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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3章當說客遇到刺客

第3162章當說客遇到刺客  當晨曦再次來臨的時候,吳懿早早的就穿好衣袍,坐在廳堂之中看著太陽升起,然后沉默著,出了門,往成都府衙而去。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但是每一天也都是最后一天。

  因為今日過去,永不復來。

  就像是有些機會如果不抓住,就永遠沒了機會。

  川蜀。

  不應該是吳氏的終點。

  吳懿并不喜歡川蜀,因為川蜀并不屬于他。

  只不過成年人不能僅憑喜歡不喜歡來做事。

  吳從事…這廂有禮了…

  有人在道左拱手和吳懿見禮。

  吳懿微微笑著,還禮。

  表面上看起來吳懿很是平靜,似乎和往常并沒有什么區別,但是實際上他心中很是緊張,甚至連方才和他見禮的到底是誰都沒能記住。

  走過街道,爬上小坡,沿著石板路往前,就是官廨所在。

  徐庶沒有在正堂見吳懿,而是選擇了在偏廳。

  偏廳似乎是一種態度,不那么正式,也不是那么隨意,就看后續怎么理解,亦或是怎么行動。

  徐庶坐在廳中,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紅黑官袍。

  徐庶和吳懿的年齡相差不多,但是如今身份地位就相差了許多了。

  吳懿當年富有的時候,徐庶還是一個被通緝的逃犯。

  現在吳懿依舊衣食無憂,可是徐庶已經是封疆大吏。

  兩千石的官階,在大漢之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窮其一生都走不上這樣的位置。

  可以想象,如果說真的有一天斐潛封王,或是再進一步…

  這是太平盛世里面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在亂世之中成為了可能。

  一步登天。

  吳懿深深拜下。

  徐庶微笑相扶。

  兩人都還算年輕,都還有將來。

  屬下為市坊傳言而來…吳懿坦然說道,因此事牽扯到了屬下族弟,故而屬下未得使君號令,便是擅自查訪此事…還望使君恕罪…

  關系自身,查探尋訪,此應有之意,何罪之有?徐庶笑笑,并沒有追問。

  端茶的仆從上來,吳懿靜靜的等仆從上了茶水又退下,走遠之后才緩緩的說道:屬下查訪之后,發現不僅是江東奸細…還有川蜀之人參與其中…

  哦?徐庶微微正容,愿聞其詳。

  江東奸細,越山涉江而來,人生地不熟,若是沒有路引憑據,難以川中立足。吳懿沉聲說道,我查訪了成都市坊,發現流言多數都從洪山坊之中傳出…

  徐庶問道,子遠可有實據?

  有人證四人。吳懿回答。

  徐庶端著茶碗沉吟不語。

  這不是端茶送客。

  端茶送客,是在宋代形成的潛規則。來客時點茶,送客時點湯,到了大辮子朝代附庸風雅,但是又不明就里,只是知曉了一半,結果就搞出了一個端茶送客的規矩。按照正常的華夏禮節來說,客人進了門,連茶都是擺設,喝都不能喝一口,端上就趕走,也就只有大辮子朝能干出這種事情來了…

  吳懿又說道:屬下派人一明一暗查詢,明面上是讓彭永年于坊中查探,引人矚目…然后循著得來的線索到了其他坊內問過…此事起源,就是杜氏讖言,然后又有他人推波助瀾…

  誰?徐庶問道。

  臨江楊氏。吳懿說道。

  徐庶抬頭看了吳懿一眼。

  吳懿也在看徐庶,兩人視線交觸,似乎都從對方眼眸之中看出了一些血色。

  吳懿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除了人證之外,還有什么?徐庶問道。

  吳懿回答道:族弟領綿竹都尉,而綿竹早先損于大火,戶籍信息也是遺失…如今戶籍,都是后來經辦之人所錄…

  徐庶神色鄭重了一些,緩緩的說道:若是如此…牽扯之人就多了…

  吳懿沉聲說道:不法之輩,豈有放任之理?長此以往,國法何存?

