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一 暗月之光的重啟與波迪娜公主的野心
瓦倫丁北堡，靠近海灣的一處莊園門口，四個人從斥力車上下來，都不約而同的揉脖子。
莊園門口等候的執事露出了然笑容，原有的一絲忐忑消散無影。這是所有初到瓦倫丁的外鄉人的特征，他們的脖子會酸疼幾天，決定了他們的眼界和見識。
“這是公主殿下的私人產業，從今天起就是諸位的棲身之地了。”
“這里還有不少傭兵，當然都是通過了考驗，才能住進這里。”
“就是那座石樓，分作若干套房，提供給不同的團隊，每個人都會有單獨的房間，各類設施都很齊全。殿下非常慷慨，在這些待遇上不會虧待人。”
執事帶著大姐頭納杰伊塔、安卡蕾、希伊麗還有塔斯米朝石樓走去，看著那座灰撲撲毫不起眼的石樓，塔斯米略微不快。
之前他們在草原小鎮上跟那位公主殿下的朋友會過面后，對方不僅給了他們信物，還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們的包裹里塞了一百帝國金幣，讓他們有了乘坐奔馬班車的費用，只花了三天就抵達瓦倫丁的北堡。
北堡只是勉強算瓦倫丁郊區，即便如此，眼中所見也讓他們大開眼界。在這里，剛從高文山區走出來的塔斯米和在北方混了很久日子的大姐頭等人完全處于同一水平，一路都是震撼再震撼的樣子。
滿街都是高大建筑，全由上好石材建造，甚至還有單純用金屬和水晶搭建起來的宏偉建筑，樣式和裝飾在華麗之外，還帶著濃濃的神圣雅潔氣息，不愧是秩序女神親手締造的帝都。
當然遠處橫跨海灣的神皇堡就更不用說了，那是字面意義上的凡間神國，像天堂山般橫亙在視野里。到現在塔斯米脖子還酸得不行，就是久久仰望神皇堡造成的。
這會執事帶著他們去的石樓，方方正正，外表粗糙，窗戶狹小，看起來更像是倉庫，真的是住人的地方？
“真不錯…”
大姐頭感慨的道：“我們這種人，有帳篷擋雨就很滿足了。能住這么堅固，就像是城堡的地方，總覺得會讓人懈怠。”
塔斯米頓時羞慚不已，用在酒館里聽到的話說，自己還真是膨脹了啊。
執事貌似恭謹，實則告誡：“殿下對你們的期望，可沒停留在那種層次上，所以就不要用過去的標準衡量了。”
“里面有專門的仆人服侍，衣物和基本的裝備都備好了，有特別需求就跟仆人交代。”
“套房里有基本的信息服務和娛樂設施，每層大廳都有視像廳，樓頂有酒館，地下還有訓練場。”
“殿下鼓勵各支隊伍互相交流，但隊伍之間也會相互競爭，所以…納杰伊塔小姐，您該明白尺度。”
即將到石樓的時候，執事還很真誠的說：“你們這支隊伍人數還太少，級別上也不是太樂觀，建議你們低調一點。”
他掃了一眼塔斯米，讓少年更加羞慚的低頭。
大姐頭沉聲說：“我們還會有同伴加入，不會只有這點人。”
進了石樓，不僅塔斯米眼前一亮，連一直陰沉著臉，路上沒說過一句話的安卡蕾都挑了挑眉頭。
寬敞的大廳里，燈光明亮，地板光滑得可以當鏡子用，竟然是上好石材精心打磨的，這得花多少人工啊。
墻壁上掛著若干幅巨大屏幕，播放著不同通訊社的影像消息，下方擺著幾圈沙發，一看就是用珍奇獸類的毛皮做的。
大門對面是一列柜臺，幾位青春美麗的少女鞠躬招呼“歡迎光臨”，讓塔斯米頓時手足無措。
大姐頭可不像塔斯米那么沒見識，點頭說：“挺像冒險者公會…”
執事笑道：“這是殿下借用了冒險家公社的樣式。”
冒險家公社？那不是赤魔用來蠱惑凡人的組織嗎？
