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聯軍,就是人多。
因此塔克薩的策略,就是人多。
蒙化一開始覺得殺傷了西域聯軍這么多人,已經是很好的效果了,但是他很快發現他錯了,西域聯軍涌動上了更多的人。
雖然說挫敗了最先的沖擊,但是西域聯軍立刻派遣出了更多的人。
這其實也是一種對于漢軍的打擊。
人多,確實是一種優勢。
更多的散裝牧民雜兵,更多的弓箭手,更多的混雜在隊列當中的精銳勇士…
#&!這是要打消耗啊…
蒙化站在軍寨的高臺之上,看著遠處如同螻蟻一般涌動而來的西域聯軍,心中忽然升騰起了一個略有些怪異的念頭,他在一些擔憂害怕之余,似乎也有點興奮,如果說這個軍寨能夠抗下大部分的聯軍進攻,那么是不是意味著從此西域就再也不敢論及反叛?
或者說,至少在這個記憶沒有在西域人的腦海里面消散之前,西域的人不敢再動刀兵?
他忽然對于西域的整體戰略,有了一個更為深刻的認知,明白了為什么張遼要防守這一個軍寨,也明白了另外的一些他之前都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大漢從來沒有控制過西域,雖然名義上是有西域都護府,但是實際上西域都護府更像是外派的殖民地軍政府,大多數的時候只是收錢撈錢花錢用錢,除了那幾個能力超群,手腕強橫的人之外,其余的都護府都護,基本上都是在混的。
能在官場里面混,本身也是一種本事,可這種本事并不能帶給大漢直接的收益,因此在大漢的歷史記載上,也就是那么幾個人在位的時候,有注明了西域帶來增益,其他時候么,不是春秋筆法,而是真沒有什么好寫的。
一兩個人,對于大漢這么大一個國家,然后再加上三四百年…
而現在西域大都護呂布,是不是一個合格的都護?
一個合格的都護,又應該是怎樣的?
蒙化吞了一口唾沫,他隱隱約約的從一個校尉的思維,開始提升到了將領的層面,從純粹的軍事角度,開始觸及了更高層面上的問題。只不過這些想法,他暫時還沒有答桉,或許那一天他真的是依靠自己想清楚了這些問題,那么他一定會增加一些在政治上的數值。
軍寨外墻上的爭奪戰已經開始了。
李思一刀就削掉了剛剛冒出腦袋的西域聯軍兵卒的頭顱,鮮血噗的一聲就噴出來,失去頭顱的尸體似乎在空中暫時停頓了幾秒,不知道是在堅強的執行者生前向上攀爬的意愿,還是不甘心就此落入無邊的地獄,可最終還是掉落下去,順道還帶倒了另外的一個西域聯軍兵卒。
滾石擂木,箭失弩失,紛紛而下。
西域聯軍的這些兵卒,或者勉強稱之為兵卒的西域牧民,慘叫著,從土坡的頂端,重新滾落回他們原本出發的位置,或生,或死,或傷。
在最初的慌亂之后,軍寨之中的漢人兵卒已經在李思的帶領之下,開始恢復了至少有平常訓練的正常水準。那些普通牧民組建起來的西域聯軍兵卒,大多數時候根本就只是吸引火力的作用,并不能造成多少對于漢軍兵卒的傷害,當然偶爾個別殺傷了漢人兵卒,也是在所難免。
給漢人兵卒造成直接傷亡的,更多的是來自于貴霜兵,以及西域各個邦國的一些精銳兵卒。西域邦國雖然說有大有小,但是這些西域邦國在大漢三四百年之間并沒有停下爭斗的步伐,在這些西域邦國之中,確實有不少的精銳勇士,擅長各種戰斗的技巧,并且也給軍寨上的漢人兵卒帶來不小的麻煩。
這些西域邦國的精銳勇士,混雜在那些普通的西域牧民之中,稍微不注意可能就被蒙混過去,等到漢人兵卒以為是普通的牧民的時候,這些家伙才突然發動襲擊,打漢人兵卒一個措手不及。
