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九三 人神合一之路,海瑟薇的狂賭之淵
單薄瘦小的身軀蜷縮在沙發里，捧著水晶杯喝下幾口熱茶，發出愜意的喟嘆。
也就十五六歲的少女用老氣橫秋的語氣說：“梅奈蘇斯的事情，我只能說很抱歉。迷霧沼澤的事情出了問題后，我感覺到紀元更替加速了，只好趕緊把身體還給你，再陷入沉睡。”
“這樣等我醒來的時候，紀元更替應該到了最要緊的關頭，我還有力量做點事情。”
“我也感覺到了梅奈蘇斯有點想法，不過我覺得時間還夠，沒想到…”
這個少女正是夜女士的化身，雖然資質很差，承受不起太強的神祇意志，但夜女士也很虛弱，正好湊合。
“所以，女士您之前做的那么多謀劃，全都丟下了？”
海瑟薇注視著少女，很嚴肅的問：“就因為迷霧沼澤…現在叫神隕高原，那個地方的變化？那可是由赤紅女士和李奇引發的。之后李奇又跑到風暴群島來，把那層膜捅破了，也把您留下的爛攤子掃蕩干凈…”
“忠誠與護衛之神凱姆通過特蕾希婭回歸秩序神職，變成秩序女神特蕾希婭，從一開始也是您的安排吧？”
“赤紅女士和李奇在整個過程里起什么作用我還不清楚，不過肯定是他們在邇香讓凡人特蕾希婭消失，讓秩序女神獲得純粹。”
“總感覺…赤紅女士和李奇似乎很了解您的安排，并且處處在針對您。”
海瑟薇鼓足勇氣問了出來：“您跟赤紅女士，還有李奇到底是什么關系？”
別看夜女士沒個正形，她終究是神祇，而且是跨越黑暗時代的起源諸神之一，海瑟薇可不敢真的讓她不快。
少女淡淡的道：“赤紅女士的確跟我有關系，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成神之后我會跟你說的。至于李奇普雷爾，區區凡人，不值一提。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老把他跟赤紅女士拉在一塊說，難道他欠你很多錢？”
“她的確擾亂了我的計劃，紀元更替的進程變得這么快，也是她造成的。不過在解決世界危機這個根本問題上，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不要覺得我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沒有這樣的事情。我的能力有限，只是在很多可以決定世界進程的節點上摻和了一下。要么是推一把，要么加點料，然后等待自然而然的變化。”
“費恩世界面臨著巨大危機，紀元更替僅僅只是結果。很多事情站在凡人的角度無法看清，或者看到了但覺得互相矛盾難以理解。所以啊，海瑟薇，我需要你，世界需要你。”
“您幫我，我就認真考慮”，海瑟薇堅持之前在幻境中的答案。
少女苦笑：“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讓我幫你從凡人的角度看清世界的本質，再來權衡哪邊對你更有利。很可惜，真的這么做了，只會更堅定你的凡人道路。”
海瑟薇揚起下頜，傲然道：“我怎么感覺，您其實在世界真理這些問題上并沒有什么認識，解決不了我的問題呢？”
少女手里的茶杯晃了晃，低沉的道：“海瑟薇，你真的很討厭啊，居然敢侮辱我的智慧！”
不等海瑟薇翹起嘴角，少女再道：“居然對我用激將法？把我當成戰神那種蠢貨了嗎？”
語氣瞬間變得歡快，少女說：“我才知道修瑪轉職成軍神，祂終于聽從了我的建議呢，戰神肯定不知道我其實也是這事的推手…”
海瑟薇毫不示弱：“女士，您在轉移話題。”
少女呆了呆，頹然道：“好吧，我承認你鼓搗的那攤事，我是真的不懂。”
“嚴格說這不是懂不懂的問題，而是作為神祇，我沒辦法，也沒有必要像凡人那樣去觀察和分析世界。”
