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大草原水草豐美,碧綠連天,四角翅牛歡快的撒著蹄子,楞把兩輪大板車跑出了四輪馬車的動靜。
牛車停在連綿丘陵下,三個少年男女從大板車上下來,揉了好一會屁股才站直了。
“前面不準我們這種牛車過去,只能送你們到這了。不遠,就小半天路程。”
老車夫收下車費,熱心叮囑著:“南邊這些年變化太大了,你們剛從山里出來,一定要小心。特別要注意那些搭腔的陌生人,他們可不懷好心哪。”
有頭亞麻色短發,眼睛很亮的少年應道:“謝謝啦,村里長輩都交代過,我們會小心的!”
另一個高瘦少年說:“老爺爺是好人呢,就算是在外面,還是好人多啊。”
靠著亞麻短發少年更近一些的棕發少女嗔道:“勒亞斯!人家還是大叔,怎么就老了啊?”
花白頭發的車夫笑道:“我是老了喲,再年輕點,說不定也要追求尤莎,向塔斯米提出決斗啊。”
叫尤莎的少女羞得紅臉跺腳,叫塔斯米的少年撓頭:“為什么要跟我決斗啊?”
高個子少年自然是勒亞斯,用胳膊肘撞塔斯米:“連尤莎的生命贊禮都收了,還在裝傻?”
塔斯米看向少女,張大了嘴巴:“那、那個手鏈就是生命贊禮嗎?哎喲!”
少女腳尖踹上他的膝蓋,轉頭慌亂的道:“你、你想得美呢!不是!”
塔斯米趕緊拉著勒亞斯一塊道歉,看著三個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笑鬧,老車夫感慨的道:“年輕真好呀…”
告別了車夫,三人爬上丘陵,看著遠處地平線上那巍峨的高塔和層層疊疊的建筑,尤其是那道像透明巨碗般扣在大地上的防護結界,同時發出了無比震撼的感慨。
“那就是獅王城啊…”
“好大!比高文王國的王都大好多…”
“浮空船!那是浮空船!那么多!”
來自高文王國西北小山村的三個少年,終于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東費恩的北方重鎮獅王城。
在他們的心目中,這座城市就是世界另一半的中心。至于傳說中的帝都瓦倫丁,就像上個世代的邇香一樣,是凡人不可企及的地上神國。
“別愣著了,我們快趕路吧,不然晚上進不了城。”
尤莎先回過神:“村子還等著咱們拯救呢,可得好好努力啊!”
勒亞斯是個開朗少年,總是在笑:“尤莎負責加油就好了,努力什么的,是我和塔斯米的事。”
塔斯米握著拳頭說:“交給我一個人都沒問題!”
尤莎搖頭嘆氣:“自大的男人…”
嘴上這么說,臉上卻也充盈著和塔斯米一樣的自信光彩。
他們的村子正在衰亡,天氣并不干旱,山里卻土地干涸,井水枯竭,鳥獸絕跡,已經持續一年多了。
村里的長老說這是山脈之心衰老了,到南方找到生命之泉,就能讓大山重新煥發生機。
作為村子新生代里最出色的三個人,塔斯米、勒亞斯還有尤莎擔負起了這項重任,去南方的中心獅王城尋找生命之泉。
他們都是見習超凡者呢,雖然錢不夠,沒能在王都的公會完成冒險者認證,可從山村到獅王城的好幾千公里路程,他們只花了兩個多月就趕到了。一路上驅逐亡靈,打退狼群,救助旅人,已經有了豐富的歷練。
塔斯米,見習戰士,掌握了鋒銳術和重擊術兩項能力,曾經是一級戰士的老村長都說自己年輕時也未必能戰勝塔斯米。
勒亞斯,見習游俠,弓箭用得出神入化。初級鷹眼術讓他看得更遠射的更準,初級風靈術讓箭矢射得更塊更遠,鄰村的老游俠都稱贊他有成為長弓游俠的潛質。
尤莎,見習神官,擁有純潔至善的心靈,已經獲得了生命女神的關注,可以施放治愈微小傷口的神術。來獅王城也是尋找生命女神的教會,希望能進入教會修行。
他們這樣的三人小隊,已經寫下了吟游詩人都會傳唱的冒險故事,在群山若干個村子里都是大人物了。再加上他們的決心,還有什么困難克服不了,什么挑戰解決不了呢?