就像是當下就有一群這樣的邦國勇士,混在人群里面,等到了軍寨下方的時候,便突然搶了一個云梯,轉眼之間就登上了軍寨外墻,和漢人兵卒展開肉搏。
于此同時,西域聯軍的弓箭手也在奮力的壓制軍寨內外墻,箭失如同雨點一般落下,壓制得內墻之上的弓箭手都無法冒頭去支援軍寨外墻。
有一些內墻上弓箭手試圖盡可能的給與外墻協助,可是西域聯軍的弓箭手箭雨實在是太密集了,以至于有的弓箭手剛暴露了一點,就被射傷射殺,不得不最終放棄了對于外墻的支援,只有兩側高臺上的弓箭手超出了坡下普通西域聯軍弓箭手的射擊范圍,多多少少還能給外墻支援一些火力。
但是在軍寨高臺的弓箭手,依舊要小心不能暴露出太多,否則會被西域聯軍之中隱藏的射鷹手盯上。先前就有好幾個弓箭手因此被射中,慘叫著落下了高臺。
主要進攻方向上的外墻,攻城大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在空中的箭失胡亂飛舞,滾落的石塊和擂木在跳躍,刀槍的寒光迎著風。
軍寨外墻和土坡上的尸骸和傷兵,橫七豎八。
受傷士兵的哀鳴聲夾雜在廝殺聲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塔克薩的羊攻做得很逼真,五百士兵一大隊,一共分出了十個隊列,輪流對于軍寨發動沖擊。同時還有弓箭手的壓迫和支援,使得外墻在第四波的時候,就被一些混雜在普通牧民當中的邦國勇士登上了外墻。
幸好的是,這些邦國勇士登上了外墻之后,因為害怕箭失誤傷,在軍寨下方的弓箭手大部分都將目標調整到了壓制內墻上,反而給李思等人一些喘息的空間。
一名邦國勇士才剛邁出一條腿,準備踩上軍寨外墻,就被從一側來的漢軍一刀砍在了腳踝之處,頓時嗷得叫了一聲,仰天就跌了下去,而另外一名邦國勇士看到自己的同伴從空中跌下,嚎叫著一個縱身跳上軍寨,在漢軍兵卒長槍刺進自己的胸口之前,對準面前的漢軍兵卒的咽喉也揮出了戰刀。
邦國勇士帶著長槍摔下了軍寨,而那名漢人兵卒也捂著脖子,睜大雙目,跪倒在地,荷荷的發出了幾聲,便是死去了。
李思架住沖殺而來的邦國勇士的戰刀,然后一腿踹在對方的小腿骨上,包了鐵片的牛皮靴子幾乎將對方的小腿踹得對折,使得對手頓時慘叫起來,身軀歪倒,隨即就被李思一刀砍在肩頸上,立刻斃命。
得了片刻喘息機會,李思對著高臺上的蒙化之處,竭盡全力地大吼道:支援!我們要支援…
蒙化沉默著,并沒有發出什么號令。
外墻現在確實是比較的辛苦,傷亡也比較大,但并不是完全無法支撐,即便是外墻真的有危險,從內墻也可以直接組織一波反攻。關鍵是現在西域弓箭手的箭失還很密集,所以他并沒有立刻下令動用后備軍給與外墻的李思支持。
因為蒙化他看到在土坡下方的西域聯軍,似乎有了一些額外的動作…
蒙化沒有舉動,但是李思畢竟原本是軍寨的指揮官,和他有些交情的一名什長就在內墻上,見到了李思臉上身上都是血在喊著要增援,便是無法忍住,搶了一面盾牌就高聲喊道:兄弟們,殺下去!支援我們的兄弟!
什長嚎叫著,就沖出了內墻的隱蔽處,想要順著內墻和外墻的連接通道抵達外墻。他高舉的盾牌,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前勐沖。在什長身后,他的下屬兵卒不知道是因為聽到了什長的號令,還是被他的勇敢所激勵,也是怒吼著,沖出了自己原本的隱蔽點,緊緊隨著他,飛奔而下。
幾乎是瞬間,在下方的西域聯軍弓箭手就發現了什長的舉動,想也不想的就本能的將箭失朝著那個方向射出去!
