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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2章忍字頭上一把刀

第3271章忍字頭上一把刀  曹平看著眼前的蒲坂縣,有些不敢置信。

  蒲坂縣四門大開,城頭上空空蕩蕩。

  歷史上的空城計未必是真的,也未必是假的。因為歷史上的司馬懿的確需要一場敗績,來平衡自身過于功高的局面,所以是不是諸葛亮的空城并不重要。

  而現在曹平遇到空城的時候,欣喜多于憂慮。

  曹都尉,這縣城…解慓低聲說道,恐怕有詐!

  有詐?曹平左右看看,詐在何處?

  解慓說道:我之前聽聞說,在…嗯,嗯,賊軍埋設了些機關,還有火油天雷什么…

  解慓說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之前倒霉的那將領可是姓曹,便是將一些字都屏蔽了,只是剩下些只言片語。

  但是意思還是明白的。

  曹平點了點頭,先派了十幾個人進城查看。

  或許只是過了片刻,但是在曹平心中就像是過了數年一般,等到那些先進城的兵卒表示安全之后,曹平便是迫不及待的進了城。

  就算是解慓在后面叫喚他,曹平也沒心思聽。

  這就真的拿下來了?

  旋即從內心當中涌動起了一種狂喜。

  這可真是…

  曹平的腿都快合不攏了。

  要知道之前曹洪可是費了多少勁,還沒能拿下蒲坂縣,結果輪到他的時候,就是如此的簡單輕易?

  莫非…

  是自家的氣運到了啊!

  很多人都有一個彩票夢,即便是旁人說這彩票就是那啥啥,但是依舊喚不醒裝睡的人,或者叫做愿意沉浸在虛假幸福感里面的人。

  當下曹平的幸福感就爆棚了。

  來人啊!曹平大聲吆喝著,聲音里面透露著一種難以言表的自豪和興奮,速速向主公報信!某已征討蒲坂!

  曹軍兵卒也是大聲應和,旋即打馬而去。

  至于一路忙前忙后,協同部隊,征調兵卒的解慓…

  那是誰?

  曹軍強么?

  曹軍弱么?

  其實強弱就是矛盾的對立和統一,可偏偏就是有很多人會下意識的像小孩子一樣認為人就是只分為好人和壞人,好人就絕對好,壞人就一定壞。

  就像是朋友與敵人的身份轉換,同樣也是在一瞬之間。

  曹平不懂做人。

  他要是懂怎么做人的話,那么就不會趕走了牽招。

  而現在曹平又和解慓發生了矛盾。

  在曹平看來,一切的一切都符合規矩。

  畢竟榮耀屬于領導,難道不是么?

  而他正好就是這一支部隊的領導,所以自然都是他的功勛。

  在他得到了功勛獎勵之后,會酬情給解慓一點骨頭啃一啃,也就算是了結了。

  可偏偏解慓不是這么想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

  曹平將所有功勛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自然就讓解慓很是不滿。

  若是平常時間,解慓也就忍了。

  有功勞都是領導的,有黑鍋都是下屬的,也算是山東的一種潛規則,可偏偏現在是解慓急需一些功勛來減免自己之前順兵折將的罪責,結果現在好了,眼瞅著所有的功勛全數都被曹平一口吞,上報的時候連半個字都沒有提及解慓。

  如此一來,解慓能樂意么?

  對于解慓不樂意,曹平則是相當意外,而且覺得不可理喻,竟然當場就拍了桌案。

  這個大漢天下,不都是姓曹的么?

  為了曹氏組織做奉獻,還有什么不樂意的?

  如果不是曹平親自費盡口舌去勸說解慓,又怎么可能有當下的蒲坂大捷?

  嗯,別管有沒有殺多少驃騎兵,也不要說縣城當中還剩什么,反正蒲坂縣如今是在曹平手中,這個沒錯罷?

  曹平當然不愿意這一份大捷,還要給什么旁人分潤!

