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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6章舊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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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鈞很蠢么?

  跟上帝比自然就蠢了。

  若是橫評呢?

  那就要看大漢百姓對于官吏的評價標準了…

  對于大漢百姓來說,什么官吏能得到好評?

  不橫征暴斂,不殘害無辜,不攪亂民生就是好官吏了。

  可就這,也是大批官吏做不到。

  所以說崔鈞究竟是好還是壞,是聰明還是愚笨?

  就像是夏侯的策略,又算是聰明還是愚笨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夏侯所采用的策略,無疑是非常冒險的。

  只不過戰爭本身就是在冒險,就算是計劃得十拿九穩的,也常常會因為一兩個小意外,或是小疏忽,就導致全面崩盤。

  曹操的赤壁,劉備的夷陵,孫權的合肥,諸葛的街亭。

  莫不如此。

  冬天里面長驅奔襲晉陽,兵力雄厚當然最好,可是兵卒數量一多,所需要的東西就越多,而越往山中,運輸補給的線路就越長,即便是在山中討伐賊逆,也并不能彌補所需所用的損耗。

  可如果讓夏侯就此放棄,什么都不做,呆呆的等到春暖花開…

  固然這樣確實更穩,但是肯定是更慢。

  戰事拖得越久,對于關中以及各地震撼的效果自然就越差。

  這一點,不用多說,夏侯心中清楚得很。甚至可能再多打兩次,就連震撼都沒了,剩下的就是習慣。就像是當年秦國第一次被六國圍攻,也是怕得不行,但是發現六國圍攻也就那樣的時候,反而增加了關中的士氣,多了對于山東的蔑視。

  因此夏侯只能做到他的最好,為了全局做出最多的努力。至于個人安危,并不是夏侯首先考慮的問題。幸好夏侯在進入太行山之初,就收攏了不少的走私行商,這些人對于太行山中比較熟悉,不至于讓曹軍找不到方向。

  向導帶著夏侯的部隊,抄近道趕往太原晉陽,而沿途上山上的積雪,給了夏侯等人額外的水源補充。隊伍一路急行軍,每天休息不過三個時辰,其余的時間都是在行進,或是準備野外的御寒。

  經過幾日的急行,夏侯終于是抵達了距離晉陽五十里外的一處山谷內,當夏侯下達了休整的命令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兵卒都快累癱了…

  主將夏侯卻沒有休息的時間,盡管他也是一樣的疲憊不堪。

  他必須在短時間內尋找出晉陽的弱點,并且對晉陽展開攻擊,而他現在對于晉陽的防御一無所知,沒有一點的頭緒。

  夏侯召來了副將夏侯塍,一個自家的侄子,讓他帶著軍侯高遷一起負責安置兵卒修整,布置防御體系,然后說道:抓緊時間讓兒郎們休息,我要親自去晉陽偵測一番。

  夏侯塍說道:將軍何必親自出馬?讓斥候前去查探就是了。

  夏侯擺擺手說道,斥候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情報,難免會有疏漏。我親自去查看,就能迅速做出判斷,爾等在此待命,隨時準備出戰。

  夏侯意已決,眾人也不再多勸。夏侯又是多囑咐了兩句,然后才帶著貼身護衛十余人,再加上二十幾名的斥候,趕往晉陽左近。

  晉陽一帶,已經基本上處于戒嚴的狀態,但是城中畢竟還是需要補充一些日常消耗的材料,因此三天會打開一次城門,讓城中普通的百姓外出樵采。夏侯前來的時候,剛好就碰見了外出樵采的百姓,于是很快就抓住了幾名舌頭,讓斥候刑訊問話。

  夏侯眺望著遠處的晉陽城,眉頭緊皺。

  一座城池好不好打,夏侯看上一眼,心中多少也有幾分的計較。

  晉陽城左青龍右白虎北有玄武…

  風水術語看起來很是玄乎,實際上簡單來說,就是依山帶河,北面有山擋住了南下的寒流,相對就會比山北暖和,有山作為依靠,有水作為源頭,自然就是風水上佳之地。

  當然晉陽周邊的山并不是很高,但是也妨礙了部隊的展開,使得攻打晉陽的角度并不多。

  而且晉陽作為太原郡治,護城河壕溝吊橋角樓什么的,都是不缺。

  夏侯還看到了在城墻之上林立的弩車和投石車,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沉吟不語。

  城墻之上,旌旗飄揚,似乎有人影來回巡查。

  城內有多少人馬暫且不知,但在城墻之外,沿著汾河,還有一片碩大的營地,至少要有五六百的帳篷,如果以一什人居住一個帳篷來算,那么至少城外這個營地之中,就有五六千人!