盾牌不是萬能的,即便是游戲當中有百分百格擋的屬性的盾牌,也僅僅在面對著盾牌的那個方向,至于其他方向上么…
箭失呼嘯著,很快就扎在了什長高舉的盾牌上,也扎在了他的身上。
什長健碩的身軀震了一下,但是他沒有停下腳步,依舊頑強著頂著盾牌向前奔跑,但是很快有更多的箭失射來,扎進了他的身軀。他頑強的還想要往前,卻被更多的箭失帶動著向后倒下…
李思呆住了。
呼叫支援,是他本能的反應,就像是在平時遇到危險的時候呼喚伙伴的支持,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的呼喚,卻讓他的朋友,他的伙伴反而陷入了危險之中!
他看到跟在那些什長身后的兵卒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然后痛苦的嚎叫出聲。
一什的兵卒,在密集的箭雨之下,根本沖不過來,除了最后幾個比較慢的兵卒重新逃回了內墻的隱蔽處之外,其余的七八名兵卒就在無畏的沖鋒之中,無謂的死去了。
李思淚流滿面,揮動著手,就像是在表示要讓那些人重新回去,可是…
蒙化嘆了一口氣,忍著沒爆粗口罵人,而是叫來了護衛,傳令下去,所有人都要聽從軍令!不得莽撞行事!
西域聯軍就是要消耗漢人軍寨的兵卒,而像是方才那樣絲毫不做任何防備的沖下去送死,再多的兵卒也不夠消耗的。
面對西域明顯的消耗策略,就應該精打細算,而不是隨意浪戰!
護衛連聲答應,然后立刻跑下了高臺,前去各處傳令。
外墻的敵人再一次的涌動上來,更多的人被卷入了血和鐵的沖突當中,好在那些壓制漢軍的西域聯軍弓箭手為了防止誤傷,不再瞄著外墻射擊,只是一味的對于內墻壓制,以及封鎖內墻和外墻的連接通道。于是躺在內外墻通道上的那些兵卒尸首上的箭失,也就越來越多,被扎得像是豪豬一般。
李思已經殺的手腳都有些發軟了。
他硬接了敵人一刀之后,頭一次感到自己力不從心,被震的踉蹌而退,靠在軍寨墻體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看到戰友就在自己面前不遠處被敵人砍倒,可自己就是沒有力氣舉刀,沒有力氣沖過去救他,不由得張大嘴發出無聲的吶喊…
幸虧一旁十幾名兵卒搶上前去,再次將敵人退擋了下去。
牛角號聲,戰鼓聲,廝殺聲,慘叫聲,響徹天地,聲震云霄。
在軍寨遠處,塔克薩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也有些牙疼。
雖然說他心中已經早早定下了消耗,牽扯,羊攻等等的計劃,但是真的等進攻展開之后,看著西域聯軍的傷亡情況,也不由得有些頭疼牙疼胸口疼。
倒不是說塔克薩對于西域聯軍的這些炮灰有什么特別的情感,而是他知道,別看現在似乎西域聯軍狂熱無比,高呼著佛陀什么便是嗷嗷往上沖,可是真等到退下來,冷靜了之后,看到那么多傷亡,必然會產生其他的什么情緒。
情緒是會綿延的…
塔克薩抬頭望了望天色,然后沉聲說道:吹號,讓他們動手罷!
巨大的牛角號聲慢慢的響徹了戰場。
原本在聯軍正面羊攻部隊后面躲藏起來的刀子也最終亮了出來,朝著軍寨的后方奔襲而去。
這一批的聯軍兵馬分成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用來填坑的。
軍寨后方的坡度較大,正常來說人馬都無法直接在坡上奔走,所以就需要先對付這個坡度,也就是之前塔克薩讓人悄悄挖的泥土包來解決這個問題。等第一波的人將泥土包將這個斜坡鋪墊出了一定的緩沖角度之后,便是第二波的人上。
第二波將是抽調的各個邦國的勇士,以及之前在軍寨之前的大部分的弓箭手。這些邦國勇士將裝備一定的護甲,然后作戰的重點是保證云梯的勾搭成功。而那些弓箭手將負責壓制漢軍后寨的兵卒,提供給自己這一方沖擊上城墻的時間。
第三波就是真正攻擊手了,各個都是特意挑選出來的好漢,在之前根本就沒有露面,一個個都是好酒好肉先供應著,為了就是在這個時候展現出完整的戰斗力。
計劃很好,一開始也實施得不錯。
小規模的羊攻,五百人的波次,一波波的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擴大到了更多人的時候,問題就來了,在第一部分人,騎馬帶著土包往前沖的效果,最開始還很好,可是等實施落地,呃,土包落地的時候,就出現了一些偏差。
號令是下達了,大家是一起上了,可是等人到了山坡之下的時候,沒有一個預先的章程,或者說即便是之前略有一些章程,指望著這些牧民騎兵能夠聽得懂,執行得明白?
