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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9章上馬蕩寇,下馬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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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之所長,同于北戎也。斐潛沒有讓張遼太過為難的意思,伸出手指了指遠處的戰馬群,胡戎之善戰,乃善御馬也。若胡戎無馬,則無可懼之。

  馬…張遼回過頭,也望向那些戰馬。

  斐潛如今在隴右陰山有兩個龐大的牧場,由姜氏蒙氏,以及西羌南匈奴人組成的專業養馬機構專職飼養戰馬,經過數年的繁殖和培育,現在戰馬的數量已經接近了八萬匹。

  那么是不是意味著八萬匹馬都能派上戰場?

  很顯然,不可以。

  斷子絕孫的戰爭模式,并不是斐潛所喜歡的。

  合理的使用,計劃的發展,才是一個國家,一個秩序,一個文明的體現。

  斐潛這一趟雖說讓鄯善簽下了城下之約,但是錢財卻沒有帶多少回來,而等到長安獲益,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而這個時間的滯后性,對于一般的家庭部落來說,是無法支撐的,只有龐大的組織機構,有一定的積蓄和積累,才有辦法采用這種模式。

  就像是養馬。

  沒有馬,想要爭霸大陸,無疑是一個笑話。

  如果斐潛全力動員,那么近十萬的騎兵就將成為所有敵對勢力的噩夢,但是同樣的,這種全力發動的戰爭規模,也會使得斐潛后續無力…

  全力發動的CD時間太長了。

  如果僅僅只是動用十分之一,或是二十分之一的力量,那么藍條就會很快恢復。

  這很好理解。

  而且斐潛也確實是就這么做的。

  這其實不是漢人的戰斗模式,而是胡人的…

  如果戰國時期的趙國胡服騎射是第一次騎兵戰斗模式的改革,那么斐潛現在想要和張遼溝通,并且要讓張遼在下一個階段施行的戰斗模式,勉強可以說是第二次的騎兵戰斗模式的改革。

  華夏,本就應該有采天下所長的氣魄。

  胡服騎射,使得戰國的戰爭從戰車,變成了戰馬,讓戰車漸漸地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而斐潛想要進行的第二次戰馬改革,則是想要讓整個的華夏戰爭模式從內陸轉向大陸!

  想要進行戰馬戰術改革,就自然先要從馬政開始。

  斐潛的目光,落在這些戰馬的身上。

  戰馬除了跟著值守的兵卒游弋在外的,基本上都被卸下了馬嚼頭和馬鞍,然后趕到了一處水比較淺的地方,讓這些馬匹自己活動。因為斐潛之下的這些戰馬,已經都習慣在一起行動了,因此即便是散開了韁繩,這些戰馬依舊不會遠離,也不會害怕人類,甚至還會搖頭晃腦的跑到騎兵身邊討要吃食。

  西周司馬,乃天子五官之一。秦之興始,亦為天子所牧。斐潛緩緩的說道,春秋之時,車戰盛行,左驂右,駟馬載馳,奔于阡陌之間…千乘之國,車馬自是為重。戰國紛亂,胡服騎射,單騎走馬,馬政越發重要…

  漢之馬政,以太仆主之,牧師諸苑三十六所,分于北西。有官奴婢三萬人,養馬三十萬匹。斐潛看著張遼說道,馬政興,則漢興,然光武之后,馬政衰敗,邊地亦衰,此等之事,君不知乎?臣不知乎?民不知乎?

  戰馬是一種戰略資源,為了豐富這種戰略資源,漢朝政府開始了雄偉壯觀、氣勢磅礴的馬政。除了政府設立專門的馬政管理機構太仆寺,而且漢朝還鼓勵民間養馬,用高價錢收購民間的優質馬匹。有了豐富的群眾基礎,才有后來百多年漢匈戰爭,漢騎兵有源源不斷的戰馬供應。

  火炮可以成為局部戰爭的震懾力量,但并不能成為全局戰爭的主要力量。

  以當下的生產技術和物資條件,騎兵無疑是內陸戰爭的王者,這寶座將一直延續到內燃機出現之后,騎兵才會被從王座上趕下來,漸漸地退出歷史的舞臺。

  華夏騎兵最大的敵人,并不是對手,而是自己。

  張遼也隨著斐潛的目光,投向了那些戰馬,主公之意,乃人政惡于馬政?

