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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1章真經假經假真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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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徽感覺這五方上帝的真經,其實也在貫徹著斐潛的一個觀念,就是只要真正的經學,而不是那些后人假借前人之名杜撰的東西。

  前人做前人的經,后人寫后人的書,說起來本來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后人非要牽扯到了前人,并且以前人的經文作為后來者的標準,或是背書,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新作沒問題,其實就是一種根本性的錯誤。

  華夏前進的思想,應該年年都如新開的花一般的燦爛,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就如古花一樣的蒼老。

  古文經的誕生,和今文經隔了一代人。

  而且司馬徽如今發現,古文經其實有三批,或者說是三個版本。

  甚至可能還有更多的版本…

  也就是從孝文皇帝,到了孝景皇帝。

  司馬徽之前為什么覺得古文經是真的,主要是因為古文經一個是在孔氏府內被發現的,另外一個是劉余這個人據說是從小有口吃,好聲色,養狗馬,沒有爭帝位的能力,也就不存在利用古文經來爭功了…

  魯恭王所得,或許應該是真的,但是那些書籍,并沒有什么后續的動靜,便是無所蹤了。

  司馬徽一度覺得這件事情很可惜,但是現在想起來,在可惜之外,就多了幾分的可疑。

  畢竟以常理推之,既是魯恭王壞孔宅所得書,似乎此本就不應有孔安國家人再獻之事。孔安國所謂家藏本和魯恭王的孔壁本,很可能并不是同一個。

  孔安國的古文經,應該是第二版。

  孔安國的版本,是古以今之,也就是用今文的方式去解讀了古文。所以雖然名義上稱之為古文,但是實際上有可能并非真的完全是古文。

  那么第一版應該在誰手中呢?

  司馬徽覺得應該是在劉歆手里,劉歆是淮南王劉向的兒子。而劉向的父親是劉德,劉德又是劉余的兄長,所以如果說魯恭王劉余獲得了藏書,然后作為一個喜好走狗飛鷹,聲色美女的家伙來說,將書籍送出去給自家兄弟之中喜歡這些經書的人,似乎才是一個合乎常理的推斷。

  劉歆對當時的博士只傳授今文經,不傳授古文經非常不滿。于是上書漢哀帝,指責今文經為秦代燹書之后新編的經書,和古文《尚書》相比根本就殘缺不全。請求立古文經《毛詩》、《左傳》、《禮》等古文經于學官之中。

  只可惜啊…

  劉歆的古文經沒趕上好時候,經過他整理的經文可能是真的,但是沒過幾年,王莽掌握了實權,王莽為了便于推行自己的改革,便想到了托古改制,于是剛剛站穩腳跟的古文經學正準備大干一場,把自己的學說發揚光大,卻因為王莽的倒臺,劉秀的崛起,而突遭變故,盡數團滅。

  此外,司馬徽在東觀藏書之中發現,其實在漢成帝的時候,還有一個姓張的,搞出來一百零二篇的《尚書》獻給皇帝。皇帝命人從庫房里找出當年孔安國的獻書進行比對,發現同樣的篇名卻有完全不同的內容。所以至少在漢成帝的時候,古文經就已經是好多版本了,而且孔安國的版本,至少在漢成帝的時候依舊在皇室之中。

  其實在歷史上不僅是漢代有人假古文今文的名頭搞事情,就算是到了后面的封建王朝之中,也有大批的人假借古人的名頭,動不動就說是某某古人所作,實際上么…

  關于這個古文今文的真假,一直是華夏文人的一個情結。在北宋年間,朝廷還專門寫了一封國書發去朝鮮,讓朝鮮找一找有沒有古代,也就是宋代之前的古文經,有的就一定要送來。然后歐陽修老先生也寫了一首詩歌,其中表示令嚴不許傳中國,舉世無人識古文。先王大典藏夷貊,蒼波浩蕩無通津,如果能誰能找出來,定然是感激流涕。從這個方面來說,也從一定的角度上證明了整個東亞文化圈,都是從華夏起源發展出去的。

  幾千年來,華夏的流量密碼就是尊古二字。對傳統封建王朝來說,有一個不言而喻的道理,時代愈古遠,所說的話就愈權威,愈接近真理。

  這個標準一方面帶來了好處,尊古的精神刺激了華夏歷史的蓬勃發達,也使得華夏的對于歷史,歷朝歷代都很重視,使得后人還能讀到這些千年古書。

  另外一方面,這個標準也帶來了壞處,在這些傳統經文書籍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一層層地解釋,同時也是一層層依附古人說話。形成了經、傳、注、疏的套娃形式,一層解釋上一層,各層之間有著明確的詮釋權力安排,下面一層的解釋永遠不會去質疑或改動上面一層。

  這…或許就是驃騎真正想要我們去做的…司馬徽伸手過去,原本或許是想要拍拍鄭玄的手臂,但是落下的時候卻依舊是輕拍在床榻邊,鄭公…老家伙,要早點好起來啊…我可不想到時候只有我一個人上臺去做這個事情…

  畢竟…這也是你走了一半的路…古今,真假,哈哈,司馬徽長長的喟嘆了一聲,都不如…正經正解啊…如今授經大典你算是錯過了,但是這正經正解,你可是要好起來啊…可不能錯過了…

  驃騎大將軍府。

  父親大人…

  斐蓁屁顛顛的跑到了后堂之上,先是裝模作樣的作了一禮,然后便是急切的說道,父親大人,我想要去看授經大典!