  徐庶微微點了點頭。

  吳懿又是說道:屬下還查詢到了一些陳年舊事…早些年有些山寨命案,也是牽扯到了川蜀中人…屬下以為,如今將這些案件審理清楚,也有助于使君教化蠻人…

  凡事需講證據。徐庶說道。

  那就需要使君授權于屬下,方可徹查。吳懿拱手而道。

  如此一來,子遠就不怕…他人責難?徐庶沒有立刻答應,緩緩的說道。

  怕!吳懿沉聲說道,故而,今日先來見使君請命…

  徐庶沉吟著,他知道吳懿不是一個死腦筋的人,所以能用,但是能不能大用,還是需要斟酌一二。

  并且在川蜀之中,人才積累更為薄弱。

  如果說在長安之中還有山東的寒門,并州涼州的學子可以補充官吏,那么在川蜀之中,徐庶所能用的人很少,周邊都是蠻子。

  而且這一次江東前來,除了杜氏和楊氏跳出來之外,還有廣漢王氏、德陽古氏、閬中周氏,還有川蜀周邊異族…

  比如雷氏,爨氏,孟氏,丁氏等等。

  按照吳懿的想法,扶持蠻人壓制川蜀士族,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策略。

  很早的時候,劉焉就這么搞過,但是當時效果并不好,而且很快就在川蜀本土士族的反抗之下草草收場,最后走上了和東川人聯合的不歸路。

  子遠兄深明大義,若是川蜀之中所有人…不,只要有大部分人都能和子遠兄如此這般慨然持正,想必川中必然更加興盛,百姓便可安康平穩,得享太平。

  這句話,徐庶帶著些弦外之音。

  吳懿似乎聽出來了一些,便是連忙說道:使君所慮甚是…川中安穩最為重要,故而早早將這些江東奸細,以及謀逆之人清查出來,也是為了軍民所安。

  徐庶點了點頭,如此,甚好。那么…此事就煩勞子遠了…

  徐庶做出了決定,讓吳懿參與審核奸細,以及偵查相關案件。

  吳懿因此會得到一些權柄上的擴展,但是同樣的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徹底成為狗腿的代價…

  或者是…

  吳懿走了,法正從一側的回廊之中走了過來,盯著吳懿的背影片刻,然后上了偏廳,朝著徐庶拱手見禮,使君…

  徐庶點頭說道,吳子遠欲以蠻子宿冤為切口,查川蜀鄉紳。

  法正目光轉動了一下,吳子遠倒是好算計!

  徐庶也是笑了笑,示意法正就坐,給他一個機會,且看他做就是了…若是做的不好…到時候少不得要煩勞孝直收些手尾…

  法正微微而笑,敢不從命。

  現在僅僅是一個開始。

  法正微笑著,就像是看見了有獵物在網中掙扎。

  吳懿出了官廨,往回走,忽然看見在街角似乎有些人影閃動,等他抬眼去看的時候,卻只是看到一角衣袍。

  吳懿走回家中,低聲召集議事。

  不多時,幾名管事心腹都來了。

  吳懿捋著胡須,開口說道:上策失敗了。

  眾人一愣。

  上策,自然就是獲得徐庶的信任,免除吳氏的危機,但是現在顯然不可能。徐庶雖然表面上笑呵呵的,但是并不意味著他能夠無條件的相信吳懿的所有言辭,也不會給予吳懿太大的權柄,只是讓吳懿有一個展示自己忠誠的機會…