  這并不是什么特別難懂的問題。

  人制定的政策,必然也毀于人。但重點并不是知道這是問題,而是要去解決這個問題。

  孝武有馬,光武無馬。斐潛笑道,漢與匈奴相爭,各有損傷…漢迫匈奴倉皇逃北海,然亦損兵數萬,亡馬十萬匹…漢馬為之而匱乏,至孝武晚年,進軍西域,多以步卒而進…非不愿不知騎兵之所用,乃無馬也。

  初,孝武之馬,類匈奴也,以民養之,擇其優而采買之…斐潛看著那些馬匹,然后露出了一些意味深長的笑容,后豪強見其利,便揚民養之所害,使孝武改民養為豪強所養…

  張遼有些恍然,又有些疑惑。

  民間散養的馬匹是不是有問題?

  肯定是有問題的。

  參差不齊。

  在后世倭子國內,最初的時候是強調每天一杯奶,強壯長高個,但是有豪強盯上了這個生意,便是宣稱民間散養的牛奶不合標準,不衛生,不能強壯長高個,并且真的還抓了不少不合格的樣品遞送上去,旋即就開始禁止散養,改為大戶養牛。

  民間散養的奶牛是不是有問題。

  大戶養牛就沒有問題了?

  還真沒有!

  原本散戶飼養的問題,在豪強大戶接手之后,不僅是可以有科學有依據的添加各種有益飼料補充成分,并且還可以在成品奶里面添加各種合格的食品添加劑,順帶還能修改原本牛奶命名規則,混淆原本鮮牛奶定義,使得蛋白質不足的牛奶也能夠順利上市銷售。

  這就和漢代養馬的馬政實際上是一樣的過程。

  因為民間散養的馬匹有一些問題,豪強舉報且擴大了這些問題,但是豪強搞出這個問題的本身,并不是為了解決這些問題,而是為了從百姓手中攝取這一部分的利益。地方豪強不是傻子,馬匹是極其重要的戰略資源,他們知道國家需要,又怎么可能愿意低價銷售?

  馬匹的價格越來越高,而馬匹的質量卻可以通過各種手段,越來越差…

  那么將戰馬的飼養全數都收歸國有,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豪強的弊病呢?

  李世民就是這么想的,他也就是這么做了。

  唐代馬政汲取了漢馬政的經驗教訓,就改豪強養馬變成了國有馬場。

  不僅是李世民,隨后幾個朝代的帝王都意識到了戰馬的重要性,于是乎都基本上是以國有養馬為主了…

  唐代李氏在河隴地區,大規模的飼養戰馬,數量最高的時候達到了七十萬匹。但就是因為唐代太看重戰馬了,以至于唐代對民間養馬采取打壓和抑制政策,社會的養馬之風不復漢代舊觀,而全國營的企業么,其弊端也自然很明顯,沒有任何想要進化的欲望,也更談不上馬種的培育改良。

  每一次唐朝對外大戰,在勝利的同時,也意味著原馬場之內最優秀的那一批戰馬死去了,而下一次就次優,在下一批就是次次優的,最后便是退化到了矮腳馬…

  因為矮腳馬每次都沒被選上,也就自然保存了最多的基因。

  所以養馬這件事情,光有民間,顯然不成。民間養馬,高高低低,應急沒問題,但是想要成編制,成規模,就不可能。

  讓豪強來養,可以成編制成規模,但是豪強會借機會卡國家脖子,甚至要求國家一而再的降低選馬標準,因為養馬難啊,收入低啊!