看啊,獅王城就在眼前了,他們的祖輩還沒誰來到離家鄉這么遠的地方。
三個少年下了丘陵,走上大道。
塔斯米將父親給他的家傳紫銅劍挎上腰間,對勒亞斯說:“把你的魔導槍背在背上,不能讓這里的人小看了咱們。”
勒亞斯有些猶豫:“惹出麻煩就不好了,那可是連英雄都害怕的武器啊。”
尤莎附和塔斯米說:“亮出來才會減少麻煩啊。”
聽起來很有道理,勒亞斯解開裹布,亮出了叔叔送給他的魔導槍。
這是件怪異的武器,看起來就是沒了弩身的魔導弩,在磨得油光水滑的胡桃木槍托底端,還蝕刻著“菲尼26式榮耀版,多諾米斯工坊”的字樣。
別看造型怪異,質地不是可以傳給后人的感覺,但這是村子里最強大的武器。勒亞斯只需要放出風靈術,就能讓魔導槍里的鐵彈丸射到上千米外,打穿一指厚的鐵甲。
勒亞斯使用這樣的武器還很費力,連續發射十來發就兩眼發花渾身發軟了。
他叔叔曾經在六年前參加過獅王城之戰,在那場決定世界命運的南北之戰里,叔叔作為高文的王國軍士兵,跟瑞姆和坎達斯兩個國家的士兵團結一心,打退了南方人的百萬大軍,讓他們沒能侵入北方。
而后忠誠神廷變成秩序教廷,三個王國服從曙光帝國的統治,乃至曙光女皇和秩序女神那些事情,離他們這些北方山民太遙遠,完全沒什么感覺。
他們只知道自己的生活沒有多大變化,所以那場戰爭必然是北方人獲勝了。勒亞斯叔叔說的那些事情也必定是真的,這枝從南方人手里繳獲來的魔導槍就是最直接的證據。南方人的確很可怕,居然發明出了這樣的武器,能打贏這樣的敵人,肯定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勒亞斯的叔叔從戰場上回來后,很少提起那場戰爭。知道他們要去獅王城找生命之泉,才把這枝魔導槍拿出來,說了一些跟南方人有關的事情,必然還有更多不愿提及的往事。
走在大道上,遇到的行人越來越多。就像他們預料的那樣,勒亞斯背著的魔導槍引得人們頻頻回頭,也讓勒亞斯乃至塔斯米的胸脯挺得更直了。
“我覺得…”
尤莎感應更敏銳一些,皺著眉頭說:“這些人的反應好像跟我們想的不太一樣,他們盯著塔斯米你的劍也是一樣的表情。”
塔斯米驕傲的道:“這是魔導金屬做的劍啊,是從我曾曾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他們當然羨慕嘍。”
尤莎還想說什么,可目光馬上被行人們黏走了。
塔斯米和勒亞斯也一樣,看著一輛輛沒有輪子,懸浮在空中疾馳而去的飛行器,瞠目結舌。
“我們在王都見過的”,塔斯米記了了起來。
勒亞斯說:“是啊,王子騎著這種魔導器在街道上飛。”
尤莎說出了大家共同的想法:“這種東西在這里跟驢子一樣普遍嗎?”
再過了一會,塔斯米和勒亞斯的步子就沒之前那么有力了,他們被來來往往的魔獸馬車、魔偶車、浮空車擠到了路邊。這些速度快得像利箭一樣的交通工具讓他們艷羨不已,如果他們也有的話,趕到獅王城應該用不了半個小時吧。
偶爾也有車子停下來,衣著和氣質各異的人招呼他們上車,記起長輩和車夫的叮囑,他們都婉言謝絕了。
將近傍晚的時候,他們在距離獅王城還有一截距離的關卡停步了。
遠遠看到士兵們攔下行人車馬,但對那些裝飾豪華的馬車,或者浮空車不聞不問,塔斯米三人沒有貿然靠近。這種景象在王都也見過,窮人必須給錢才能過去,而他們兜里已經沒幾個高文銅幣了。
還有一點讓他們生起懼意,那些士兵人人都背著跟勒亞斯背后那枝魔導槍很像的武器,只是更短更復雜一些。
少年們正躊躇不定,旁邊一個渾濁嗓音嘀咕:“這年頭啊,大人們就知道盤剝窮人。”
轉頭看是一個身形佝僂,面目猥瑣的老頭。
老頭打量著他們,努力擠出友善的笑容:“小家伙們,你們是北面的山里人吧,第一次到獅王城?這里可不準帶武器進城啊,如果你們是英雄級別以上的話,倒是只需要登記。”
塔斯米苦笑:“老人家,你看我們像嗎?”
說話的時候勒亞斯跟尤莎都在悄悄戳他,這個老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當然不像”,老頭說:“想要帶著武器,也不交錢進去,也不是沒有辦法,我知道一條小路。”
這時候塔斯米也感覺出不對了,而且不只小伙伴在提醒,老頭身后一個老婦人也在拼命對他們擺手。
老頭沒得到進一步回應,悻悻的離開了,那個老婦人湊過來低聲說:“你們還算機靈,那家伙是奴隸商會的人,專門騙你們這種人。到時候引到小路上,隨便給你們扣個罪名,就把你們弄成奴隸,拉到礦場去挖魔晶石了。”
塔斯米瞪大了眼睛:“這里是獅王城,是曙光帝國和秩序女神統治的地方啊!而且大白天的,怎么還會有這么邪惡的事情?