  甚至要豁出命去才能證明自己忠誠的機會。

  主上…吳懿心腹問道,使君之意是…

  吳懿擺擺手,顯然不想要和自己的心腹再去轉研徐庶的態度,他的上策原本可能性就不高,所以他奔著中策去的。

  吳懿思索著,臉色陰沉。

  大漢三四百年的政體,從頭到尾就是兩個字——

  制衡。

  地方士族大了,在外戚身上加籌碼。

  外戚勢力太大了,在宦官上搞手段。

  宦官出了問題,讓清流士族來噴…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制衡。

  皇帝就是最上方的裁決者,所有的目的,都是為了維護劉氏天下的平衡,但是實際上沒有任何事情是可以達成永久的平衡的,即便是暫時性的平穩,在水面之下也依舊是暗流洶涌。

川蜀,小華夏,也同樣是如此。所有人似乎都在努力維持平衡,但是同時又在威脅著其他人,表示自己有打破平衡的力量  吳懿的想法也沒有離開這個范疇。

  東川,本土,南蠻,就像一個三角平衡。

  只不過打壓了一方,必定會造成另外一方的膨脹。

  也要承受被打壓的反撲。

  徐庶顯然足夠聰明,他很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他需要一個人來做這個挑事者…

  吳懿表示自己愿意做這個挑事者,可是很明顯,他并沒有得到徐庶的完全信任。

  吳懿咬著牙。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驃騎大將軍現在就是在謀逆。

  新的民生制度,新的官吏體制,新的軍隊結構,一切都和原本的大漢不同。

  這就像是改朝換代一般。

  而改朝換代是逆天而行,從來都是與天下人為敵。

  嗯,是與天下既得利益者為敵。

  打破原本既得利益者的平衡,自然要被千夫所指…

  直至某一天,所有人發現這個謀逆者能給所有人帶來更多的希望,更多的利益,更好的資源分配方式,然后天下人就會立刻改口,跪倒在這個謀逆者膝下叫爸爸。

  現在…有幾件事…吳懿目光有些陰冷起來,首先,派人將我見了徐使君的事情,散播出去…

  其次,就說我準備去抓捕杜氏…

  理由么…就說是杜氏造謠生事…

  在成都二道街的院子中,楊松正坐在廳堂中間,聽著手下回報打探的消息。

  聽聞說又有一批運糧的車隊出發了…看樣子這一次是要和江東人在魚復大戰…還有…小的看見吳氏子去找了徐使君…

  江東入侵川蜀的恐慌高峰,其實已經過去了。

  沒有誰能夠持續恐慌一整年,在最初江東人剛剛進軍的時候,川中也是很多人都擔憂不已,一度人心惶惶,市場蕭條,但是幾天過去,十幾天過去,一個月過去,沒見到江東人的身影,眾人的情緒自然就慢慢的平復下來,市場也恢復了原本的活力。

  戰爭和政治,畢竟是屬于少數人的,更多的人生活重心依舊是吃喝。

  小的后來由打聽了一下…聽說車官城的吳從事,現在行了益州司直佐事,說是要抓杜氏入案,罪名是什么造謠生事…

  哦?楊松挑起眉頭來,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剛才…

  楊松沉吟起來,然后露出了一些微笑,既然有風雷作響,就當有雨雪而下了…

  晚間。

  徐庶還在審閱文書的時候,就聽到回廊之中有人急匆匆的跑來,滿頭大汗的撲在了堂下稟報道:使君!不好了!有人在城中行刺!

  徐庶放下了筆,聲調并沒有多少起伏,誰遇刺了?

  車官城吳從事!小吏稟報道。吳懿本職工作還是車官城的從事,暫時是加了一個司直佐事的頭銜而已,所以小吏依舊稱呼其原本的職位。

  徐庶嘴角微微翹起,然后很快恢復平穩,可有傷亡?

  吳從事出了車官城,于二門橋頭遇刺,家丁死了一人,傷了一人…吳從事未傷…賊人行刺之后躍入水中,不見蹤跡…小吏稟報道。

  徐庶點了點頭,還沒等他說一些什么,便是又有另外一名小吏急急而來,抬眼看見堂下已經拜倒一位,不由得愣了一下,低聲問道:可是行刺之事?