  讓官方國營機構養馬,確實能保證一定時期的戰馬供給,但是國營企業的腐化程度是非常驚人的,同時國營之后,政策就成為了最大的影響因素。

  就像是宋代養馬,也是國家傾全力去搞,制定了許許多多的政策,甚至有各種各樣的福利,企圖集中力量辦大事,但是因為宋代馬政的政策變換太快,宋在真宗時期國有馬的數量達到20萬匹的頂峰,但其后改革派失勢,馬匹存欄數直線下降,接下來的馬政就無非是做作樣子而已。導致宋朝當時一匹國有馬的成本高達500貫,而西北邊貿中一匹馬的價錢才25貫,國有的馬資產越多,財政壓力就越大,小老百姓的日子就越難過。

  取民馬之所廣,取莊馬之所優,取苑馬之所量!斐潛笑著說道,若可如此,便是華夏之馬雄于天下也!

  張遼點頭,然后眼珠轉動了幾下,似乎欲言又止。

  斐潛哈哈笑著,哈哈,文遠可是覺得到時多半會變得剩下民馬之所散,莊馬之所陋,苑馬之所劣?

  張遼也是笑,主公既有思之,當有策之。

  斐潛緩緩的點了點頭。他考慮這個問題,實際上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對于漢代的大部分人來說,都沒有辦法像是斐潛一樣立足于整個歷史,縱向的來看待問題,對于大漢當中的大部分人來說,能夠橫向的對比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極少數的一流智慧的人物才能夠結合春秋戰國的一些事例經驗,來尋求當下的一些問題的解決辦法。

  這也是為什么李儒當時對于左傳評價那么高的原因…

  斐潛初期也不能理解,但是后來他想明白了。

  一些杠精之所以覺得左傳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對于其嗤之以鼻,那是因為九年義務教育和互聯網在知識普及上的功勞,而漢代人想要了解歷史上的經驗,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別看現在斐潛教化南匈奴,毆打鮮卑,勾搭西羌柔然堅昆,驅趕著烏桓遠遁白水黑山,收復了陰山西域,將勢力范圍擴展到了雪區,把幼小的吐蕃按在地上死命摩擦,但是這并不能代表著華夏周邊從此就不會有游牧民族的威脅。

  現在斐潛只不過是在接著華夏古典軍事的最后優勢窗口期,對于還處于骨質,青銅質的游牧民族的碾壓而已,而在西域之中,斐潛已經發現了游牧民族的定居,農耕的發展,冶金的開發,礦場的挖掘,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在黑鐵技術上的冶金差距,將會被縮小。

  雖然說游牧民族未必能夠造出更多的鋼,但是鋼壓制鐵,卻沒有鐵器壓制青銅器的那么大。

  華夏帝國的腐敗,也是無法避免的問題。

  不管是那個封建王朝,在開國皇帝二代目壓制下,或許還能清廉一會兒,而三代目四代目就幾乎百分百的開始腐敗變質,延續百年之后就會變成了頑疾,想要溫和改良的一定會被資深腐敗給摁死在西苑池里。

  所以要有鯰魚。

  而且還不能只有一條。

  大漢池塘之中,也出現了不止一次的鯰魚。

  董卓原本也是鯰魚,然后是呂布,但是很遺憾,雖說他們出身相對階級更低的層面,但是他們并沒有想要替他們原有的階級擴展權利,伸張權柄的意思,反而是削尖了腦袋想要擠進上層階級之中,而上層階級的人,又怎么可能會輕易的接納董卓呂布?

