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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1章千磨萬擊還皮硬

  江州口岸。天色未亮之際,徐晃全身披掛,站在岸邊點卯。兵卒紛紛登上船只,整齊有序。

  徐晃突然出現在了江州的時候,許多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波氏幾乎是沒有任何的抵抗,就被徐晃清剿。

  或許在臨死的那一刻,波氏等人的腦海里面還在盤旋著一個念頭…

  徐晃不是在南中么?

  孟琰站在下首位置,看著徐晃擺出來的陣勢,乖得就像是從來都不拉尿和泥的小孩。

  點卯之后,徐晃轉身看著孟琰,江州防務,可就托付休明了。

  孟琰躬身下拜,末將敢不盡心盡力。

  徐晃點了點頭,如此就好。

  徐晃對于孟琰,其實很不喜歡。只不過徐晃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就只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既不親切,也不疏遠,但是恰巧這樣的態度,給與了孟琰極大的精神上的壓力。

  徐晃上了戰艦。

  全軍順流而下。

  孟琰一直站在岸邊,等到了戰艦隊列的影子消失在了視野里之后,才緩緩的嘆息了一聲。他終于是體會到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關上門當南中土霸王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其實這種門,在華夏歷史上關閉了幾千年,直至后世,還有一些南中地區的部落里面的人跑到某節目里面自稱什么王子,但是實際上不過就是一個村寨里面的村長兒子罷了。

  就像是很多黑夜里面有膚色加成的人說自己是某某酋長之子一樣。

  這些土著的位置,世襲的穩固性,甚至比華夏皇帝都穩當,原因很簡單,這些土著沒見過市面…

  諸葛亮和徐晃在南中所做的事情,就是讓這些山里面的家伙,見一見世面。

  道路打通了,即便是無法和后世的交通線媲美,但是至少讓這些不知道幾輩子都在山里面的人,開始有機會接觸到了外面的世界,知道了除了眼前的這座山,還有后面更多的山,更多的河流,更多的人…

  于是南中的那些土霸王的位置,就不是那么的穩當起來。

  這是整個川蜀的變化,宛如洪流。

  不論巴山還是南中,都無法抵御。

  當這些山中土著看到了其他地方人是怎么生活的,那么年年月月世世代代都被剝削的這些土著,自然就會思考,然后會想要改變。

  雖然說當下南中整體的思想浪潮還不是很洶涌,但是高居于南中頂層的這些人,比如孟琰這樣的,就已經察覺到了南中之民思想改變所帶來的震蕩。

  想要保持住自己的地位,就不能像是原先那樣單純的恐嚇,亦或是欺瞞了。

  謊言總有拆穿的時候,恐嚇也終有反抗的時候。

  南中的這些原本的頭目首領,也在不得已之下,尋求改變。

  當然,孟琰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搞鬼。

  但是諸葛亮在察覺到了南中這些家伙思想波動之后,便是輕輕一揮袖子走了,卻來了一個重量級的大家伙,徐晃。

  徐晃用他的戰斧,讓許多南中人知道了,招惹徐晃會是個什么下場…

  不能敵,便只能投了。

  可投了之后,就必須聽從徐晃的調度和安排。

  就像是在江州平亂,孟琰就是主力軍。

  孟琰心中清楚,他這么做了之后,他和江州的當地的一些人的關系就徹底完蛋了,可是孟琰也知道,徐晃要的就是他和江州的關系完蛋。

  果然,在孟琰帶著南中人,主刀殺了波氏滿門之后,徐晃就把江州防務交給了他。

  孟琰嘆息了一聲。

  想要獲得什么,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頭,你說江東人來…孟氏心腹在一旁問道,誰輸誰贏啊?

  孟琰低聲說道:你覺得諸葛從事聰明不聰明?這徐將軍勇猛不勇猛?

  這…當然是聰明,勇猛…心腹回答。

  孟琰點了點頭,這就是了…明白了吧?