  這還怎么打?

  有地形優勢,有城墻依靠,有充足兵械,有充裕人手…

  夏侯眉頭緊鎖。

  來。夏侯向一旁招了招手,叫來了一名親衛,你比較懂這投石弩車,看看這城上的器械布置,可有什么弱點…

  正常來說,如果引兵進攻,一定避不開這些弩車和投石車。

  這些弩車和投石車,曹軍也同樣有。在兩三百步上,簡直是無人可擋。

  親衛盯著那些投石車和弩車,琢磨了片刻,搖頭苦笑道:將主,這些弩車投石,分布要處,若是進攻,定然是…除非是掘穴而進…

  親衛說了一半,也不說了,畢竟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事情不靠譜。

  掘穴?這要多少人力?夏侯皺著眉。

  親衛愣住了,他隨口說的,不會當真罷?這天氣,土層都凍住了,就算是真挖,又要挖多久?

  好在夏侯似乎看到了親衛驚訝,便是說道:某倒是想到了另外一個事情…人力這投石弩車,一般來說,需要多少人來操控?

  親衛沉吟了一下說道:弩車一般來說是十五人到二十人,投石車看石彈的遠近,至少也要二三十人才可以挽動,多則要四五十人…

  夏侯點了點頭,然后目光在在晉陽城墻上掃過,弩車投石車加起來大大小小接近百架,若說這驃騎長于制器,可節省這人力所用…按照平均來算,這投石弩車近百數,操控之人就要兩千以上…而這晉陽之中,又有多少正兵甲卒?

  這…將主的意思是…這城中…不,這營地之中,多半都是民夫?親衛也反應很快。

  此刻斥候也來回報,刑訊的結果,也和夏侯猜測的差不多。晉陽城中的兵卒并不多,而城外的大營,看起來很是磅礴,但實際上是在這一段時間來收攏的避難民夫。

  只不過抓捕的舌頭,對于城中具體兵卒數目,依舊說不清楚。

  夏侯點了點頭,然后又轉過頭,盯著遠處的城外營地。

  營地西面緊鄰著晉陽城墻,東面則是汾河。營地大概覆蓋了兩三里長的河岸,為了取水方便,距離汾河并不遠。營地之中也有營寨的柵欄和哨塔,初看起來也是像模像樣。

  夏侯又是仔細查看,營地和晉陽的間隔,大約是兩里,可是有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距離城池很近。另外在緊靠城墻處,還建有一些棚屋,似乎是囤放了城外營地日常所需的器物倉庫。

  夏侯心中迅速勾畫出了一個方案。

  這時,一名士兵指著城門處低聲道:將主,敵軍巡哨!

  晉陽城門之處,出現來了一小隊的騎兵,數目不多,只有七八騎,而且從其動作來看,并不是發現了夏侯等人,而是日常巡查而已,沿著被馬匹踩踏出來的道路徐徐向前。

  夏侯盯著那些巡查哨兵,又琢磨了一些什么,便是揮了揮手,帶著人默默地退了回去。

  雖然夏侯制定的計劃,依舊是簡陋且不完善的,但夏侯等人急行軍到了晉陽,包括夏侯上下都是疲憊不堪,已經是拖不起了。

  在臨近黃昏的時候,夏侯帶著人手,埋伏在黃土溝壑之下。

  稀疏的荒草并不能完全遮蔽夏侯等人的身形,但是黃昏的陽光正好照著這些巡弋的哨兵臉上,使得他們并不能非常清晰的看清楚周邊的一切。

  在遠處的樹林之中,千余名的曹軍兵卒已經準備就緒。

  晉陽哨兵沒有察覺到有什么異樣,依舊是踩踏的原本的巡弋路線在走。因為長期沿著一條路線行進,使得山坡上都出現了明顯的印跡。就在這些哨兵在經過埋伏地的一瞬間,夏侯低聲喝一聲,曹軍士兵便是幾乎同時發動了攻擊。

