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9章報仇雪恨 夏侯塍的這一支偏軍,也有些戰馬,但是數目不多。為了抓捕這一個胡人小部落,便是將所有的戰馬都帶上了。
一行人朝著陽曲西北山后卷襲而去。
為了不驚動胡人部落,夏侯塍等人并沒有全力奔馳,盡量不激起大量的煙塵顯露蹤跡。
可是在夏侯塍等人距離胡人部落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驚動了胡人的部落,便是見到一群胡人亂糟糟的從帳篷和幾間瓦房內沖了出來,然后一些胡人背著包袱朝著山里面逃去,而另外一些人則是在驅趕那些馬匹牛羊,似乎準備將那些馬匹牛羊也帶走。
因為胡人甚少用馬鞍,所以行動起來的時候,轉眼就跑了起來,但是胡人還要攜帶比馬匹更慢的牛羊,所以行進的速度并不快,一長串沿著山谷,亂糟糟的就往前奔。
快!快!圍上去!夏侯塍大叫起來,別讓這些兔崽子跑了!
在大漢這個年代,漢軍對上胡人的時候,心氣是很強的,即便是大漢現在已經衰敗,但是當漢軍看見胡人的時候,多數時間都不會膝蓋發軟。
分頭行動!王天盛!帶人去抓那些逃走的!夏侯塍大吼著,讓手下帶著步卒去抓那些要逃往山中的胡人,而他自己則是帶著騎兵去圍堵那些騎馬的。
曹軍軍校王天盛應答了一聲,然后招呼著步卒就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追上去。
抓了這些胡人,吃的也有了,陽曲縣城多半也能攻得下了!
這鬼天氣,早點打下來早點完事!
噫,這些兔崽子怎么跑的這么快?
曹軍兵卒的士氣很是不錯,一邊追趕著這些往山上跑的胡人一邊議論著,可是追著追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不對啊…王天盛扶著一根樹干,喘著氣說道,這些胡人怎么跑得這么快?
是啊,眼看著就在眼前,怎么就不見了?按照道理來說,現在也該追上了啊…曹軍兵卒也是疑惑。
忽然有曹軍兵卒喊道,前面有個山寨!
山寨?王天盛愣了一下,旋即恍然,怪不得往這里跑!
翻過并不算多高的褶皺山梁,便是見到了在山腰平臺上的一個小山寨。
在山寨之中,人影晃動。
山寨并不大,周邊是開墾出來的旱田,圍繞著山寨一圈都是。
旱田里面的莊禾早就已經收割完了,剩下一些桿子什么的東一堆,西一堆的堆積在山寨邊上。
啊哈!王天盛大笑,還要多謝這些兔崽子帶路啊!要不然都不知道這里竟然還藏著個山寨!哈哈,我們立功了!快!快!圍上去,別讓這些兔崽子跑了!
沒有人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因為他們已經不止一次的成功抓捕過許多村民農夫。
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這些村民農夫即便是比兵卒還要有氣力,都用不出來,只會嚎哭和逃跑,就像是追捕一群羊,所以這又有什么危險呢?
人都是有獸性的,追逐獵物也會不知不覺的刺激人的情緒,使得人會漸漸的興奮起來。
曹軍大呼小叫著沖進了寨子,甚至連寨子周邊的地形都沒有多看幾眼。
不過在沖進了寨子之后,曹軍兵卒就有些傻眼了。
人呢?
剛才還有看到…
都藏哪里去了?
軍校王天盛有些遲疑的看著四周,忽然像是聞到了什么氣味,下意識的走到了一間木屋的邊上,伸手在外墻上摸了一把,這…火油?!該…該死!有埋伏…
遠處響起了銅哨聲,旋即帶著火的箭矢高高的在天空當中劃出一道玄之又玄的弧線,落入寨子當中,頓時就引燃了木屋和草頂…
陽曲縣城之上,陳嵐看著遠處山頭上冒出了黑煙,握緊了拳頭揮舞了一下,他們成功了!
徐主簿不解,他們,他們是誰?