  而當董卓和呂布這樣出身相對較低的人脫離了原本的階級,那么原本的階級又怎么可能會繼續支持他們呢?于是他們的最終敗落,就成為了必然。

  而李郭,以及黃巾黑山白波等等,又是屬于另外一種的鯰魚。

  可惜這些鯰魚從一開始就失去了秩序,只懂得殺戮來解決問題。殺貪官,殺豪強,殺所有阻止他們的人,殺所有反對他們的人,以為殺干凈就有用,殺到沒人敢反對就算完事,可是這些人卻連最基礎的政治理論都不懂,人類社會的建立,各種律法的誕生,原本就是在妥協二字上的。

  我有魚,你有谷。

  以魚換谷,以谷換魚,誰都不肯妥協,談不攏價格,那就只能殺,殺完了就剩下魚,或是谷,或是兩敗俱傷什么都剩不下來。

  炎黃二帝若是不相互妥協,就無法合作,于是就無華夏。

  豪族世家最大的特點,就是懂得妥協,可以說是膝蓋軟,也可以說是明時勢,所以就像是鄯善,就算是斐潛將鄯善分裂成為兩個國家,不管是老王還是小王,都默默的忍了下來,因為他們兩個都知道,當下的形勢只能忍,即便是他們都清楚,或許在他們后代的某一天鄯善國會滅亡,但是那畢竟是他們后代的事情了…

  西域之番國,便如華夏之豪強。克西域之邦國,可滅之,可收之,可分之,可弱之,非以滅收分弱為要,而是教化一統為重。斐潛緩緩的說道,華夏之郡縣豪強,亦如此也。以農工學士之度衡,以馬政耕牧為重器,以金石器具之通轉,以民心所欲為勾連,莫說是華夏之豪強梗阻,便是天下之大,四海八荒,亦是取之!

  此等方為士農工商之正解。

  士之學,不為民之用者,不可用。農之耕作,不為民所益者,不可益。工商諸事,皆為如此。民欲之求,不外衣食住行,然春秋之食不可食今日,戰國之衣不可衣當下,有巢可安于上古,卻不可居于當下。先民之所求而與民,可以稱圣也,便如倉頡造字。民之所急時與民,可以稱賢也,便如大禹治水。民之所苦而解之,可以為皇也,便如高祖。

  民心如流水,堵不如疏。斐潛最后說道,文遠如今奔馳南北,馬躍東西,大漢之中閱歷之廣者,非文遠莫屬…

  斐潛的目光停留在了張遼身上,文遠可是有想過,所欲所求,究竟為何?

  張遼愣住了。

  斐潛和張遼說了這么多,一來標明自身立場,二來展示未來前景,第三么,自然就是為了避免張遼走上呂布的后塵。

  雖然說歷史上張遼比呂布的下場好,但是實際上也就好那么一點,他始終是被排擠在了政治圈外圍。曹操表面上似乎只要張遼在場,便是無不夸耀張文遠,但是實際上曹操根本就不信任張遼,至少不會比信任曹氏夏侯氏更多一分…

  有的武人確實不適合參政,因為他們的大腦里面充滿了肌肉,但是張遼顯然有這方面的潛力,而且對于一個以外擴為主的帝國來說,如果政治權柄都落在文官的手中,必然就很快會從外擴淪為內耗。所以斐潛想要將張遼在這方面的潛力開發出來,讓張遼成功的轉型變成一只合格的鯰魚。

  當然如果說張遼只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純粹的武將,那么也沒有什么關系,但是如果說張遼希望能夠再上一個臺階,斐潛也愿意提攜一步。

  畢竟鯰魚也是有好多種類的,就看放在哪里。

  張遼沉吟了良久,主公…遼不才,敢問主公之所欲所求…

  斐潛笑了笑,說道:文遠可知否,今年以來,山東之米糧物價,又是騰沸不休?粟米價倍之,然民并無獲益,有的連自家吃食都顧不上,賣兒賣女者不在少數…然山東諸姓,卻依舊以為百姓仍有膏血,匍匐其上吮食不止…

  某所欲者,非此江山,乃江山之中百姓是也。斐潛笑著說道,若無百姓,江山何用?

  若無百姓,江山何用…張遼喃喃重復,便是拜倒在地,主公之所欲所愿,便是遼之所求!遼愿為主公驅使,上馬蕩寇,下馬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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