少女的語氣變得嚴肅：“海瑟薇，魔法師上面還有個魔法女神，腳踩兩只船還能站穩。那些追索什么終極真理的奧術師，為什么在費恩像過街老鼠呢？”
“因為這個世界，并沒有什么終極的，唯一的真理啊。”
“你研究的問題，是從凡人的角度看這個世界，但神祇眼里的世界跟凡人是不同的。”
“凡人有凡人的真理，神祇有神祇的真理，這兩個真理可以完全不同甚至相互矛盾，但又可以同時存在。”
海瑟薇聽得似懂非懂，嘗試著問：“就像螻蟻、老鼠、貓狗和人類看到的世界各不一樣對嗎？但那也只是表象，世界必然只有一套基本法則啊。”
少女微微笑道：“基本法則？不，神祇本身就是費恩世界的基本法則。”
“我可以幫你找到你想要的世界真理，但只有我在的時候那樣的真理才會有效。因為我不是發現了那樣的真理，而是創造了那樣的真理，就像給神國編輯各種屬性一樣。”
“明白了嗎？當你從凡人的角度去分析世界，最終獲得的東西只能用在凡人身上。當你用魔法的角度去分析世界，世界就給你展現出魔法的法則。”
“世界并不是只有魔法這一個維度。即便是源初魔法，也不是可以將整個世界都囊括在內的法則。追溯起源是個好的思路，但不等于是正確的。費恩世界億萬年的演變，推動各種變化的不僅僅有起源之力，還有各種外力。”
海瑟薇怔忡的道：“難道…我的研究毫無意義？”
然后搖頭：“女士，你又在蠱惑我了。”
少女聳肩：“你不相信也沒辦法，當然你的研究也不是毫無意義，只是讓你在魔法之路上走得更遠而已。”
海瑟薇目光閃爍，那是頓悟了什么的表現：“我明白了，費恩世界只有一條根本法則，靈魂產生力量！”
“除此之外，世界的具體呈現是不遵循什么終極真理的。誰的道路走得更遠，誰描述的世界更完整更細密，誰的真理就越有力，世界也會演進出更多這種真理的呈現！”
少女用驚訝的目光看看海瑟薇，感慨的道：“不愧是我的圣女啊。”
又搖著頭說：“可惜，凡人不管對世界有多深的理解，跟神祇的理解相比，實在是太弱小了。”
“某些來自純粹物質世界的靈魂，試圖在費恩創造純粹物質真理。但僅僅只是個傳送門，就遠遠超越了物質世界的基礎法則，更不用說時間軸的操縱乃至維度斷層這些在物質世界里只屬于妄想的事情了。”
“海瑟薇，凡人用信仰之力支撐神祇的演進，神祇用神力支撐世界的演進，二者的尺度是不同的。凡人的確不可缺少，但決定世界進程的還是神祇啊。”
海瑟薇堅定的搖頭：“當凡人不需要借助神祇的力量，就能破開主位面屏障，甚至能改天換地的時候，決定世界進程的就不再是神祇了。”
少女噗的噴了，茶水在她前面的空氣里凝結成一只有兩對尖耳朵的歡笑精靈頭像，發出咯咯的笑聲。
“海瑟薇”，少女揉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能做到那種事情的凡人還是凡人嗎？那必定是神祇了啊。”
海瑟薇問：“是那種由神祇之心掌控的存在嗎？就像現在的秩序女神。”
少女楞了楞，嘆道：“我跟信仰神祇不同，不需要專門分出神祇之心來提升處理神力的效率。我與存在著星月的黑夜同在，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
海瑟薇再問：“如果是凡人之心掌控著神祇之心的話，那樣的凡人也是神祇嗎？”
少女繼續喝水，這話讓她再度愣住，但她并沒有被嗆到，茶水直接咕嘟嘟灌了進去。
一大杯茶水灌下肚子，少女反應過來，揉著肚皮，苦笑道：“海瑟薇，你是有史以來最膽大的凡人了。”
海瑟薇眼中光彩流離：“我想試試…”
少女放下茶杯，抱著胳膊，探出一只手捏下巴。
沉思了許久，她說：“的確是很有意思，我甚至懷疑…”
說到這轉開了：“可我幫不了你。”