于是乎,原本塔克薩以為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的事情,就像是即時戰略游戲當中ai沒做好,兵卒坦克什么的擠兌在了一起一樣,竟然能在平地上相互卡頓!
雖然軍寨后方有陡坡,但是陡坡下面是平地啊!
這種混亂雖然說不致命,但是已經大幅度減緩了塔克薩進攻的突然性,而那些后續趕來的第二波的兵力,不得不等到第一波的這些牧民騎兵擁堵緩解了之后才能靠近陡坡下方。
并且牧民騎兵的混亂無序,還不僅僅出現在平地自我擁堵上,同樣也表現在那些泥土包的安放上。
誰都清楚,泥土包是應該堆疊出一條比較開闊,并且平緩的進攻路線的,塔克薩明白,各個邦國的統領頭人也清楚,然后他們就以為自己的這些牧民也能明白了,但是實際上這些牧民在扔這些泥土包的時候,有人扔早了,有人扔外了,還有人扔漏了…
現場指揮?現場有指揮。可是那些指揮者除了喊這邊那邊快快快之外,還能做什么?
牧民確實是收到了佛陀的感召,但是并沒有說當即就有什么系統加持,然后人人都屬性上升,原地升級,再加上有些人難免緊張,手腳麻木等等,使得原本完美的計劃,在一開始就出現了各種漏洞。于是第二部分的西域聯軍沖上去的時候,還不得不給第一批的人擦屁股,因為如果不進行一些泥土包的調整和重新鋪墊,怎么能搭建出一個進攻平臺來?
而這個時候,軍寨后方的漢人兵卒也回過神來,開始對于軍寨后方的這些聯軍兵卒居高臨下進行射擊。
而此時趕過來準備做支援的西域弓箭手就有些倒霉了…
別看之前在軍寨前面的時候,西域弓箭手壓制著軍寨的外墻內墻,但是等他們待著弓箭,從前面屁顛顛繞到后面的時候,因為被卡住了,所以遲遲沒能進入戰斗位置,以至于一開始就是被漢軍弓箭手壓著打,都還沒進入自己這一方的射程,聯軍弓箭手就已經是接二連三的被射倒。
鮮血噴濺,慘叫聲就在耳邊,聯軍弓箭手的防護都是一般,原本是仗著人多,搶到了先手才有辦法形成壓制力,而現在被漢人弓箭手搶了先,自然就吃了大虧,再加上之前壓制軍寨外墻內墻,其實也消耗了不少的體力耐力,于是士氣崩壞得非常快,如果不是有各個邦國的勇士在一旁壓陣,說不得當場就會潰散!
第一部分做的不好,導致第二部分不順利,然后等聯軍第三部分往上沖的時候,竟然發現他們并沒有辦法像是原本計劃當中的那樣,順著搭建起來的緩坡,然后一口氣沖上軍寨的后墻上去!
泥土搭建出來的坡坑坑洼洼就不說了,云梯也是歪歪扭扭,那些弓箭手也無法提供有效的支持,反而讓漢人的弓箭手肆無忌憚的在往下射擊!
為什么原本好好的計劃,現在會變成了這樣?!
明知道有問題,可是因為西域邦國的指揮系統的遲緩和冗余,使得這些西域邦國的勇士并不能直接得到最快速的指令變更,只能是按照計劃繼續往前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