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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柒章 事微瀾

  舜鈺顧不得土地苔白濕滑,迅即拽傅衡胳肘,不允他多言,推其背掩與一棵香樟后。

  再轉身,穿杏子紅裳的女孩兒已至跟前,眼珠溜溜地直朝樹那邊探,并無忌諱意。

  舜鈺擋住她的視線:“我與府學同窗要去玄機院一敘,竟不曉在此偶遇五姑娘,所謂男女大防,還煩你回避會兒,我即帶他走。”

  綰晴撤回眼神,朝他撇撇嘴,笑問:“表哥替翦云唱得這出鳳求凰,就無畏男女大防了?”

  舜鈺神色微凝,面無表情地睇她:“干卿底事?”

  綰晴有些受不了,在秦府里還不曾有人如此,這般不當她回事。

  咬唇抑下惱怒,換一副委屈模樣,聲也顫了:“表哥對翦云好,為何卻對我不待見,可是我有哪里做錯了?”

  “翦云是我的親表妹!你與我何干!”不想再多糾纏,語氣清冷又淡漠:“五姑娘為著名節,也請先行一步。”

  丫頭小舞有些緊張,湊近自個主子輕催:“小姐走吧,那邊有人過來呢。”

  過來就過來,她可有怕過誰?

  綰晴瞪圓了眼欲斥,卻把舜鈺蹙起眉間那流滾的濃濃厭惡,一錯不錯看個仔細。

  十五六年紀才及笄的女孩兒,再嬌蠻霸道,已懂得羞恥二字,被嫌棄至這份上還是頭一遭。

  不想留在此受辱,一跺腳,漲紅著臉,與他擦肩過。

  過香樟五步距離,突轉頭,把眼瞟過樹后,是個模樣周正的錦衣男子,也在看她,四目恰相對,她不自覺溜一笑,扭身不再回頭。

  舜鈺把這幕收進眼底,傅衡的目光盯著遠去方向,還不曾回轉,心里驀然發涼。

  傅衡收回視線,朝她笑道:“鳳九要我見的可是她,倒是個........。”

  “不是!”舜鈺打斷他欲要說的話,也無聽的心情,面色難形容,轉而平靜地朝梅遜交待,好生送傅衡出府。

  傅衡訕訕,有些不明就里,待要開口相問,卻見舜鈺已甩袖,大步上了煙水橋。

  褪去國子監寬大敞松的襕衫,著一身沉香色直裰,竟襯得那身影,如暖春里一抹晚秋。

  ............

  舜鈺走的很快,簡直腳下生風。

  身后不知何時跟來個秦興,聽他戰戰兢兢叨個沒完:“我去找云姐兒來煙水橋,哪想晴姐兒也在,兩人慢悠悠說話,我怕爺們等的焦急,遂讓巧杏悄悄給云姐兒使個眼色或提個醒,哪想云姐兒當著晴姐兒面,把什么都說了,晴姐兒就問云姐兒要不要去,云姐兒說要去你去,她懶得動,晴姐兒說行,她去幫云姐兒相看一回。我撒丫子想趕著來回話,半路遇到老爺,吩咐我去拿戥子,又去書房跑個來回,再到煙水橋,已晚啦.......!”

  “閉嘴。”舜鈺驟然止步,秦興差點躲避不及撞上,抬頭見主子眼含薄怒,面龐冷清,抹了把鼻子,不敢再吭聲。

  “拿來!”舜鈺把手攤他胸前,語氣不容置疑。

  拿來.......拿什么?秦興撓撓頭,略一思量,從袖籠里掏出幾百錢遞上:“老爺就賞了這些。”

  舜鈺氣笑了,給他頭上一個爆栗:“那本春畫兒。”

  爺怎知那書自個隨帶在身上?

  “我早看膩味,今是梅遜吵著要......!”秦興邊自清,邊猶猶豫豫從懷里剛抽出,哪想就被主子不耐煩地,一把奪了去,但見他胡亂翻了翻,揀了張“嘶啦”扯下來,再把書丟還給他。

  這是要鬧哪樣?秦興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自然也不敢問,只緊跟在后,又走一射之地,逶迤進了翦云的院落。

  門前只有巧杏坐在臺磯上,愁眉苦臉托著腮發呆,見著舜鈺帶秦興過來,嚇得忙蹲身站起來攔阻,卻聽舜鈺道:“我進去說幾句就走。”

  也無需她通傳,徑自打簾進得房去。

  .........

  翦云的房間,前一世的舜鈺,常尋了借口去,每趟來,桌上總會備下雪花茯苓餅、柳葉糖、酥油泡螺各樣茶果甜食,兩人喝茶吃點心,或一起做針黹,下棋,彈曲子,即便什么也不做,說些女兒心事也能嘀咕一下午,彼此真心實意的很。

  而現今,房里擺設依舊如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那個坐在束腰梅花凳上,正低頭縫香囊的五姑娘,卻陌生的一如頭一回見。

  聽到簾上縫的珠串子撲簇簇作響,她抬頭瞧來的是誰,反被唬了一跳,臉上顯幾許慌張及羞怯。

  舜鈺原本滿腔的惱怒,忽兒如煙消云散了。

  翦云小臉臘黃黃的,眼睛黯然無甚神彩,她何時竟形銷骨瘦成這副樣子了,元宵在煙水橋見她時,粉紅嫩面,還好好的。

  “你沒好好吃飯么?臉都尖了。”再裝不出往日冷淡疏離的態,話里掩不住的擔心。

  翦云低著頭不吭聲兒。

  “你怎沒來煙水橋?卻讓綰晴來了?”舜鈺又問,聲音溫和且低軟。

  淚水一滴一滴,打在攥緊帕子的手背上,成了水窩窩。

  舜鈺輕輕嘆息,半晌才苦笑問:“我們在秦府里,面沒見過幾趟,連說話也極短,你怎會歡喜我,又歡喜我什么?”

  翦云鼓起勇氣抬頭,白面朱唇的如畫少年郎,被窗外婆娑的樹影,給半側身體打了暗光,不曉可是錯覺,他此時憐憫又愛惜的看她,耐性十足等著她回話。

  這樣的少年郎本就極易打動女孩芳心啊。

  她哪會那么膚淺,家中幾個哥哥都俊逸。

  歡喜他原自元宵那日戲宴,燈謎猜不出,得不得金裸子倒是其次,長輩及姐妹們取笑最丟顏面。

  她不聰穎,性子安靜,臉皮卻最薄!

  這來自肅州的表哥,可能耐,還好脾氣的幫她猜了數個謎面,得了不少金裸子,直至老太爺都看不下去。

  他雖然肅著臉兒,頗為難收下她縫的荷包,心里卻明白,是不忍她難堪呢。

  素日偶爾巧遇或見了,總生疏的同她保持距離,可隱隱又發覺,他其實并不厭她。

  不厭她,也不喜她,她其實心里明鏡的很。

  即便如此,還是把芳心暗渡拋許,收也收不回,把自已熬煎的,如朵未綻放就凋零的春花。

  “若能說的清楚,反而容易了不是。”她反問,語調說不出的落寞。

  舜鈺默了少頃,忽得一咬牙,把從春畫冊里撕下的那一頁,攤她眼面前:“你仔細看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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