塔斯米心中嘀咕，跟著執事來到大廳側面，這里有幾扇門，門邊的小屏幕顯示著數字，有的還在不停變化，由大到小或者由小到大。
“這是電梯，諸位的套房是四零四號，進去之后按下標注有四字樣的按鈕，等門打開之后，向左找就會看到。”
執事鞠躬，完成了他的引導任務：“希望諸位在這里過得愉快。”
進了什么電梯，門關上后微微晃動，除開大姐頭，其他三個人都下意識擺出了防備姿勢。
大姐頭嘆氣：“這不是機關，就是個籠子，帶著我們向上走。”
希伊麗很費解：“可我沒有感應到魔力或者神力波動，難道他們專門養了一隊奴隸拉籠子嗎？”
塔斯米開腦洞：“或者是一頭…食人魔？”
“跟屋頂的電燈一樣，都是用電”，大姐頭繼續嘆氣：“這幾天我一直在路上補課，你們卻還沉浸在過去，好好了解一下新時代吧。”
“說起來這什么電燈電梯的，還是從赤聯那邊傳過來的技術，他們用神力和魔力制造出可以控制的雷電，再用這些雷電的力量做各種事情，也難怪被大家稱呼為赤魔。”
塔斯米心中一凜，既是羞愧自己沒有認真，也在警醒。聽大姐頭的意思，接下來的生活，似乎對過往是種非常可怕的考驗。
門叮的開了，踩過軟軟的地毯，來到四零四號套房，塔斯米頓時陷入新奇和驚喜的海洋里。
上下兩層，八間寬敞臥室，每間都有可以盥洗的小間，不僅家具齊全，還華貴精致。塔斯米敢賭咒發誓，之前他見過的子爵老爺，住的城堡都沒有這里好。
下層的廳堂異常寬闊，也有一圈沙發，貫通上下的墻上掛著的屏幕不比一層的小多少。
塔斯米還注意到下層居然有廚房，除了生火的魔法爐外，其他器具都是用電的，帶著長長的線，跟墻上的接口相連。
連大姐頭也不比塔斯米好多少，在屋子內外穿梭，跟安卡蕾和希伊麗討論著這個東西是什么，那個東西該怎么用，原本壓在大家心上那些沉重而冰冷的悲傷、彷徨乃至恐懼，就這樣消散了不少。
“所以，我們就把這條命賣給公主殿下了吧。”
折騰了小半天，四個人坐在沙發上唏噓著，大姐頭這么說，包括安卡蕾都微微點頭。
沙發中間的小矮桌上擺放著各類小玩意，魔導手機、隨身助手、蛛絲軟甲、魔導短槍、斥力靴、魔法盾護腕等等，看起來是公主手下的標配。
“我會召喚其他伙伴過來，靠我們四個人的確做不了什么。”
大姐頭又說：“大家還是盡快提升自己的力量，雖然這里有各種魔導裝備，但公主殿下需要的顯然不是只會用裝備辦事的人。”
她看向塔斯米：“尤其是你，塔斯米，如果不想再拉低我們暗月之光的平均等級，就好好用功，我會親自訓練你。”
聽到大姐頭再度說出“暗月之光”這個名號，塔斯米眼里發熱，他一跳而起，大聲說：“我會竭盡全力的！”
“不是說現在…”
大姐頭笑道：“現在你…不，包括我在內，我們所有人，更重要的事情是…補課。”
說著她很熟練的敲了敲桌子上另一個奇怪的小玩意，墻面上的屏幕頓時亮了。
花花綠綠的光芒在四個人眼里臉上變換，大姐頭的聲音縹緲得像是來自天外：“我們得盡快熟悉這個新時代，這就是窗口。”
一晃兩天過去，四個人除了吃喝上廁所外，幾乎全窩在沙發里，盯著屏幕，眼都不眨。
大概是傍晚時分，有人在門口咳嗽，還以為是侍從送食物來了，大姐頭說：“跟昨天一樣放餐桌上。”
清亮但卻沉穩的女子嗓音說：“那里太小了，放不下我啊。”
大姐頭驚得跳了起來：“公主殿下！？”
來人正是坎達斯第三公主，秩序圣女波迪娜坎達斯，是個很嚴肅的冷美人，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開點小玩笑。
“免禮…”