陳嵐轉頭看著徐主簿,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他們就是胡人,白石羌的人…他們大首領叫做里那古,和主公很早的時候就在做生意了…
白石羌…徐主簿有些恍然,但是也有些茫然,就這樣?他們…
陳嵐點了點頭說道:就這樣,找上他們,說清楚…其實不難…難的是相信他們,他們也就會值得相信…你不相信他們,他們也就自然不相信你…放心好了,我沒讓人說是遺漏了他們,而是說有重任要托付給他們…
你…伱跟他們,他們說了一些什么?徐主簿問道。
陳嵐笑著說道:就是談了筆生意…白石羌,也是生意人…
徐主簿有些發愣,生意?他們…他們怎么可能會答應?你是說,你…雇傭他們?
這不是什么新鮮的事情,對吧?陳嵐說道,他們很早的時候,也像是南匈奴一樣,接受大漢的雇傭…現在也是一樣。
不…這個…不是…徐主簿覺得腦子有些亂,但是他們怎么能打的贏曹軍?
除了火油之外,我還讓人帶了一些五行雷過去…當然是我們的人才能用…而且數量也不多,但這樣白石羌人就有足夠的勇氣了…而且我也沒要求他們正面和曹軍打…引誘和埋伏,這難度并不大…陳嵐點頭,一邊說著,一邊就往城墻下走,再說了,毀壞的我們賠,賺到的歸他們,而且還有賞金…你會發現他們的勇氣超出你的想象…好了,現在我要去賺我們應該賺的功勛了…
你,你要去做什么?徐主簿急著跟在陳嵐后面問道。
陳嵐下令召集兵卒,然后一邊穿著盔甲,一邊對徐主簿解釋道:昨天攻城的曹軍數目不多…而且他們抓捕而來的百姓大多數都折損了…今天曹軍很有可能又去周邊抓民丁…所以他們就很可能會碰上白石羌…現在既然白石羌做到了,我們也要去做一點事情…否則等曹軍后續部隊跟上來了,就沒辦法做了…
你,你這是…徐主簿驚訝的瞪圓了眼,他有些擔心,但是見陳嵐表情堅定,又扭頭看著那山上飄著的黑煙,遲疑不決,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贊成,還是反對。
放心,陳嵐拿著兜鍪,帶了上去,說道,我昨天仔細看過了,那些曹軍兵卒的盔甲和我們沒有太明顯的差別…甚至比我們的還要更差一些…就是戰袍和旌旗的區別較大…
原本沒翻臉之前,都是大漢兵卒,能有什么根本上的區別?
曹軍很多將領軍校還用的是關中工房銷售出去的盔甲,再加上晉陽…
徐主簿沉默了一會兒,縣尊…可千萬,萬萬不可貪功戀戰啊…
陳嵐點頭應是,他是能拿刀,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有多么高的武力。
北地出身的漢子,拿刀耍槍都是基操,但是能耍好的不多,就像是每天每家每戶都會煮飯,但是真能煮得驚天地泣鬼神閃閃發光的也不多。
陳嵐連夜讓人帶了一些火油給白石羌人。在沒有下雨雪的冬天,那些木質為主的寨子無疑是一個巨大的,一點就著的火坑。
陳嵐原本也不想要冒險,但是徐主簿區別對待漢人和胡人的行為,卻逼得陳嵐不得不做出補救的措施,但是讓這些白石羌的人到陽曲避難顯然已經晚了,不如創造一些機會…
若是陳嵐能夠更早一些知道曹軍的戰術,知道徐主簿做的事情,或許可以設伏偷襲曹軍,或許也可以早些知會那些胡人,那么昨天六七百百姓也許就不會死。
也許恰是因昨夜陳嵐沒有出城偷襲,曹軍現在才放松了警惕,也許恰是因為之前的六七百百姓已經死傷得七七八八了,曹軍才不得不尋找更遠的村寨,才會遇到白石羌…
簡而言之,陳嵐不是什么頂尖智商的人物,他如果能早料到一些事情,做一些準備,說不得效果更好,他只是因為有了教化使的經歷,知道應該怎么和胡人溝通更有效,也能更加平等的對待胡人和漢人而已。
如此而已,但是已經足夠了。
王天盛覺得今天倒霉透了。
最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夏侯塍將所有事都指派自己,辛苦攻城一天不說,夜里還得守營地,現在又要上山捉驅口,然后竟然遇到了埋伏!
