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頭龜車馱著大隊人馬向南奔行,車隊旁邊不時掠過很晚才收到消息,由圣光堡匆匆趕向南邊的人馬。*隨*夢*小*說w.suimeng.lā
那些人意氣風發的噢咯咯喊著,像是去狩獵一般。
“這不是個好主意…”
達凱不知道是多少次這么對維克說了,也明白這只能讓維克更討厭自己,但他就是忍不住。
“這次你還想說什么呢?”
維克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子,比達凱預想的還要有耐心,不過對達凱的膩煩也毫不遮掩。
達凱驚恐的道:“那是李奇普雷爾啊!”
“我知道,比你知道得多”,老頭子維克淡淡的道。
李奇普雷爾是什么人?
曙光女王麾下最狡詐,最陰險,又最神秘的家伙,據說費恩正興起的“自拍”熱潮,就是由他的幻景技術推動的,而便宜得只有二三十個金蒲耳的魔導槍也是他發明的。
更夸張的傳言還把李奇描述為曙光女王的面首,甚至是“反神廷運動”的幕后黑手,這些荒唐言論維克當然是不信的。不過貝利諾王子和特魯克副團長曾經在熔火地域敗給了李奇的小隊,這可是貝利諾喝多了之后親口說的,當然那時候的重點是奚落特魯克的無能。
達凱嚷道:“那爵士你該知道,等著我們的多半是個圈套!難道我們不該等特魯克回來,由神廷出面去對付他嗎?就算我們有兩千人,可這些人全是商隊護衛和礦場看守啊!”
“你說得沒錯”,維克面無表情的道。
“爵士您果然是清醒的”,達凱更加疑惑了:“但為什么…”
“因為那個混蛋讓王子殿下躲進媽媽懷里哭”,維克的言語和表情里彌散著悠遠的時光塵埃:“這是一句讓王子殿下渾身充滿力量,無所畏懼的魔咒,天知道那個李奇是從哪里打探到這事的,上一個對王子殿下這么說的人是二王子…”
“然后呢”,達凱好奇的問,他實在難以想象,三王子居然有膽量懟他的哥哥。
維克說:“王子殿下回了自己的城堡,殺了茶泡得有點燙的侍女,沒有第一時間低頭的衛兵,還有朝他噴唾沫的馬,他最喜愛的龍馬。”
達凱吞了口唾沫,事實比他預想的還要可怕:“這樣…嗎?”
“所以”,維克瞥了他一眼:“你覺得第一時間聽從王子的命令不是好主意,跟他爭執對錯才是好主意?”
“我明白了”,達凱認真的道歉:“您真是…睿智。”
“活得久,見識得多罷了”,維克看看被發配來當自己助手的圣騎士:“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身上有跟我相同的特質。”
達凱依舊有些不甘心:“但是就眼睜睜看著這些人去送死嗎?”
南方遠處,已經響起了雨點般的槍聲,還夾雜著密集的悶雷轟鳴。顯然,那些騎著斑紋馬、黑角羚羊、劍齒豹之類快速坐騎的家伙,心急火燎的想搶頭功,看來是撞到鐵板了。
維克冷笑:“這幫人死一些也沒什么不好,護衛啊看守啊這種工作總是會消磨人的耐性,干的時間越長,心理越扭曲。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也不知道爆發后會干出多蠢的事。死上一批最暴躁的,剩下的再做這些事情,就能安分得多了。”
“爵士,這不是死一些人的事情!你該考慮的也不是之后的事情啊!”
達凱想吐血:“誰知道那個李奇普雷爾帶了多少人來,咱們現在正朝著他的圈套前進!”
維克在車頭盤腿坐著,閑閑的捋著花白胡子:“等我們這些人到了戰場,戰斗也差不多快結束了吧,不就該考慮之后的事情了?”