  因此,在困難面前,兩人合作,然后在利益面前,兩人分道揚鑣。

  兩人大吵了一頓,不歡而散。

  曹平一度拔出了曹操賜予的寶劍,解慓也憤怒的掀了桌案。

  解慓帶人前往蒲坂津,而曹平在沒有了解慓的步卒作為輔助之后,也不敢率部直接進攻峨嵋嶺,只能是一個勁的派人往曹操那邊送信,匯報,順帶告狀。

  蒲坂縣和蒲坂津,現如今都隨著時間產生了一定的變化。

  隨著戰爭的持續,蒲坂縣城之中大部分的民眾已經撤走,僅存一些老弱死活不愿意離開。

  商鋪什么的,也早就關門騰空。畢竟自從戰爭開始之后,這里商隊就已經斷絕。蒲坂津也是如此,在大河消融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大河的這幾個偏北的渡口都會失去了作用,要一直往下游走到陜津,才能算是穩固的渡河通道。

  所以司馬懿判斷在這個時間窗口上,沒必要和曹軍爭奪蒲坂縣津。

  把鋼用在刀刃上。

  從蒲坂縣北上,經過黃土的褶皺,再經過夾山道,就可以到峨嵋嶺上了。

  曹軍沒來?霍奴有些失望。他以為曹軍會順著他們有意留下的印跡繼續向北追來,結果沒想到曹軍卻在蒲坂縣內駐扎了下來。

  司馬懿也是有些疑惑。

  即便是以司馬懿的聰慧,他也想不到曹軍停下腳步的原因,竟然是曹軍之中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不過這些都不是司馬懿當下關心的重點。

  或許是因為司馬懿也失敗了一次,所以現在霍奴對于司馬懿的態度就變得更為親和起來。兩個人也相互有了商量,而不是純粹的上下級別的號令。

  司馬懿讓人招攬一些羌人,準備帶著這些羌人去侵擾曹軍后線。

  在北地河東上郡一帶,有著大量散居的羌人。

  他們也曾被叫做戎,或是狄。

  這些人,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是被中原王朝認為是野蠻的、動物般的人,并且不承認其為華夏的一員,但是實際上這些人對于華夏的影響是巨大的。孔子所最為崇尚的,也是被歷代儒家子弟不斷的崇尚的周朝,卻鮮有人知曉如果沒有犬戎的影響,周人是不會東遷到岐山的,也就不會有日后商朝的滅亡和周朝的建立。

  還有一種說法,是犬戎人不僅勇猛善戰,還善于制造戰車。犬戎人造戰車的時間要早于周朝,然后周朝將犬戎人的戰車技術引進,打敗了商人。從此戰車成為中原軍隊的主要軍事工具。這對于中原王朝軍事技術的影響,算得上一次巨大的飛躍。

  這些戎狄,后來就漸漸的分化演變,其中有羌。

  而羌人以羊為重,以畜牧羊為主要生產模式,一直到了后世,在西北一帶,依舊有很多人喜歡用白肚巾在頭上扎出兩個小角角來,其實就是類似于羊的角。

  羌人聚集地,一般都不會在地圖上特別標明,因為這些羌人實際上很多時候是半游牧的狀態,會因為水草的變化而遷徙。不過也有一些是比較固定的區域,比如在峨嵋嶺坡下的一處山坳,就有羌人定居,被稱之為三家坳,據說原本在這里定居下來的就只有三戶羌人。

  三家坳處于峨嵋嶺和蒲坂津之間,所以之前往來的商賈也偶爾會在此歇腳,與羌人交易貨物。

  霍奴對于司馬懿的這個決定不解。你之前不是說羌人不明號令,不經訓練,不堪大用么?

  司馬懿點了點頭,沒錯。不過現在無須大用,只需侵擾…你要知道,河東之地,因為這場戰事受損的,可不僅是漢人,還有羌人。尤其是白石羌。

  白石羌?霍奴思索著。

  不錯。司馬懿道,白石羌雖然說沒有經過多少訓練,但是他們對于這一帶的地形比我們熟悉。在主公當年初至河東的時候,白石羌就經常穿行北地關中,轉運販賣物資了。

  司馬懿不是要用羌人大規模戰斗,而是要用羌人作為向導。

  霍奴點了點頭,不過又搖了搖頭說道,羌人不知仁義道德,這要是萬一…

  司馬懿哈哈笑道:霍校尉怎也和那些酸儒一般說辭?