  啊?心腹不能理解。

  孟琰沒心思解釋,他嘆息了一聲,擺了擺手,走吧。要干的活多著呢…我們還要去清剿其他殘余…有人上報波氏有賊逃離在外…有我們忙的…

  徐晃站在船頭。

  他的那柄標志性的大斧頭,放在了船艙之中。

  徐晃現在換了一把戰刀掛在身上。

  徐晃原本是不通水戰的。

  他喜歡山,喜歡馬,喜歡永遠都是堅實的給予他支撐的大地。

  可是舟船是徐晃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他真沒想到,還有一天他會在舟船上作戰…

  只不過,在驃騎之下,徐晃清楚一點,躺在功勞上睡覺是不成的,身后有太多的人追上來,如果自己不努力,那么最終有一天會被超過去。

  徐晃還想要某一天能夠成為雄鎮一方的大都督,或是大都護,那么若是自己不會水戰,終究是一個巨大且明顯的弱點。

  如今徐晃雖然比不上甘寧等擅長于水戰的將領,但也不會害怕水戰了,并且知道水戰應該怎么去打,就像是徐晃他不僅是戰斧換成了戰刀,就連身上的甲胄,也換成了在水面上比較輕便的皮鐵混合戰甲,甚至改動的還有他身上系綁戰甲的絲絳。

  絲絳上專門用油蠟浸透,為了萬一落水之后,可以很方便的脫下。

  這些水戰和陸戰的區別,就像是徐晃的一種銳變,一種成長。

  現在則是到了檢驗他的銳變和成長的時候。

  江風烈烈,江水滔滔。

  徐晃憑欄而遠望。

  雄心萬丈。

  此時此刻,朱治已經將部隊推進到了魚復附近。

  魚復城,分為山城和島城。

  山城依山而建,島城則是建在江中的島上。

  有些像是襄陽、樊城一般,是夾水而城,中間以浮橋相連接。

  浮橋兩側,有兵寨和水寨依托兩座城池而立,以強弓硬弩以及投石車來阻擊敵人。

  不管是從上游還是下游來的的敵人,都會受到多方面的夾攻,即便攻打某一點,也要防備從另外一側殺出來的對手。

  相對而言,當然是在島上的城較為薄弱,守軍只有三千左右,城墻相對矮小,但是這個相對也僅僅是相對而已,畢竟上島了之后,可比不上周邊山地還可以到處砍伐樹木建造器具,不論是狹小的港口,還是泥沙堆積的淺灘,都不適宜大規模部隊的展開。

  如果江東軍是擅長步卒,那么朱治必然選擇先進攻山城。可是江東擅長的是舟船,是水軍,所以他必然先要對抗島城,拿下川蜀的水寨,然后反過來再進攻魚復的山城。

  當然,朱治還有一些別的想法…

  但即便是想要進攻守軍人數較少的島城,也不是那么輕松的事情。

  首先朱治要面對的就是島城上架設在高處的投石車。

  相比較人力拖拽,配重投石車有更遠的射程,更準確的攻擊范圍。

  在有了新技術之后,魚復自然所有的投石車都是換成了配重投石車。

  這就意味著朱治需要冒更大的風險。

  其次朱治必須切斷浮橋,切斷島城和山城之間的聯系,否則朱治打傷打死多少島城守軍,山城就會補充多少,不管是之前多么努力的戰斗,也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可是要用戰船攻擊島城和山城之間的浮橋,就會面臨川蜀軍的三個方向上的阻擊。從岸邊和浮橋上設置的那一具具強弩、投石車可以看得出來,這個風險也是非常大,更別提還要先拆除諸葛亮在水下設置的障礙和鐵索了。

  朱治一方面以步卒在魚復左近登陸,逼近山城,壓制山城的守軍,迫使山城的守軍必須分出一部分來防御陸地上的進攻,另外一方面則是擺出了要拆除浮橋的態勢,而實際上是聲東擊西,為了進攻島城做前期準備。

  隨著江東戰船逼近,戰鼓聲在江面上回蕩,不論是戰船上的,還是浮橋上的,抑或是城上的,也不管是江東軍還是川蜀軍的兵卒,此時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等待著戰斗的開始。

  低沉而緩慢的戰鼓聲,宛如巨人低吼,又像是滾雷落下,震人心魄。

  咚!咚咚!咚咚咚!