  首先前來的小吏點頭。

  后來的小吏哦了一聲,便是準備轉身走。

  既然都是稟報行刺的事情,那么有人先說了,他自然沒有必要多重復一次。

  可在廳堂之中的徐庶心中一動,且住…是否吳從事被刺一事?

  后面來的小吏一愣,然后搖頭說道:啊?吳從事也被刺了?不是,我是要稟報洪山坊之中杜氏被刺…

  誰?!徐庶一皺眉,杜微杜國輔?

  后面的小吏點頭應答,正是。杜氏于洪山坊中,坐蒲車而歸家途中,被賊人所刺,重傷,已經急送醫館。時市坊內大亂,賊人趁機潛逃。馬賊曹正在帶人搜捕…

  第二名小吏正在稟報,忽然又聽到腳步聲急急而來。

  包括徐庶在內,皆轉頭看去,又是一名小吏急行得帽子都有些歪斜,一邊扶著一邊往前急走,見到徐庶等人都是轉頭看來,不由得身軀往后一縮,呃…這個…

  汝又是何事?徐庶問道。

  啟稟使君,有賊人行刺!第三名前來的小吏稟報道。

  啊?又是行刺?

  行刺的誰?吳從事?還是梓潼杜?

  前兩個小吏不由得問道。

  第三個小吏茫然的搖搖頭,然后反應過來,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更白了,吳從事和杜梓潼也被刺了?

  徐庶的眉頭皺了起來,你那邊是誰?

  第三個小吏稟報道:啟稟使君,是臨江楊氏…楊氏子在市坊口被賊人所刺,雖說有家丁護衛,不過受傷太重,回去不久就死了…

  死了?徐庶問道。

  第三個小吏點頭。

  徐庶眉頭緊皺。

  吳懿遇刺。吳懿沒傷,家丁一死一傷。

  杜微也遇刺,傷。

  楊松也是遇刺,亡。

  這么巧?

  又是有腳步聲傳來,徐庶便是瞪圓了眼看去,見是法正而來,便不由的問道:孝直,又有什么人遇刺了?

  法正走到了堂下,一邊升階而進,一邊說道,沒有…我也是剛剛聽聞這三人遇刺…

  徐庶點了點頭,然后對堂下的小吏說道:傳令,四門多加崗哨,嚴查進出人等!街道高臺駐守兵卒,如有意圖為亂者,殺無赦!

  小吏應答,然后急急下去傳令了。

  徐庶沉默了一會兒,捋了捋胡須,這事情,有些蹊蹺。

  徐庶首先考慮的,就是江東奸細。可問題是一方面徐庶在江東進軍之后就展開了大規模的肅清和徹查,對于成都城中隱藏的奸細進行了清理,雖然說不免會有漏網之魚,可問題是真要刺殺,刺殺吳懿杜微楊松有什么意義?

  徐庶自己身居官廨,在重重護衛之中,找不到刺殺的機會,可以理解。

  可是在成都城中,有比吳懿杜微楊松更為重要的刺殺目標罷?

  董和老先生,挨一箭就完事…

  還有比如在眼前的法正…

  所以,確實有可能是江東奸細所作所為,但是可能性卻不是很大。畢竟如果真的是江東奸細干的,那么就等同是打草驚蛇了,而且殺掉的人又對于整個江東戰局影響太小,完全屬于投入產出根本不成比例,只要稍微有點腦子都不會做的生意。

  那么,如果排除了江東奸細的可能性之外,會是誰干的?

  孝直,你怎么看?徐庶問道。

  法正沉吟著,現在是三人遇刺。時間前后各有不同。吳從事最早,杜國輔最晚…然后吳子遠沒事,嗯,也不能說沒事,只是本身無傷,而臨江楊氏子卻死了…

  法正思索著,然后笑著,揚著眉毛,就像是找到一個非常有趣的玩具,使君…看來,有人想要好好和我們下一盤棋…

  徐庶也是微笑,點了點頭,既然對手已經落子,那么…就應一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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