  霍奴愣了一下,旋即也笑道:嗨!之前天天聽那些家伙這么說,所以…按參軍你的意思,這羌人其實是靠得住?

  司馬懿又是搖頭,錯了,錯了!漢人自己都未必能靠得住,更何況是羌人?

  啊?霍奴徹底糊涂了。

司馬懿說道:此善非善,彼惡非惡,豈可以一時善惡,便定一世善惡?算了,這事情你也不用想得太多,先用起來就是  。羌人作戰雖說不利,然通報信息還是可用。

  霍奴點頭。

  司馬懿看了霍奴一眼,這一次我的失敗,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霍奴正容拱手,請教。

  合用。司馬懿吐出了兩個字,停頓片刻之后才解釋道,并且用手在空中虛虛比劃,我一度以為令騎兵攜帶弓箭,便可立于不敗之地,卻不曾想遭遇大敗…事后思量,便是忘了「合用」二字。

  合用?霍奴皺眉重復。

  司馬懿點頭,以弓騎制步卒,自然合用,卻需慎用于突騎。蒲坂亦是如此,羌人亦如是。不可求其全,當合用是也。

  霍奴點了點頭,有些明白,但是還有些不明白,但是他也算明白司馬懿找羌人確實是經過了一番思考才做的決定,而不是病急亂投醫就可以了。

  司馬懿也沒有再多解釋。

  只有羌人才更熟悉這一片的土地,也才能讓司馬懿能夠避開曹軍的隊列,更快的找到郝昭分部…

  司馬懿當然可以將大部分的兵力帶走,但是司馬懿卻選擇是留給了霍奴,一方面是防止曹軍北上進軍峨嵋嶺,另外一方面則是有機會反攻蒲坂。

  而司馬懿自己,則是準備在什么地方摔倒,便是在什么的地方重新站起來。

  河東的勝敗,對于山東的人來說,似乎依舊很遙遠。

  隨著倒春寒的結束,中原大地似乎重新煥發出了活力,各地郡縣又開始忙碌起來。只不過這一次不是為了曹丞相的軍糧,是為了自家的田畝。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又一個問題開始凸顯出來。

  沒有雨。

  自從之前那一場寒徹骨的冬雪,或是春雪也行,之后便是少雨,甚至有些地方已經有很長時間是半點雨星都沒有。

  干旱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各地郡縣之中的太守和縣令急急派遣人去修水利,去挖溝渠,去掏枯井,似乎是干了很多事情,也似乎在向誰證明他們身為官吏,不是白吃飯的,也是有做事情的,但是在絕大多數的這些事情做完了之后,這些官吏依舊是表示人力已是盡了,剩下就只能看老天了…

  隨后這些官吏便是唉聲嘆氣的回到家中,將門一關就開始歌舞依舊。

  畢竟天老大,最適合用來背鍋。

  將責任推給老天爺之后,官吏自然是一身輕松。

  喝花酒的喝花酒,抱著美姬感慨春天來了。

  渾然忘記了水利的各種事項,原本就應該是做在前面,而不是等沒水喝了才來挖井。

  不過在這些官吏的樂觀和安然的背后,似乎也有一些陰霾在蔓延。

  隨著旱情的加劇,各地開始往許縣上報災情。

  隱隱約約的,在許縣之中就有點不對勁的氛圍了。

  最近這段時間,對于劉協來說,是一段相對復雜而又處于凝滯的狀態。

  一方面,他試圖勾搭…咳咳,勾連地方鄉紳朝中官吏,但是效果并不好,另外一方面,他也察覺到了在平靜的許縣之下,也確實有一點暗流在涌動。

  或許這是一種可以令他欣喜的暗流。

  可是他又必須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不參與。

  大漢影帝劉,每天依舊是勤勤懇懇的將手頭上的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奏章處理好,然后表現出一副勤學好問的態度,不斷的召集經學大儒來給他授課,也時不時的表示對于各地旱情的憂慮,然后感慨一聲他身為天子無德啊…

  然后百官便是齊齊拜倒,表示天子有德,必然是有驚無險,天下太平。

  這樣的戲碼,重復上演之后,許多人也就品出一些味道來了。

  如果說天道有常,那么現在旱災,也就自然是天道給與的一個警示。

  給誰的警示?