  箭矢呼嘯而出。

  絆馬索被扯得筆直。

  晉陽巡弋哨兵措手不及,當即或是被射中,或是被絆倒,小道上響起一片慘叫聲。

  還沒等這些晉陽哨兵發出什么示警的信號,埋伏左右的曹軍便是已經撲出,將五六名未中箭的晉陽哨兵包圍,亂刀砍死,然后收拾尸體,剝下了其衣裝。

  大多數戰斗之中,時間就是一個決定勝負的關鍵。

  這里夏侯帶著人收拾了哨兵,然后很快就有一隊死而復生的哨兵,沾染著血跡和塵土,原路返回,而在另外一邊,遠處之中的樹林里面的曹軍也在得到了信號之后,開始向晉陽的大營之處移動。

  或許是覺得有哨兵就足夠了,或許是因為這個時間點大多數人都在忙著準備吃晚脯,當曹軍撲向城外營地,甚至看見那些營地里面的民夫正在聚攏于一處準備排隊吃飯的時候,晉陽城墻上才有人指著那些撲出來的曹軍兵卒發出了喧嘩之聲…

  曹軍來了。

  曹軍真的來了。

  曹軍肯定要來了。

  曹軍…

  一次次的重復宣導提醒,并不能讓這些晉陽的守城兵卒疊加多么強的戒備警惕性,反倒是出現了狼來了的效應,誰都似乎知道曹軍會來,但是誰都覺得不會現在來。

  天寒地凍的,誰會這個時間點來打晉陽?

  沒聽崔使君都說了么,要抓緊現在的時間修葺城防工事,這就說明了曹軍還有一段距離,還沒那么快的出現在眼前…

  因此當曹軍真的出現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相信。

  城外的民夫大營,絲毫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慌亂奔跑的民夫毀掉了一切的秩序,也浪費了所有搭建起來的防御設施,哨塔之上零星的幾個弓箭手在見勢不妙的情況下也是忙不迭的連跑帶跳的逃走了。

  濃煙滾滾,不知道多少帳篷被點燃。

  吃飯的碗,勞動的鋤頭,破爛的衣服,被丟棄得到處都是。

  分發給營地里面丁勇的長槍和戰刀,也同樣被丟在了地上,就像是之前這些丁勇從來就沒有接受過巡檢訓練,不僅是人,連雞鴨都不敢殺一般。

  善良在刀槍臨頭的時候一文不值,放棄抵抗也并不能換取絲毫的憐憫。

  民夫營地之內頓時一片血腥,尸橫遍野。民夫驚恐萬分,大喊大叫的四散逃命,不知道多少民夫被殺死、被燒死,被踩踏而死,整個大營頓時被恐懼籠罩。

  隨著民夫大營的混亂蔓延,晉陽城也準備緊急關閉城門,但是喬裝成為晉陽哨兵的曹軍便是砍死了前來關閉城門的兵卒,而后來那些在本能之下,企圖逃往安全場所的民夫,則是接替了曹軍的攻勢,將城門堵得嚴嚴實實,也將企圖前來補位的晉陽兵卒推倒在地,淹沒在洶涌的人潮之中。

  城墻之上的晉陽守軍被眼前混亂的場面,沖天的火焰驚呆了,他們站在城墻上,心驚膽戰地望著已蔓延數里的火海。茫然不知所措。

  這些守軍平日里面總是覺得驃騎人馬有什么了不起,訓練能比劃兩下就差不多了,搞得累死累活又有什么必要?崔均安排自己人擔任軍校小吏,這些軍校小吏也就同樣也安排自己人擔任更底層的職務,從上到下都是自己人,畢竟用自己人才是用好人,用對了人。

