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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貳捌章 女兒身

  風狂雨橫、敲打吾窗;窗內殘燈如豆,流水清淺。

  舜鈺低頭仔細打量,因在池中浸久的緣故,胸前裹布勒的印痕已漸淡褪,手去撫觸,一彎弧、圓潤潤滿溢掌心,上有山茶花,嬌俏地初綻。

  更有朵妖嬈的紅花,卻肆意張揚,雖半開半闔,你若稍輕點碰,它便蠕挪浮游,半點不安分。

  滿懷心事的長嘆一聲,嘩啦啦自水里懶散的站起,拿過棉巾去拭發梢猶滴的水珠。

  沈澤棠掀簾的手倏的頓住,黑眸深凝,那聲嘆息實在太年輕,有種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意味。

  里頭那人,斷不是宋祭酒。

  猶豫稍頃,他輕拈起道簾縫兒。

  卻是個纖弱的女孩身段,正背對著他,展著一副魅惑迷眸的蝴蝶骨,有水珠順著曲曲脊線往下淌,滴溜進腰間兩個酒渦兒,又順滾進一條凹溝沒了影,卻是兩瓣初長成的粉臀,精致卻猶還青澀。

  經歷過歲月的男人,深諳那臀兒熟透后該是怎樣的愛不釋手。

  沈澤棠閉了閉眼,或許是近日太疲倦所致的目眩?

  好似見著個幻化成女體的小妖精!

  再睜開眼,那妖精依在,已套上藍色鑲青邊的襴衫,扭轉過身面向他的方向,低垂著頭系著衣帶,胸前衣襟散垮垮的,能看見頸子下瑩潤綿挺的半圓,怎會想起在那處、精描細繪一朵紅花?

  半藏半掩,收進眼底,只覺的媚極。

  饒是沈澤棠意志再堅,也忍不得半握緊拳,心中陡升焦灼渴念來,想知是何等容顏,怎會在此穿起監生衣?

  才起所想,恰恰就抬首給他看,橙黃的燭光溫和又清晰地映上、浴后被氤氳水氣嫣透的頰腮。

  沈澤棠渾身一僵,下頜猛得崩緊,把那人目不轉睛盯視,簡直不敢置信所看所幕。

  繞是再處變不驚,身居泰然,此時神情亦難完全冷靜。

  才華橫溢的少年馮舜鈺.......竟是個女孩兒?!

  她想做甚么?

  女扮男裝入國子監,還要上朝堂,走仕途,所為何為?禍亂綱紀,又該當何罪?

  沈澤棠神情一凜,眼色森然,忽兒放下簾子,轉身朝門外而去。

  似有一道銳利懾人的目光在瞧她!

  舜鈺動作微頓,抬眼隨直覺望去,隔前后間的簾子,淺蕩搖擺,一下一下蹭著灰墻壁,發出劈啪的聲響。

  她心緊了緊,三兩步至簾前,迅速的一把掀開,卻是空蕩蕩的無人,倒是一旁的窗戶被吹開半扇,風夾雜著雨滴呼呼地灌進。

  上前關窗時,恰見喬伯提著燈籠,步履趔趄的走在廊前,忙招手呼喚他過來開閂。

  把換下的衣裳等物用錦布包好,舜鈺踏出門檻,風雨依舊未停,倒比來時安寧了許多。

  接過喬伯遞上的青綢油傘及一盞燈籠,想想微笑著問他:秦興、梅遜去了哪里?怎不見他倆?

  喬伯臉紅通通的,說話頗有些吃力,聽了半晌才知是被皂吏喊去修繕學堂。

  原還想問問可有人來過?卻見他醉意猶深,遂抿抿唇,索性不問了。

  出敬一亭,舜鈺慢慢往齋舍方向行,之前風卷雨狂,致燈籠所照處,殘枝敗葉道中亂落,饌堂處的薔薇架連根拔起,歪歪扭扭間,竟是落紅滿地。

  甚還有屋頂掉下的青瓦片,摔碎成了幾半。

  舜鈺行的愈發小心,哪想眼前一晃,去路忽得被人擋住,她吃驚的抬高燈籠,朦朧照去,不由怔了怔,怎會是沈桓。

  你怎在此?疑惑的問,明明目送沈澤棠及沈桓、乘馬車駛離疾去的。

  不必多問無關事宜。沈桓面無表情,冷冷的語氣:沈大人現在琉球館宿憩,命我帶你前去問話。

  舜鈺看看天色,再朝他軟聲陪笑:現已夜深,風雨交加的,學生前去叨擾老師,恐多有不便。大人放我一馬,要麼明日如何,明日辰時我定早去,給老師請安兼陪罪。說完話,便用一雙翦水瞳眸,滿含可憐樣的看他。

  這沈桓,前世有打過交道,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

  小監生說的也對!酷暑里難得清涼夜,誰不想早點上床好眠。沈桓心一軟,正想說那就這樣吧!

  忽腦中閃過沈二神情陰沉的喝命,若不把小監生帶來,他可另謀生路去。

  心中一嚇,差點就無家可歸!

  瞬間肅面端嚴,沈桓厲聲叱責:小監生莫同我打嘴皮子仗,你今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為顯威勢,只把厚糙雙手交握,顯擺般、弄得指骨關節咯咯作響。

  舜鈺默了默,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走,倒把他弄得一愣,追跟上去:小監生,你這是去哪里?

  去見老師!朝他翻個白眼,很嫌棄的神情,又順道把手里的燈籠塞給他:你來照路!

  你...........!沈桓直想仰天長笑:小監生,老子不說是怕嚇尿你!

  你這條小命可差點送在老子手上。

  舜鈺無暇理會他,滿門心思都在琢磨,倒底是因何事兒,沈澤棠非要見她呢?

  徐藍此時也不在國子監,在自個家中花廳。

  一排福字紋大窗,被叉桿撐著半開,外頭電雷如金龍踢踏,暴雨若翻江搗海,他卻不懼,邊欣賞風景,邊同徐管事盡興吃酒。

  吃得是一場踐行酒。

  徐管事陪老太爺戎馬倥傯一生,不曾娶妻,亦無兒女,只把徐藍視為已出,自幼悉心教導,將一身好功夫傾囊傳授。

  后老太爺病逝,徐藍漸大,他便時常出外四處游歷,最短數月,最長幾年,過得分外瀟灑隨性。

  等這風住雨疏,云淡風清,他便要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去了。

  酒至酣處,兩人卻愈發清醒。

  徐管事似想起什么,很正經的問他:你就這么歡喜那監生馮舜鈺?

  徐藍聽得此話,默了半晌,倒是酒后吐真言:那小娘炮原是不喜的,后委身替我解去春香,大丈夫敢作敢當,即便他是個男兒身,我亦要對他負責到底。

  就因這個?徐管事臉圓胖,總笑瞇瞇的模樣。

  徐藍又把一盞酒仰頸飲盡:原以為是這樣,現覺又不是,那小娘炮搞得我,只想與他白頭偕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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