老婦人嘆氣:“誰讓女皇回了神國,帝國換了新皇帝呢。那些奴隸販子背后都有大貴族撐腰,城主都有份呢。”
南方果然是混亂的世界啊…
記起長輩們說過的話,還有一路上聽到的事情,少年們面面相覷,第一次深深感覺到靠個人力量完全無法抗衡,更無法改變的惡意。
據說更南邊的沼澤里,就是邪神羅絲隕落的地方,還有群信仰赤紅女士的邪教徒建立了國家。那個國家的人居然宣稱要推翻從貴族到國王,再到神祇的統治。那些人也參加過當年的獅王城之戰,他們的首領,叫什么李奇普雷爾的公爵,是個專門剝貴族衣服搜刮財富的惡棍,連女眷都不放過。
“你們剛從山里出來,也不要冒冒失失就進城里,城里壞人太多了”,老婦人很和善也很熱心:“順著那邊的道路走就是個小鎮,那里沒什么規矩,旅店收費也很低。你們可以先在那里休息,跟其他人聊聊,再決定怎么辦。”
看那條路不是什么荒僻荒僻小徑,還有很多人來往,塔斯米跟尤莎和勒亞斯交換了眼色,都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遠處的樹下,剛才那個猥瑣老頭跟另一個老頭嘀咕。
“山里人就是蠢,繞個彎照樣哄住他們,這三個沒得跑了。”
“素質不錯啊,每個能值十個金浦耳。”
“那個高個子只是游俠的底子,人力商會不是賣給礦場,就是交給軍團,討好帝國軍務部的征兵官。”
“亞麻頭發的小伙子有點潛力,運氣好可能被騎士教會看中,差一點就去當奴隸角斗士。”
“哈斯魯瑪斯特不是在找圣女嗎?我看那個小姑娘有潛質,跟他打聲招呼吧。”
“我也這么覺得,不過這樣的貨色給人力商會,中介費也不會少給我們啊。最近他們也在幫教廷張羅候補圣女,要的數目還不少。”
“哈斯魯瑪斯特必須盡量巴結好啊,而且貨色不錯的話,他比商會慷慨得多了。”
那邊三個少男少女已經向老婦人道別,朝著老婦人指點的道路走去。
老婦人背對著打出一個手勢,老頭點頭,對同伴說:“老巫婆給他們做好記號了,我這就去旅店安排。”
同伴叮囑:“謹慎點,最近哥布林鬧得很厲害,說不定有赤聯的人過來了,獅王城里那幫正義感過剩的家伙也很活躍。”
老頭哼道:“擔心這些有什么用?還不如擔心其他中介黑吃黑呢。”
塔斯米和他的伙伴自然不知道老婦人跟老頭是一伙的,到了老婦人所說的小鎮,進了介紹的小旅店,也沒覺得不妥。
“所以我說,就算是南方人,還是好人多啊。”
旅店第二層,只有他們三個人的小餐廳里,勒亞斯啃著黑面包,喝著摻了不知道多少水的羊奶,一如往常的發表著樂觀言論。
“我看你別當游俠了,當牧師更合適”,塔斯米調侃著,對勒亞斯的話深感贊同。
這個小旅店的吃住條件不咋的,對他們這樣的山里人說已經算不錯了,而且價格的確很良心,就是餐廳放在樓上有點奇怪,他還想找其他旅客打聽情況呢。
尤莎說:“都忘了問那個老婆婆的名字,該好好跟她道謝的。”
一陣涼風從窗外吹進來,三個人同時打了個寒噤。
“這里的風倒是夠冷的啊”,塔斯米去關窗戶,回頭看到勒亞斯跟尤莎都趴在了桌子上。
“你們…”
他正詫異,濃烈的睡意瞬間上頭,巨大的驚恐也跟著升起。
不好!
中陷阱了!
他拔出劍在手臂上劃了個口子,疼痛讓他勉強保持著清醒。
變得模糊的感知里,腳步聲和人聲漸漸靠近。
“連藥都舍不得下嗎?”
竟然是那個老頭…
“你給我報銷啊?現在昏睡劑一瓶都得幾個銀艾爾,我在這三個小學徒身上能掙幾個銀艾爾?而且催眠之風也足夠…咦?”
塔斯米心中劇震,人也清醒了不少,是那個老婦人!