  隱匿在山中的朱然,正望著又是在逃竄的川蜀兵卒,有些猶豫,但是片刻之后下令道:追上去。

  令旗一擺,朱然等人便向前方正在敗逃的川蜀兵殺了過去。

  事實上,朱然還不知他對手是誰。

  因為他覺得這就是一次普通的遭遇戰。

  山地之中,視線被遮蔽,猛然間撞見對方小部隊,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么?

  朱然原本計劃要回旋魚復城的側翼,將兵力布置在魚復山城的側后方,然后等朱治在前面進攻的緊要時機突然撲出,或是找機會潛入山城之中作亂…

  但是朱然在往魚復走的時候,路上便是陸續碰上了這些川蜀軍的小部隊。

  一開始的時候,朱然沒和這些小部隊糾纏,打敗打散了這些部隊之后,便是繼續往魚復的方向行進,可是第二次,第三次遇到了這些小部隊之后,朱然就完全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些部隊出現,所以他想要抓一些人來問清楚。

  朱然不敢貿然派人聯絡朱治,因為這一片的區域已經是進入了魚復的控制范圍,如果說他派出的聯絡兵卒被這些小部隊碰上了,那么他想要傳遞給朱治的信息就有可能反過來被諸葛亮所利用,所以朱然只能是憑借著和朱治的親情血脈羈絆,努力去做到最好。

  沿著山谷前進,很快又遇到了小股的川蜀兵卒,朱然殺潰了他們,但心中憂慮愈盛。

  繼續往前,朱然愈發感到不對,派斥候登高眺望,結果發現前方有川蜀伏兵的跡象…

  怎么辦?

  還沒等朱然想出如何破解前方的伏兵的計策,緊接著就有后方的兵卒連滾帶爬的到了朱然面前,報!將主,后面…后面有千余人正在沿著山谷而來!

  什么?!朱然大驚。

  江東水軍樓船和斗艦上,也是裝配有弩車和投石車。

  當然,這個時間點,江東還更多習慣將投石車稱之為霹靂車,因為其聲如霹靂,勢若雷擊一般。可名字歸于名字,實戰還是要看療效,這江東的弩車和投石車,與川蜀魚復守軍的器械相比較,就差了兩點。

  一點射程,一點精度。

  因此朱治無法和山城和島城上的投石車弩車互轟,只能是盯著浮橋砸。

  可問題是想要找到一個剛好在山城和島城火力覆蓋范圍之外的地方安安穩穩的砸浮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朱治軍準備展開陣列攻擊浮橋,甘寧的水軍就會出動。

  朱治軍轉頭準備搞甘寧,然后甘寧水軍就會引著朱治軍靠近山城和島城的火力投射范圍,三方面一起單挑朱治軍。

  同時長江水又是流動狀態,大型戰船雖然平穩,但是目標也大,會被弩車投石車重點照顧。

  小的船只確實是目標小了,但小型戰艦的人手和器械就同樣少了,而且也比較難以在水流之中保持平穩狀態進行精準射擊。

  一天過去了,雙方都是保持相互試探的狀態,沒有誰投入大規模的軍隊,也自然沒有大的損傷,就像是兩個拳擊手在擂臺上的第一回合,就只是熱身而已。

  朱治探明了一些山城和島城上火力投射點的位置,然后也查明了一些在浮橋周邊攔江鐵索和水下陷阱暗樁。

  在將這些工事都標注出來之后,朱治也不免心中發沉。

  他一個人在火燭之下琢磨了很久,卻沒有能夠找到魚復的任何破綻。

  正常來說,一個城池,有棱有角,有點有面,有的地方地勢高,有的地方地勢低,必然會有一些設施布置上的缺陷,可是魚復這里,朱治幾乎找不到什么特別明顯的軟肋。

  一直以來,朱治都不愿意承認諸葛亮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可是他抵達了魚復之后,真切的見到了在魚復的防御體系之后,朱治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承認這個年輕人確實是有將其拍死在沙灘上的力量…