達凱發現自己完全追不上老頭的思路:“您是說,我們只是…”
“把最暴躁最危險的那些人送給那個李奇普雷爾,應該能喂飽他了”,維克說:“至于他現在有多大力量,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如果他足夠強大的話,為什么不對付神廷的部隊,甚至干脆進攻圣光堡,而是設伏解決我們這股不到兩千人的烏合之眾?”
像是應證他的話,大約三四公里的前方,一連串轟鳴響起,槍聲也密集得跟大雨一般,達凱記得那個方向有一支四五百人的友軍。
達凱一顆心落地:“也就是說,我們慢慢趕到戰場,做點樣子,證明我們參加過戰斗就夠了?”
“我說過了,你身上有跟我相同的特質啊”,維克笑吟吟的看著圣騎士。
舒緩丘陵上,大大小小的山丘將地勢分割得零零碎碎。一面大旗在最高處的山丘上飄揚,白藍綠三色旗和中心的微笑太陽徽記將李奇的身份表露無遺。
以大旗為中心,半徑一公里的區域里,所有山丘都挖出了壕溝。不僅山丘頂端有,山丘的背面更多,構筑成帶有弧度,由多層防線構成的防御體系。如果是地球世界的軍人穿越到此,一定會瞠目結舌:“反斜面陣地!?”
戰斗一直在持續,并不是全面開花。偶爾某個方向激烈一陣子,然后消停,接著另一個方向打得如火如荼,從沒有超過半個小時。
來自哈德朗王國的士兵蹲在山丘背面的壕溝里待命,這讓他們很別扭,戰爭不該是排成整齊的隊伍,昂首挺胸的相互接近,再面對面廝殺嗎?為什么在這里變成了跟土撥鼠似的,藏在地里用魔導槍偷襲敵人的卑鄙勾當?
哨聲響了,薩其頓人一邊吹哨子一邊踹還沒反應過來的士兵:“快滾上前面的防線,狠狠的打敵人!是不是還要教你們怎么用魔導槍?不指望你們打中誰,那是我們七十四軍團的事,你們就是當稻草人嚇唬那些傻鳥!”
哈德朗士兵雖然氣憤,卻還是乖乖的聽命行事。不僅因為他們的軍團長凱文下了嚴令,誰不聽從薩其頓人的指揮就直接砍頭,還因為七十四軍團的確很有名。
大多數人都看過這個軍團打過的廣告,那個戴著墨鏡,單手舉著魔導槍魔火彈魔火筒,另一只手指著觀眾,又帥又酷的說“加入我,否則死”的王子軍團長,已經有了“戰神之子”的綽號。能在他麾下作戰,的確是件光榮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光榮的代價就是卑鄙。
沿著魔法師揮揮手就挖出來的交通壕,士兵們上到山丘頂端的壕溝,展開隊伍,架起魔導槍,朝著正逼近山丘的敵軍開火。
大多數哈德朗士兵都沒接受過魔導槍的系統訓練,可普通弩箭卻是人人都會的,做到薩其頓人要求的“打個響”絕對沒問題。
他們注意到,在側面和后方的山丘上,那些零零散散的薩其頓人正在給敵人制造著恐怖的傷害。薩其頓人的射擊看似凌亂,命中率卻高得嚇人,風矢融合的彈丸帶起一團團血花,不少直接爆了敵人的頭。讓也有魔導槍甚至魔導弩的敵人慌亂得難以聚起隊形。
聚起隊形的敵人下場更慘,一發發火球總是及時準確的轟到密集人群里,火球炸開的鐵片總能削下來一些殘肢甚至腦袋。
“又是無聊的半小時”,很多哈德朗士兵都這么想,從開戰到現在,他們這座山丘已經面對過好幾波敵人。最少的時候就兩三個人,多的時候有上百人,但對方總是扛不過半小時。
這一波敵人特別多,但找不到對方能堅持得更久的證據。
“希望能射倒一兩個”,每個士兵都在這么想。
打了二三十槍后,他們正處于最佳狀態,命中敵人的次數越來越多。大多數時候只是在對方的盾牌或者護甲上濺起一點火星,能讓對方身體晃晃已經是不錯的成績。
集少成多,即便是英雄級別,挨上幾十槍還能活蹦亂跳的,迄今為止,他們還沒見到一個。
輕松時刻終于成為過去,當敵人隊伍里幾個人舉起法杖,或者揮手比劃怪異的姿勢時,他們的薩其頓指揮官喊道:“撤退!”
