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背著手跟退休老干部似的在家鄉的大馬路上晃悠。
天氣很好,北山下來的風,南山堆積的云,兩山夾著一條涇河,形成的過堂風帶來西邊蔥嶺的春意,又把東邊燥熱的早伏帶了過來,在空中形成一點烏云,似要眼看著下些雨來。
關蔭盤算著,老家的麥子估計快好了啊。
這得回去一趟,請人也得給人家做飯的。
他又算了一下,胡麻得除草。
就是不知道套種的玉米豆子咋樣。
吃飯的家伙不能丟,而且今年春上姐姐妹妹們分了地還種了點春農作物。
荏,得種;葵花呢,也得有。
這得回去看看才行,不然放心不下。
嘎——
一輛車停在路邊,車窗落下伸出個賤兮兮的腦袋來。
“臥槽,你咋來了?”關蔭很震驚。
花骨朵笑嘻嘻道:“盤算你那二畝地里的莊稼呢?”
“我在關家村也有地啊,承包一大塊種了苜蓿,還種了酸桃,這玩意兒據說兩年之后結果能賣錢,而且,我還承包了人家不要的麥子地,三畝地呢,咋也夠我門家吃一段時間了啊。”花骨朵很悵然,“就是老村長太挑剔,說我長的不夠圓潤不給我分地,奶奶個腿,不給我分地你老了住村里不閑得慌?”
關蔭:“…”
忘了這小子現在是咱關家村最大的地主。
地主婆兒呢?
想水的魚探出頭打個呵欠。
呃——
關蔭心里高興,他就待見愛地的人。
“還有我。”倆小子探出頭招呼。
關蔭震怒道:“我家就那么點地你們都承包了算咋回事?”
江東白豆腐和鐵嘴水上漂,這倆貨也跑來承包地了。
白豆腐嘆口氣說實話:“你以為關家村現在還有人種地?”
也是。
可你們在老家不承包土地…
“你能承包得起?”那四個一起翻白眼罵,“見鬼,這年頭愛讀書的人買不起書,想種地的人承包不起土地,想結婚的找不到媳婦兒,真他娘的什么世道了啊。”
白豆腐公開表態下決心:“我反正已經托人問好了,這次來簽字拿下幾畝地,承包點荒山,啥不干,就種樹,林間地種點莊稼,這是個奔頭,要不然一天朝九晚五真把人弄垮了。”
關蔭拉開車門擠進去,連忙讓想水的魚把車往家開。
“我正琢磨回家看下麥子呢,正好,最近天氣好咱下河游個泳,滿山遍野追著野雞打去。”關蔭給自己找個活兒了,熱情邀請這幾位,“沒見過我們這夏天的河吧?那水足足有半米深,清,那叫一個涼,對了還有篩子泉水,那真叫一個透徹。”
你把這幫小子看得太高了。
他們在關家村承包土地還能沒上山下河溜達?
花骨朵抖著大褲衩嘲笑:“你以為我們第一次來啊?”
那咱奔家里吃頓飯,明兒一早就回去。
關蔭張羅著一定要買車,弄個大依維柯放家里誰回來誰去開。
他也知道這幫人都挺忙,人家承包土地那是為了消遣。
那得讓人家稍微方便點兒。大老遠跑關家村支持村里發展圖的啥嘛。
幾個人一起撇嘴嘲笑。
等你想起來黃花菜都涼了。
“小妹支持了我們一輛車,家里停著呢,哦,我們還跟你從小跟著的大姐說好,等糧食一成熟,村里別人家的要給我們多留一點。”花骨朵叨咕,“我怎么感覺村里的糧食磨面跟別的地方差別很大?外頭買的高筋面粉的確勁道就是差了那么一點味道。”
“回頭教你做飯。”關蔭給花骨朵挖了個深坑。
花骨朵也不在乎,催著趕緊開車回去。
“吃頓飯,休息一下,順便驗證個事。”花骨朵賊眉鼠眼沖關蔭請教,“五個妖精你晚上咋分配?”
這事兒在親戚群里還引起很熱烈的反應。
花骨朵,帝都有名的富二代,家里十多套房,郊外還有啥農家樂之類的,還有個超市,他老爹老娘還掌握著一家工廠,那是出了名的城里人,現在咋還跑關家村那窮山溝承包地?
撐的?
還有江東那倆小子,一個家里有公司一個據說光吃補貼就夠天天大魚大肉吃八輩兒,他們也跑來承包土地?
瘋了!
再說,承包土地不往城郊承包,等著用的時候給錢,跑山里承包土地干啥?
這就別怪關蔭沒給他們說明,區域小農業現在已經展開,關蔭作為三巨頭欽封的榜樣,他得把關家村帶動起來,給窮困山村做一下示范,這個時候守著關家村那塊塬頭,你就等著成涼城的一個標簽去吧。
這個時候跟上步伐承包點土地,就靠著牛肉面館都能比坐在城里收入多。
這也不能跟他們明說。
關蔭對人性還算了解,就自家那幫親戚,哪怕是最有道德的人家,只要聽說有利可圖必定蜂擁而上,敢讓他們知道關家村要成示范鄉村,他們敢把關家村的土地炒到跟城郊一樣離譜,這是鉆進來壞事的人。
當然,關蔭也知道三巨頭的意思是讓他用這點利益把親戚朋友給支棱起。
可他不想那么干,每家每戶現在過得都還可以,至少在水準以上,再給利益那就成了利滾利當地主的大家族了啊。
他反感這個甚至打壓這個,能把這種好事落自家手里啊?