  不過,朱治依舊是試圖在種種困境之中,尋求解決的路途。

  第二天,朱治將大部分的戰艦安排在山城和島城的攻擊范圍之外,然后派遣出了兩艘特制樓,帶著一些小船出戰。

  這兩艘樓船,似乎比一般的樓船肥胖了一些。

  江東在后方的戰艦,作為這一支小艦隊的后排火力掩護陣地,在甘寧想要來騷擾這一支艦隊的時候,就反而被朱治的火力給壓制了回去。

  就像是昨天朱治的艦隊被甘寧帶到了山城和島城的火力范圍之內一樣。

  甘寧自然也就沒有什么特別好的辦法來抑制這一支小艦隊的前進,但是很快的這兩艘沖在最前面的江東樓船,便進入了島城的投石車的攻擊范圍。

  在江東樓船剛剛進入投石車的攻擊距離之內,川蜀軍安置在島城上的投石車就開始發威,操作的工匠和兵卒高高舉起木錘,用力擊打投石車的掛鉤,沉重的配重箱猛的向下一沉,長長的木梢就劃出一道弧線,將石彈甩上了夭空,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向江東樓船砸去。

  石彈在空中發出刺耳的嘯聲,飛向緩緩而來的兩艘樓船。

  一枚石彈砸入江水之中,濺起了兩三丈高的水柱,向四周潑濺而開。

  樓船上的江東兵并沒有因為川蜀投石車的攻擊落空而歡喜,因為石彈的落點其實距離樓船并不遠,飛濺上來的水花似乎都能沾染到樓船上江東兵卒的臉龐。

  第二枚石彈同樣落水。

  第三枚石彈在天空劃過一條弧線,然后狠狠的砸中了江東前出的樓船的頂板之上,發出了轟然巨響。

  朱治伸長脖子,死死的盯著前方被石彈砸中的樓船。

  那艘樓船晃動了一下,似乎整艘船都往下沉,樓船頂部也似乎癟下去了一塊。

  朱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其他的江東兵卒也同樣是屏息以待。

  剛才那枚擊中樓船的石彈,仿佛不是打在樓船之上,而是落在他們的心頭,發出讓人震顫的巨響。

  在斐潛研究舟船科技的時候,江東受到了斐潛的刺激,也加快了對于船只的研究工作。

  這兩艘特制的樓船,就是江東當下最為先進的科技產物。

  這是擁有穹甲的戰艦。

  當有人在前方領跑的時候,后面的人也會不知不覺的加快一些腳步。

  江東造船的工匠或許是從甕城的結構當中得到的啟發,在樓船外部加裝了穹甲。

  雖然江東的工匠表示是可以承受石彈的攻擊,但是…

  眼下就是實戰檢驗的時候。

  如果一旦江東工匠所說的有誤,那么損失的不僅是戰艦和兵卒,還有可能會大幅度的折損士氣。

  被石彈砸中的樓船搖晃著…

  在樓船頂部的外甲上,明顯被石彈砸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但是破碎的外板使得石彈的動能幾乎完全被釋放,隨著石彈的力量耗盡,樓船將石彈從頂層穹甲上頂落的時候,在樓船船尾的旗手欣喜若狂的打出了安全的旗號!

  石彈沒能擊穿樓船頂板!

  好!!朱治猛的一拍憑欄。

  江東兵卒也是齊齊松了一口氣,歡呼聲沖霄而起。

  傳令!讓樓船前進!清除障礙!破斷浮橋!

  朱治沉聲下令,頓時感覺自己又行了,腰桿都能再挺直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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