  給劉協的?

  可問題是劉協作為天子,他做了什么?這個大漢天下,究竟是劉協在做主,還是什么其他人在做主?

  劉協越是往自己的身上攬,其他人也就越是明白這事情其實應該算在那個人的腦袋上。

  一切似乎都在往劉協所希望的方向在變化著。

  當然,至于這個方向最終能不能得到劉協期盼的結果…

  劉協下了朝會,習慣性的便是往宗廟走。

  這里是屬于劉協一個人的樹洞。

  終于…

  劉協拜倒在靈牌之下,將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潛藏在陰影之中。

  他心中清楚,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如果曹操獲勝,那么一切的謀劃都會成為泡影。

  至于是驃騎大將軍斐潛獲勝了,自然也會演變成為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只不過斐潛的問題遠在關中,距離許縣這里還是有一些距離的。畢竟劉協如果眼前都過不去,又怎么去考慮更遠的關中?

  還政,劉協低聲念叨著,還政啊…列祖列宗庇佑…

  只要曹操肯還政,一切都好說。

  他是大漢天子,不是大漢擺設!

  在皇權和相權無法和諧相處的時候,必然要有一個低頭。

  劉協已經低了太久的頭,所以這一次他很想要高高的抬起頭來,發出自己的聲音。

  他相信天下如今所有的紛亂的那個起點,都是因為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劉協必須將所有的東西,推動到原本的軌道上。

  不知道是不是在宗廟之中獲取了一定的力量,得到了情感上的加持,劉協覺得心中舒暢了許多,神情也舒展開來,便是也有了興致在后花園之中閑逛…

  不經意間,劉協卻走到了后院偏遠的廢后伏氏之處。

  這地方,原先劉協是根本就不會來的。

  漢代并沒有廢后就一定要殺了的規矩,除非是因為廢后牽扯到了一些很嚴重的事情,比如巫蠱,亦或是謀逆,才有可能在廢后的時候賜死。

  劉協廢了皇后伏壽的原因,公開的說法是伏皇后無子。這在漢代當然是一個非常正確的由頭,但是實際上是因為劉協需要給曹皇后騰出位置來。在當時劉協的心中,或許他就是劉秀的化身,而伏壽則是陰麗華的模板。

  當然,陰麗華當年是讓皇后,而不是廢。

  不過劉協覺得這沒有什么太大差別就是了,只不過可惜的是,劉協并沒有能夠像是劉秀一般的順利,以皇后換取了關中…

  冷宮之內,人影晃動。

  劉協下意識的就想要轉身回避,卻聽見在身后一聲呼喚,陛下…

  劉協站住了,遲疑片刻,轉身過來,卻不由得吃了一驚。

  如今的伏壽已經是完全沒有了先前的風姿,蒼老得宛如一個老嫗,頭發已經有些花白,臉上也多了不少的皺紋,若不是眉眼之間隱約有當年的模樣,劉協說不得會將其認為是兩個不同的人。

  你…你…劉協本來想要問一句怎么會這樣,但是一想,造成這樣的不就是他自己么?所以話到了嘴邊,便是沒了下文。

  伏壽顫巍巍向劉協行禮,陛下…臣妾幽居于此,不知歲月…敢問…敢問臣妾家中可好?

  劉協沉默著,吞了一口唾沫。

  伏壽原本還略帶一些光亮的眼眸,便是徹底的灰暗起來。

  這…劉協無顏以對,畢竟當年伏壽將她弟弟托付給他,劉協也承諾了要好好對待,可是最終劉協沒做到。你…好生休息…

  說完,劉協轉身就要走。

  走了兩步之后,卻是一頓,低著頭,聲音微微,在忍一忍…忍一忍…

  只不過,劉協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說給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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