當然,關蔭更顧慮一旦利益團體形成,小小的關家村甚至整個涼城都滿足不了親戚們的欲壑,當這些人抱成團追逐利益的時候,他一個人根本難以顧忌。
再說,他擔心這些人把自己家人拉下泥淖。
老爸老媽對親戚都比較寬容啊,一旦人家利用這種寬容…
關蔭必須清醒,哪怕有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也值得如此。
歷朝歷代農民群體起來做事,勝利的果實都會送到地主手里。
也就是以舊的知識分子為代表的利益群體攫取了勝利的果實。
新社會好不容易搞出點探索離開歷史怪圈的經驗,他不能帶頭又把這種怪圈拉回起點。
貪婪,和因為教育及歷史原因留給以關家這群親戚為代表的廣大傳統農業文明熏陶下的農民的局限性很多時候只能開歷史的倒車!
關蔭回到家,小可愛剛睡醒,揉著眼睛一看,樂了,連忙爬下沙發,指揮媽媽趕緊倒茶找好呲噠果子,過去拉著白豆腐看惹半天,很奇怪,撓著嘴角:“胖紙大大腫么還木減肥吖?系跑不快肉肉追上不放你惹嘛?”
鐵嘴水上漂哈哈大笑。
“現在就剩下白豆腐大大系個胖紙,盧克大大現在都瘦了十多公斤。”鐵嘴水上漂連忙匯報。
小可愛奇道:“二胖紙大大瘦惹嘛?腫么木告訴人家吖?”
花骨朵立馬一個電話打過去,得糟踐糟踐這小子。
愛皇上、愛蘿莉撓頭了。
舉要系介個理由不能說吖。
青青河邊草一晚上嫌棄地推他幾十回,你那兩百斤的贅肉想壓死本宮好換小的?
盧克一咬牙一跺腳早上起來晨練,據說現在能跟天壇那幫大爺比賽呼啦圈。
琢磨半天盧克只好解析:“關鍵是二胖子大大現在走路都難受只好鍛煉。”
小可愛連忙鼓勵:“要多多鍛煉,不能偷懶哦,”看看大胖紙大大,小可愛抱著電話跑到一邊,偷偷跟二胖紙大大透露,“青青阿姨可會掐人惹哦,人家有看到,有看到惹,二胖紙大大肉肉辣么多,青青阿姨一把就能抓舉,擰一下好痛噠你寄幾系嘰道噠。”
盧克差點感動到哭,灑家被當家女頭領收拾的時候誰看到過啦?
“灑家母上大人不但不管,還慫恿狠點兒!親媽!這是女大王的親媽!”盧克淚灑帝都仰天長嘆,“誰都不管我,就小可愛看到二胖紙大大被人那么虐待,就小可愛最心疼二胖紙大大惹。”
小可愛咕唧一笑偷偷說道:“青青阿姨系怕二胖紙大大太胖藍瘦,不系辣么個意喜,金心話,人家有頃青青阿姨說闊稀飯闊稀飯二胖紙大大惹。”
盧克心滿意足拍胸膛。
Piapia幾下這家伙公然承諾:“二胖紙大大保證把這一身肉肉甩掉當帥胖紙大大,胖紙大大還是讓白豆腐去當!”
忽然,這家伙想起來了。
咱小可愛為啥用的花骨朵手機?
小可愛現在可在老家呢啊!
“不是,小可愛你實話跟二胖紙大大說,花骨朵大大是不是跑老家去啦?”盧克感覺事情很不妙。
果然,小可愛甜甜地說還有大胖紙大大和鐵嘴水上漂大大都在呢。
“這幫王八蛋!”盧克急了,連忙請求支持,“小可愛最乖,小可愛最好,能看著別讓那幾個家伙把好呲噠呲光惹嘛?二胖紙大大晚上就到惹,想呲好呲噠,能呲到嘴里呢嘛?”
小可愛拍胸膛發了保證:“嘰要能回來就都有好呲噠!”
但系小可愛有個問題要交待好。
“二胖紙大大都不胖惹,不能叫二胖紙大大惹,不好,”小可愛撓撓腦瓜兒有點撤別愁啦,“闊系要叫啥呢?”
小可愛還給大胖紙大大保證:“其襲人家一吉木辣么想叫胖紙大大,介個很不禮貌人家都不愛頃。”
木噠!
盧克又拍胸膛保證:“二胖紙大大拆不寨乎介些,小闊耐叫二胖紙大大,就是很親切,一點鵝都不像別人,就系辣么嘲笑二胖紙大大長噠胖惹,不換,二胖紙大大就系變成大胖紙大大,那也系小闊耐噠二胖紙大大,不換不換就這個稱號了——介樣,小闊耐幫二胖紙大大看著,晚點到了要呲好呲噠,偷偷告敘你,二胖紙大大也承包惹一點地惹,明天咱們一塊回去割麥子去,收了麥子二胖紙大大和青青阿姨請小闊耐呲飯,包紙油喬米米啾咱敞開惹呲,想呲多少呲多少——青青啊,把我那迷彩服給我裝上,我給咱回家收麥子蒸大饅頭吃!”
這還勞苦功高上了咋的?
沒招,這幫人就愛湊熱鬧。
你就說,遇上這么一幫只要湊熱鬧啥煩惱都丟掉的人帶頭大哥能不當好這個帶頭大哥嗎?
他得做,人家才愿意長期跟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