她招呼單膝跪地的眾人，幽幽嘆道：“看來你們被其他人排擠了呢，連房間號都被人拿來做文章。”
眾人不解，波迪娜說：“四零四在赤聯那邊，是非常不吉利的數字，他們特別忌諱。相反，二三三很討喜，一一零、一一九又蘊含著神秘使命所以很尊貴，這些東西也擴散到了我們這邊…”
她注視著大姐頭，很溫和的說：“房間號同時也是團隊的編號，你們覺得不妥的話，我就給你們換一個。”
原來是不吉利的號碼！真是太欺負人了！
塔斯米憤憤的想，覺得大姐頭肯定會請求換掉。
“殿下說笑了”，大姐頭卻道：“既然是赤魔那邊的習俗，我們怎么會在意？”
“而且我們換掉的話，總會有其他團隊得到這個編號，對殿下來說沒有絲毫意義。”
“既然其他人覺得不吉利，那我們就讓這個號碼變得吉利，這也是我們來這里的目的。”
波迪娜公主注視著大姐頭，看了片刻，滿意的點頭：“那好，你們就是四零四小隊了。”
她轉眼看墻上的屏幕，上面是秩序教廷宣傳處在播報，微微蹙眉，又問：“現在你還把赤聯當做赤魔嗎？”
大姐頭躊躇了片刻，低聲說：“只是說習慣了，這兩天我們看了很多消息，對這個時代，這個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真正的赤…聯，跟傳聞中的赤魔有很大差別。”
“是的，有很大差別！”
波迪娜公主揚聲說：“他們也是凡人，只是信仰不同，我們彼此之間甚至有很多交流，即便是在雙方爆發全面戰爭的時候，這樣的交流也從未停下。”
“但是！這不意味著我們就要對他們仁慈，就要寬容甚至認可她們！他們是異端！是教敵！是曙光帝國的生死大患！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敵！”
“我們去了解他們，是抱著了解敵人的目的，而不是在了解的過程中改變想法，這一點千萬不要忘記。”
大姐頭跟其他三個人都凜然應是，公主殿下的告誡的確讓他們警醒。
“那么關于秩序教廷和曙光帝國呢？”
波迪娜公主緩和了語氣：“現在你們的觀感和看法又有了什么改變？”
大姐頭沉吟了一會，才有些不確定的道：“只是看新聞，我們還理不出頭緒。不過我覺得秩序教廷似乎…好像…有點像以前的忠誠神廷了。”
安卡蕾都愕然的看向大姐頭，塔斯米更不解，波迪娜公主是秩序圣女啊，她就是秩序教廷的代表，這是當面指責她嗎？
波迪娜的笑意更深了，說的話讓其他人也不明白：“納杰，同伴們的離去，讓你的膽子變得這么小了嗎？只會順著我的意思說話？”
大姐頭楞了楞，然后苦笑道：“殿下，我是的確搞不清楚現在的形勢，只明白一點…”
她抬頭看住波迪娜，那只獨眼亮起熾熱光芒：“我相信殿下仍然跟從前一樣，在做正確的和正義的事情，所以，殿下指向何處，我就戰斗在哪里！”
“這不是我的諂媚之語，艾絲迪絲和她背后的人既然還是殿下的敵人，那我就跟定了殿下，至死不渝！”
波迪娜淡淡的嗯了一聲，眼中閃爍的光芒卻說明她的心緒比之前不平靜得多。
公主再看了看安卡蕾，點點頭，目光落在塔斯米身上。
然后公主嘆氣：“納杰，你的隊伍，狀況實在不好啊，連這樣的…嫩鳥都有。”
塔斯米又一次想鉆地洞，但沸騰的血液，卻讓他握緊了拳頭，叫出了聲：“殿下！您應該不是生下來就能高飛的吧？我會努力的，我會讓您明白，大姐頭沒有看錯人！”
大姐頭一巴掌把塔斯米拍到了地上，公主卻爽朗的笑了，拍著大姐頭的肩膀說：“不錯的小家伙，很像當初的你啊。”
笑容漸漸消失，公主又嘆道：“可現在的時代，你明白，決心什么的，已經不是那么有用了啊。”