撤!快撤!
火勢起得很快。
白石羌人早在桓靈二帝時期就基本上和漢人融合了,已經不怎么遷徙各地追逐草場了,放牧是他們的習俗而不是生活需求,他們也和漢人一樣學習耕作,種植莊禾,或許再過幾十年上百年,白石羌就會漸漸的變成白石村,石頭鄉…
這小寨中之中,堆了不少的枯枝、干柴,原本都是為了過冬御寒所準備的,現在被潑了火油,火箭一落下來,頓時就騰起熊熊大火。
正在寨子里面翻找財物,尋找驅口的曹軍兵卒頓時被大火所圍困。
王天盛迅速領了幾人向寨子外沖去。
嗖!嗖!
箭矢呼嘯射來,又將王天盛他們逼了回去。
寨門口有埋伏!都到我這來,一起沖出去!王天盛大喊道,帶上盾牌!盾牌頂前面去!快,快快!
烈火漸漸灼燒著周邊,火焰很快吞噬著一切,肆無忌憚的手舞足蹈,順帶抓向在身邊抱頭鼠竄的曹軍兵卒,熱情的邀請他們一同共舞。
啊啊…我被射中了…有一名曹軍兵卒呻吟著,我被射中了…嘶…好痛啊…救我…救救我…
王天盛轉過頭去,看見一名曹軍兵卒半躺在地上,大腿上中了一箭,血流如注。
該死!你還能不能走?王天盛大叫著,拿長槍給他!自己拄著!
然后又轉頭對那受傷的兵卒喊道,我們沒辦法在這里救你!前面有埋伏,我們要先打出去!你要跟著我們一起沖出去!要不然就會被燒死在這里!明白沒有?!
王天盛沒叫人去攙扶,或是抬架傷兵。因為他不知道小寨門口有多少伏兵,為了一個傷兵損失一個,甚至是兩三個的戰斗力,不是一種理智的選擇。
曹軍兵卒在最短的時間內聚集了大部分的戰力,盾牌頂在前面,弓箭手沖著寨門外箭矢射來的方向胡亂的射出了箭矢,企圖將對面壓制,然后借機會沖出去。
快!快往前沖!王天盛大喊著,帶著曹軍兵卒往外沖。
王天盛留了個心眼,特地走在隊伍的中間。
有曹軍兵卒在經過燃燒的寨門的時候被火焰沾染上了,頓時燒著了戰袍,尖叫著撲打。也有人被火焰燎到了頭發和臉,慘叫著在地上亂滾。
箭矢呼嘯,不多,但是準頭還算是不錯。
曹軍兵卒在奔跑的時候中了箭矢,吭哧一聲就栽倒在地,或是呻吟,或是慘叫。
王天盛心中大恨,決定沖出這里之后一定要殺光那些伏兵,但是當他踩著曹軍士卒們的尸體,好不容易沖出了火海,逃離了寨子的時候,卻看到對面有幾個人微微側身,像是拋扔石頭一樣扔了些冒著白煙的東西過來…
冒著白煙的東西,落到了曹軍隊列之中。
落到了王天盛的腳下。
那是…
王天盛認出了那玩意是什么,頓時大驚失色的將身邊的一名曹軍兵卒拉扯到了面前…
轟!轟!
在王天盛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夏侯塍還在興高采烈的抓馬抓羊。
那些逃走的白石羌的牧民,見走不脫了,便是東丟幾只羊,西趕幾頭牛,害得曹軍兵卒便是不由自主的散開,一路追,一路抓,不知不覺當中,隊列就亂七八糟了。
對于在山間騰起的黑煙,夏侯塍也發現了,但是并不在意。
一方面是眼前抓到的這些牛羊,另外一方面是殺人放火都是聯系在一起的,說不得是曹軍自己放火燒的,何必那么緊張?
看著被捆綁在馬背上的羊,夏侯塍大笑著,今晚加餐!人人都有肉吃!