一只巨大的手掌憑空出現,狠狠拍在陣地上,摧毀了十來米的壕溝,連帶幾個人的身體也飛上了天。
如雨點般的冰錐嘩啦啦射下,陣地上慘叫聲四起,好幾個人直接被冰錐貫頂,更多人被射中肩膀、手臂,身體頓時白了一半。
他們的薩其頓指揮官探出身體,似乎找到了最具威脅的目標,將他那把比菲尼式長得多的魔導槍指到某個方向。
噗的一聲悶響,一枝弩箭神不知鬼不覺的射來,穿透了薩其頓人的頭盔,將他射倒在地。
這支由三個小隊組成的分隊,頃刻間就傷亡了三分之一,失去了指揮官。
“推擠者死!”
就在這隊人即將崩潰時,一聲低喝讓他們維持住了紀律。他們沒見著人,只是空氣里有依稀的漣漪。
這是公爵手下的…盜賊,殘兵人人凜然,井然有序的退到山丘背面的壕溝,躲過了敵人的后續打擊。
“狠狠打他們!”
士兵們握著拳頭,悲憤的念叨著。
如他們所料,后方響起咚咚的炮聲,巨大的火球掠過頭頂,將正在傾瀉魔力的施法者淹沒在火光中。
一輪魔導炮速射之后,鏗鏗射擊聲連綿不絕,那是薩其頓人和公爵的部下在收拾還沒咽氣的施法者。從槍聲就聽得出,公爵的部下用的魔導槍并不一樣。
又一個薩其頓人出現,招呼道:“上!把傷員拖下來,送到后面去。別嚎了!只要這會沒死,就鐵定死不了!”
哈德朗士兵又沿著交通壕進入陣地,這一次,他們感覺自己不再是看客了,他們能做得更多。
“真是奇怪的戰爭”,后方一座山丘上,傳奇魔法師羅文娜神色復雜的說,法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就如她此刻的心境。
“是啊,會越來越奇怪的”,李奇盯著幾幕投影在身邊的景象說,確認戰況沒有偏離原本的預計,滿意的點點頭。
羅文娜皺眉道:“我看你這樣的陣仗,就算對上圣光堡所有人都沒問題。如果把魔導炮都用上,再從哈德朗調集一些兵力,完全可以把圣光堡一舉拿下。”
李奇笑道:“然后呢?讓克斯特王國完全倒向邇香?”
現在還不是拿下圣光堡的時候,神隕高原的戰爭,可不僅僅是秩序同盟跟忠誠神廷的戰爭啊。
更復雜的計較李奇自然不會說,只是把最粗淺的政治衡量抬了出來。
羅文娜頓了頓法杖,遮掩自己花了幾秒鐘才想明白這事而生出的悶氣。跟李奇呆在一起的壞處就在這里,即便身為傳奇,也總覺得自己笨。當初魔導槍的事情,就是前車之鑒。
“歐蘿拉…”
她想換個可以讓兩人拉近點距離的話題,李奇點點手腕,收到了什么消息,朝遠處正在打牌的四個姑娘喊道:“戰斗準備!”
“噢吼——!”
歐蘿拉興奮的跳了起來,展開光翼,玫瑰綻放,讓周圍一片人跟著發出更昂揚,聲音更大的呼喝:“噢吼——!”
看著侄女跟以往迥然不同的神圣造型,感受由她身軀激蕩而出的磅礴之力,羅文娜兩眼發直,低聲嘀咕:“噢…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