  大漢官場的規矩,向來就是如此。

  做工作不可能一個人做,崔均就算是渾身是鐵,也打不出幾根釘子,對吧?所以必須要依靠他人,除了依靠驃騎授權之外,同樣也需要依靠下屬的執行,用人自然就顯得非常重要。下屬不僅是需要會做事,還要會做人。所以一個能力強的但是不聽話的下屬就往往會被排擠,不管是誰都喜歡用一個能力不強但是能聽話會做人的下屬…

  這些問題在尋常時刻并不能體現出什么問題來,但是一旦到了危急時分,稍微的偏差就可能導致惡劣的后果。

  在靠近城墻一面的棚屋里面,是大營的倉庫,里面存放著大量供應軍隊和民夫的糧草和軍械,倉庫營和民夫營相隔約有一里,平時戒備森嚴,嚴防煙火。現在則是根本無人看守,也防不住火焰灼燒,隨著這些建在城墻邊上的倉庫被點燃,火勢延燒迅猛,炙熱的熱浪不斷向城墻撲來,使城墻東面半段已無法呆下去,城上士兵紛紛向另外一面撤退。

  城頭上的兵卒慌亂為一團,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這些被黑煙所熏烤而不得不撤出來的兵卒之中,便是有夏侯喬裝打扮的一行人混雜在內。

  他們的目標很是明確…

  鐺鐺鐺!

  銅鑼敲得震耳欲聾。

  列隊!列隊!

  崔氏軍校急的滿頭大汗。

  喬裝的曹軍兵卒偷偷的靠了上去…

  正在發號施令的崔氏軍校被背刺了,瞪圓的眼流露出驚恐且無法置信的神色,試圖扭過頭去看究竟是誰動的手,卻被背后的曹軍一腳踹倒在地。

  逃啊!喬裝的曹軍一臉的血污的大喊,就那幾個錢,值得賣命么?!

  另外一名曹軍也是大喊著,他這是要讓我們去送死!誰沒有一家老小!要送死你們去!老子要逃命!

  混亂之中,誰也沒注意這些喬裝曹軍的口音多少有些怪異,只是看著被殺了的軍校發呆,然后被涌動的兵卒一帶,便是不知不覺的往后就逃。

  被煙火熏烤的城墻上,兵卒站不住腳,紛紛逃避,而沒有被煙熏的地段,則是要么被喬裝的曹軍暗中搞事,要么看著那些逃走的兵卒狼狽而來,也被嚇破了膽,紛紛跟著一同往煙火少的地方而走。

  如果說崔均沒有把太原看成是自己的自留地,沒有有意無意的排擠那些被派遣而來的驃騎官吏,巡檢軍士,那么晉陽城墻或許不會崩壞得那么快;如果說崔均沒有任人唯親,導致其手下也是有樣學樣,把持權柄,那么分散出去的這些權柄也會在這個時候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來;如果崔均沒有排擠走閻柔,那么至少在當下也有武力高強的將領可以帶著兵卒去力挽狂瀾…

  可惜,如果永遠只是如果。

  萬事萬物都可以在事后的時候如果一番,然后高高在上的指手畫腳,可是卻沒有多少人可以在事前的時候去真正的盡一切的努力。

  假設最惡劣的結果,然后根據這些假設好好的,認真的去做事情,將事情做好,變好。

  不是人真的傻,而是有私心。

  私心會蒙蔽了眼睛,堵上了耳朵。

  包括崔均。

  崔均此時此刻,也聽到了如同驚濤駭浪一般的慘叫之聲,看到了如同鋪天蓋地一般擠壓而來的黑煙,頓時感覺胸口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抓住,連呼吸都困難無比。

  怎…怎么…回事…

  崔均發現自己的聲音就像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回來一般,空洞且零碎,和平日里面鏗鏘有力,沉穩有度的聲線完全是天差地別。

  一名被煙熏火燎的,沾染不少污血的士兵到了崔均面前,大喊道:使君大事不好!曹軍攻城,城門失守!城破了!破了!

  崔均仿佛被雷擊一般,一下子呆住了,他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曹軍在這個時候進攻,更沒有想到曹軍這么快就能破城!

  現在曹軍真的來了,他才意識到問題大條了,自己犯下了大錯…

  晉陽城就這么陷落了?

  假的吧?

  這怎么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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