曹軍兵卒越發的歡呼起來,然后抓捕零星逃走的牛羊便是更起勁了。而且夏侯塍更想要那些馬匹,于是原本就人數不多的曹軍騎兵,也就越發的分散起來。一部分留下來抓牛羊,一部分則是跟著夏侯塍繼續追趕那些騎馬逃走的牧民。
夏侯塍沒將這些白石羌的牧民多當一回事。
人在抓羊的時候,會在乎羊是怎么想的,亦或是會去想羊群會不會反抗,會不會用角頂他們的菊花,會用蹄子踹他們的下陰么?
不,根本不會擔心,因為他們知道,羊長了角和蹄子,不是用來對付他們的,而是用來對付羊群自己的。所以當夏侯塍抓這些白石羌的時候,也就將這些白石羌的牧民當成了羊群,抓就是了,擔心什么?
直至聽到山間隱隱傳來的爆炸聲響…
因為間隔了很遠,所以聽起來有些模糊。
但是大漢當下的環境相對來說比較安靜的,沒有工業的喧囂和嘲雜,沒有日夜鳴叫不停的汽笛和喇叭,驟然爆響的轟鳴聲能傳遞得很遠。
那是什么聲音?夏侯塍勒住了馬。
忽然之間,像是被什么撞擊了一下,那潛藏在記憶里面的恐懼,讓他的興奮值開始往下降,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他環顧四周。
周邊陌生的環境,加大了心中的不安。
收兵!夏侯塍大呼著,全體都有!收兵回去,不追了!
司馬,那這些牛羊呢?曹軍兵卒問道。
夏侯塍猶豫了,他也不舍得放棄這些牛羊,所以他下達了指令,留下一什人,其余的跟我走!
等夏侯塍急急帶著人,朝著山頭的黑煙方向,找到了王天盛的時候,卻看到曹軍步卒鮮血淋漓,傷患遍地。
夏侯塍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
怎么肥四?!
黑火藥的手榴彈的爆炸力,還是差了一些意思。
王天盛用另外一名曹軍兵卒當做肉盾,吸收了大部分的傷害,但是也因為沖擊波和爆破碎片,受到重傷,躺在地上一邊吐血,一邊向夏侯塍講述了經過…
待把遭遇都說了,王天盛帶著哭腔道:司馬…求你救救我…我這腿在流血,還有…我的胸口也在疼…求你救救我,我…我以后做牛做馬…都報答司馬…
嗯…夏侯塍似乎是應答了一聲,報答?
王天盛似乎見活命有望,便是越發急迫的說道:司馬…這陽曲,和我們想的不一樣…不該再攻城了…
還沒等王天盛將話說完,就看到夏侯塍忽然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王天盛一愣,抬起頭,看到了夏侯塍冷酷的眼。
別這樣…我…我能活的…求你…王天盛哀求著。
不,我沒多余的人來救你。夏侯塍冷酷的拒絕了王天盛,就像是王天盛之前拒絕了受傷的曹軍兵卒的求救一樣。
夏侯塍手一動,王天盛眼一瞪,喉嚨已被割斷,登時氣絕而亡。
我沒錯…我沒辦法收攏傷兵…夏侯塍喃喃著,隨后下令,重傷的能自己動手就動手,不能動手的幫他一下!
打敗仗,本來也沒有什么。
死人,也算不上什么事情。
反正山東人多,死了,再找就是,相比較起來,反倒是驃騎這一邊更承受不住長期戰爭所帶來的損耗,只不過這是戰略層面上的事情,夏侯塍沒什么資格去說這些。對于夏侯塍個人而言,在陽曲受挫,只能讓夏侯惇認為他無能。
所以,能退么?
夏侯塍不甘心,所以他不愿意退軍。
如果退軍,那么帶上傷兵還有個借口,但是如果要繼續作戰,傷兵就成為了累贅。
夏侯塍咬著牙,將責任全數都推給了陽曲驃騎一方,都是這些賊軍和刁民的錯!我們要替死去的弟兄報仇雪恨!
報!一名兵卒急急本來,司馬!我們留在后面的一什人么被伏擊了!
啊?!什么?!夏侯塍驚訝著,瞪圓了眼,就像是聽到了羊開始吃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