海瑟薇搖頭：“不，女士，您能幫我。”
少女好奇加期待的哦了一聲，海瑟薇說：“幫我計算一些東西總行吧？我學會了用數字計算來趨近真理，有些計算我發現即便是傳奇級別的預言術都解決不了，讓神祇來做的話…”
少女瞪大了眼睛：“海瑟薇，你把我，夜女士，當計算器用？”
她伸手豎起大拇指：“你有種！”
接著她說：“如果你真的敢于冒險，那么我們可以做個交易。只要我幫你計算出來，你就得交出一半靈魂，我可以試著做成神祇之心，這樣你還能保留凡人之心。”
“關于這個…”
海瑟薇微微笑著說：“我雖然不怕冒險，但特蕾希婭已經證明了一個人既是神又是人的人神合一道路是走不通的。”
少女的眼睛本來并不大，可今天這么瞪下來，足以讓眼睛大上一圈。
她更加好奇了：“哦？你有什么打算？”
海瑟薇指了指天花板：“我想讓我的塔靈來做這個神祇，然后我跟它保持靈魂共生的狀態。”
“你的塔靈？”
少女伸手一招，一顆拳頭大的瑩白水晶到了手中，那僅僅只是幻象。
她看了看水晶，小臉上居然浮起愕然，又變成無奈和唏噓。
“真是…命運注定啊。”
她深沉的嘆息道：“你的塔靈是離散態神性，已經處于穩定狀態了，別問這是什么概念，總之這幾乎就是天生的神祇之心底料。”
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含笑的看著海瑟薇：“你知道這個塔靈的來歷嗎？”
海瑟薇茫然搖頭，她只知道是小時候母親給她的。
“算起來它還是你姨媽呢…”
少女的話讓海瑟薇終于瞪大了眼睛，直至兩眼發直。
“而且還不止一個，都是守夜者與魔法女神遺體生下的女兒。”
少女對處于木偶狀態的海瑟薇說：“用它來做神祇之心，再跟你締結靈魂共生契約，應該會很順利，你們的靈魂本來就連接得很緊密。”
“不過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首先是神職的選擇，得是你本心認同的道路，再找到跟這個新神職有關的腐化神器。”
“其次得給這個塔靈找個凡人軀體，按照正常的成神流程走一趟，不然會引來某種力量的關注。”
“第一件事情你解決，第二件事情我解決，第三件…就得看你這個塔靈了。”
少女的語氣變得異常凝重：“你這個想法很有意思，但當這個塔靈成為神祇后，她就不再是你的塔靈，而是真正的神祇，如假包換。她還愿意跟你靈魂共生，把自己跟你這個凡人綁定在一起嗎？”
看著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的海瑟薇，少女說：“我可不抱太大希望啊，別指望我動手，靈魂共生必須是雙方發自本心的認同，外力強迫不了的。”
海瑟薇繼續處于懵逼狀態，少女自己給自己倒水。
咕嘟咕嘟喝到第四杯的時候，海瑟薇終于清醒了。
她用決絕的語氣說：“我相信米斯婭，賭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少女說：“你啊，從小就是個賭徒，最瘋狂那種。”
又笑道：“不過…我喜歡。”
“那么…把你要計算的東西拿來吧”，少女嘀咕道：“頭一次把自己當計算器用還真新鮮呢，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的極限。”
海瑟薇取來水晶球，正準備激發，少女抽了口涼氣：“不好…”
海瑟薇也嚇住了，小心的問：“世界又有什么變化了嗎？”
少女點頭：“我預感到了很可怕的變化…”
她擰著眉頭皺著小臉說：“如果十秒之內不把我拎到廁所里，我就要…漏了。”
“啊——！”
海瑟薇大叫，拎著少女嗖的一下就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