老婦人最后一聲自然是發現塔斯米還沒有倒下,危急關頭,塔斯米爆發出潛能,重擊術的淡淡白光滲入紫銅長劍,他朝著前方的人影重重劈下。
眼前一花,老婦人像鬼魅般閃到他身后,一根長針插進了他的肩胛,讓他痛苦的大叫。
塔斯米完全清醒了,但一根針加一副奇異的繩索,讓他癱在墻角動彈不得。
“你、你們要干什么?”
看到老頭攔腰抱起尤莎,塔斯米艱辛的喊道:“這里不是信仰善良和秩序的曙光帝國嗎?你們就不怕…神祇的責罰嗎?”
老頭哈哈笑道:“責罰?我是在給女神做貢獻呢,女神怎么會責罰我呢?”
塔斯米完全不懂,只是拼命掙扎著,可惜越掙扎,身體和心靈越虛弱。
老頭抱走了尤莎,又來了一個大漢,拎走了勒亞斯,房間里只剩下老婦人跟塔斯米。
“真是鮮嫩的小伙子啊…”
老婦人還是那么和善甚至慈祥,不過眼里閃爍的光芒,讓塔斯米既害怕又惡心。
“你放心,你的同伴不會出什么事。”
老婦人一邊說一邊湊了過來:“我們又不是邪神的信徒,喜歡折磨人,我們是有正經許可的人力資源經紀人,干的是帝國和教廷都認可的正經買賣。”
她舔了舔橘子皮般的嘴唇,像風干橘子皮的臉幾乎貼到了塔斯米臉上:“當然,有時候順手吃…呃,占點便宜,也沒什么影響嘛。”
“小弟弟,你還沒品嘗過女人的滋味吧,讓我來教教你。”
“我舒服了,你也會舒服的。我會讓人力商會好好照顧你,給你找個不錯的去處。”
“現在帝國和教廷哪里都缺人,這正是看命運女神是不是垂青了你的好機會呢,老老實實讓人力商會分配去處,說不定你未來就飛黃騰達了呢?”
“到時候可別忘了姐姐我啊…咩嘿嘿…”
說到這的時候,她已經放倒塔斯米,開始解他的腰帶了。
“不——!”
塔斯米大叫,可惜聲音低得像蚊子叫。
身下一涼,老婦人剝掉了塔斯米的褲子,吞著唾沫開始擺弄。
不知道老婦人怎么弄的,塔斯米居然起立了,這讓他羞憤得恨不能撞桌角死掉。
“來…小乖乖…滋潤我的門兒吧…”
老婦人喘著粗氣,拉開褲子就朝塔斯米臉上坐。
塔斯米感覺深淵里的腐臭魔君正朝自己壓來…
就在他覺得自己要墮落了的時候,老婦人身體一僵,熱熱的液體滴滴答答落在他臉上,卻是腥澀的鐵銹味。
老婦人額頭前后噴出血水,向后傾倒,再被裹著黑絲襪的長腿挑翻。
一個少女身影出現在塔斯米視野里,有一頭漆黑長發和令人印象很深刻的血紅眼瞳,五官秀麗,很漂亮也很冷漠。
她收起類似刺劍的武器,毫無表情的掃視塔斯米,令少年窘得再度想死。
窗口響起一聲口哨,另一個嗓音有些粗的女子用調笑的語氣說:“我就說你怎么這么激動呢,原來是對這個小家伙動心了。安卡蕾,為你喝彩,不過你是不是先讓他穿好褲子?”
黑發紅眼的少女揮劍割斷禁制繩,挑出禁制釘,讓塔斯米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我厭惡這種事情,就這樣”,叫安卡蕾的黑發少女這時候才開口,語氣無比冰冷:“施暴者,該死。”
窗口蹲著一個女子,衣著暴露,碧眼在夜里如野獸般熠熠發光。
她悠悠嘆道:“你倒是爽快了,我們的計劃卻不得不提前發動,大姐頭要找你的麻煩,我可沒辦法再幫你了。”
塔斯米搞不清楚狀況,也顧不得羞愧,抓起自己的劍就朝外面沖,窗口那個就身著背心短褲的女子卻閃過來攔住他。
塔斯米急著叫道:“我要去救我的伙伴!”
女子聳肩說:“外面馬上就要變成戰場,我們正在這里清除罪惡,你的同伴應該會被救下來。再說了,你這樣的見習,又沒魔導武器,跑出去能干什么?”
目光滑到下面,女子撇嘴一笑:“那可不是床上的戰場,你的本錢派不上用場啊。”
塔斯米腦子亂了,下意識的問:“你、你們是誰?”
女子伸展雙臂,行了個紳士的撫胸禮:“我們是暗月之光,很高興為您效勞。”
黑發女子冷冷的說:“我們就是殺手,用血清掃黑暗中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