說到這公主心情就再沒好起來，再聊了幾句，吩咐他們蓄積力量，等候指令就離開了。
之后希伊麗好奇的問剛才在打什么啞語，大姐頭招呼著塔斯米坐下，認真的講解。
“秩序女神的凡人化身回歸之后，整個帝國就分作了幾派。”
“從表面上看，似乎只有執掌教權的秩序教廷，壟斷帝國權力的貴族和官員，以及掌握了魔導技術和大部分財富的魔法師三派。”
“實際情況要復雜得多，不過大概的看，其實就是兩派，一派是教廷，一派是帝國。”
“波迪娜公主雖然是秩序圣女，也出身北方。但她是曙光女皇為了壓制當時的北方凱姆教會，尤其是監視樞機主教博杜安而扶持起來的。”
“公主殿下跟博杜安在秩序之手的創建和選拔上就鬧過很多矛盾，現在曙光女皇不在了，博杜安那一派正領著秩序教廷，侵蝕帝國大權，向忠誠神廷急速轉變，她對此非常不滿。”
“她始終堅持曙光女皇最初的信念，教會不該壟斷神意，這個我們雖然不是很關心，可她所反對的人里，有艾絲迪絲那樣假借神意肆意妄為的邪惡之徒，那么她必然就是正確的。”
說到這其他人都下意識點頭，大姐頭再看了看安卡蕾，又嘆道：“我跟艾絲迪絲有數不清的血債要清償，安卡蕾的雙胞胎妹妹庫洛米被艾絲迪絲劫走，成了最得力的部下，總之，艾絲迪絲還有她的審判庭，就是我們要打倒的目標。”
“我們的目標就包含在公主殿下的目標里，現在公主殿下接納了我們，我們只能獻上自己的性命，為她效忠了。”
暗月之光在做形勢分析和心理建設的時候，視察完外圍部下的波迪娜公主，正在浮空車里跟誰通話。
“斯蒂夫？那個曾經為泰德家族效力，在瘋王時代的克斯特王國里倒騰生意，然后不見了蹤跡的商人？”
波迪娜看著車廂里，自通訊水晶上升起的縮小身影說：“似乎就是他搞砸了海瑟薇的事情，讓海瑟薇屈從于商業神殿，由此貼上了五十萬金浦耳這個一輩子都揭不掉的標簽。你居然跟他保持著聯絡，麥戈爾，你的線放得還真長啊。”
那個兜帽斗篷遮住身影的人正是麥戈爾，他低沉的笑道：“公主殿下的記憶力也真是驚人啊，沒錯，就是那個斯蒂夫。”
“殿下該知道，之前女皇陛下支援西費恩諸國，遏制神圣意志帝國的時候，就急缺可以跟各國高層直接溝通的渠道。陛下派出去的使節，要么是高高在上卻一竅不通的白癡官僚，要么是借忠誠神廷影響作威作福的愚蠢祭司，真正起作用的還是商人。”
“女皇陛下離開后，那些商人暗線就失去了頭緒，只有我注意到了，所以我把他們牽了起來。”
“現在，一件即將改變西費恩…不，改變整個世界的事情，正在白鳥王國發生。如果我們介入的話，有可能把偏轉了的歷史進程拉回到正確的道路上。”
波迪娜哼道：“你是說用刺殺的手段干掉赤聯的總樞機和若干魔女？先不說這事根本沒有可能性，就說真能辦到，對我有什么好處？”
麥戈爾嘆道：“我來找殿下，就是因為只有您能辦到，您現在可是碩果僅存的，可以直接與女神陛下溝通的圣女了。”
“至于好處，如果這事是由殿下主持并且辦到的，女神陛下會降下什么樣的眷顧呢？”
波迪娜抽了抽嘴角：“別想慫恿我跑過去搞神降，赤聯那幾個魔女哪個我都打不過，我有自知之明。”
麥戈爾呵呵笑道：“我的意思是，殿下您能代表女神陛下，在這件事情上把各方力量整合起來。我也知道在主位面幾乎沒可能干掉他們，不過…如果換成海瑟薇擁有的那種元素炸彈呢？”
波迪娜眼中閃過一縷精光，興致驟然高漲：“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