  斐潛微微撇嘴,對于后世各類慶典已經是熟視無睹的他,像是什么授經大典的其實真引不出他任何的好奇心。

  可是轉頭看到了斐蓁的目光,斐潛又似乎有點明白。

  嗯,你要去看呢,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讓人帶你去最好的位置上去看…斐潛笑著,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不過么…

  斐蓁垮塌了肩膀,愁眉苦臉的嘆息道,我就知道…說罷,父親大人,這次是個什么題目?

  嗯,讓我想想…斐潛捏了捏下巴上的胡須,對了,既然是欲觀禮,不妨試論「禮」之一字罷!

  禮?斐蓁吞了一口唾沫,父親大人你認真的么?這么大的題目!

  斐潛哈了一聲,既然知道「禮」之不易,說明也多少得了幾分真意了,怎么樣?嗯,你也可以選擇不去看…去看了,當然要寫一寫…

  盡管禮是華夏傳統文化的一個核心,但是要用簡明扼要的文字,或是比較明確的給禮下一個定義,框定一個范圍,卻絕非易事。因為它的內涵實在是太過豐富,難以包容。

  《儀禮》、《周禮》及大小戴《禮記》所涉及之內容,有天子侯國建制的,也有疆域劃分的,還有政法文教、禮樂兵刑、賦役財用、冠昏喪祭、服飾膳食、宮室車馬、農商醫卜、天文律歷等等,就連一些器具的工藝制作甚至也包括其中,可謂是應有盡有,無所不包。

  但是,就像是長劍是雙刃的一樣,因為太過于包容,所以顯得非常繁雜,甚至可以說沒有核心的重點。

  其實沒有核心,也沒有關系,就像是很多學科,其實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核心。比如數學,是說是零和一是核心,還是說運算,應用,亦或是幾何空間,微觀宏觀是核心?但是數學等學科有一個漸進的過程,從最初的認識數字開始,直至高等數學,由易到難。

  可是這禮么,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讓人學習一樣。

  好歹漢代還有些九章算術什么的,告訴人們要是對數學有興趣,可以先從日常生活的這些數學問題當中入手學習研究。沒有專門的人去研究數學要怎么教,但是也算是指出了一個方向,可以先從日常身邊的這些問題開始攀爬數學的高峰。

  但是禮呢?

  三禮?

  一出手就是重量級王炸?

  有沒有方塊三先探個路什么的?

  很抱歉,就算是三禮的注釋本的注釋本,也是從三到A的一條龍。

  這根本就不是一條路,是一道檻!

  因為很簡單,從一開始就已經定下來了,所謂禮不下庶人。

  可問題是,禮不下庶人真的就好么?

  在這些人的觀念之中,禮是通行于貴族之中的,庶人則只有俗,但是這個高貴的禮和所謂低賤的俗,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就完全沒關系?阿拉是城里人,儂這些鄉巴佬?

  斐潛笑呵呵的繼續看書,斐蓁愁眉苦臉的在一旁捧著腦袋。

  斐蓁覺得他現在腦袋一定很大,還很重,至少比原來的要更大一些,要是不捧著脖子肯定很難受。

  去,還是不去,這是一個難題。

  去了有熱鬧看,當然好玩,但是也要寫作業!

  父親大人從哪里學的,怎么去玩都要寫策論?!

  而且這策論不好寫,簡直就像是張牙舞爪的大敵啊!

  不去,首先就沒有熱鬧可以看,而且…

  斐蓁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歪著腦袋,有些懷疑的打量著斐潛,父親大人,你方才只是說「去看就自然要寫」,好像是沒說「不去看就不用寫」…這不是坑我么?

  斐潛啊呀一聲,哦?被你猜出來了?這樣啊,看來我以后要注意了…怎么樣,決定了沒有?

  斐蓁嘆了口氣,都這樣了,還決定什么?

  斐潛哈哈大笑,這是兩全其美啊!你去看熱鬧,開心了,我得到了你的策論,也開心了,這不是雙贏么?兩全其美啊!

  斐蓁搖頭,不,這一點都沒有兩全其美。

  嗯,沒錯。斐潛點了點頭,可是至少我給了你還算是比較好的選擇。記住了,除了父母會照顧你之外,其余的人不會給你什么好的,或是不怎么好的選擇,只會給你差的,還有更差的選擇…

  斐蓁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然后告辭了出來,站在堂下琢磨了一陣,沒有拐去自己的后院,而是順著卵石小道,穿過了竹林,到了另外一個小院。剛進門口就喊了一嗓子,二娘!我來啦!

  蔡琰喜靜,她和黃月英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一個院子里面時不時的就會叮叮當當,雞飛狗跳,另外一個院子里面常年安靜,最多就是琴聲幽幽。

  聽到啦…蔡琰慢悠悠的說道,又是找二娘我什么事?是你爹給你留作業了?

  呃…斐蓁怔了一下,那啥,我就是來看看妹妹…還有未來的弟弟…

  哼。蔡琰放下了手中的書,你和你爹都一個樣,有事才來…說罷,到底什么事?

  蔡琰又懷孕了,在內分泌激素的刺激下,脾氣正屬于忽起忽落的狀態之中。

  這…斐蓁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坦白,還想要向二娘請教,什么是「禮」?

  你要寫「禮」啊?呵呵呵…蔡琰很不厚道的笑了起來,這可是個大題目!

  斐蓁氣哼哼的坐下,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誰說不是呢?我就是說要去看看明天舉辦的授經大典,然后父親大人就要我寫一篇這個的策論!這不是存心為難我么?

  蔡琰眼珠轉了轉,哦,明白了。不過看起來你還不明白。

  啊,啊?斐蓁瞪圓了眼,過了片刻便是老老實實的拱拱手說道,還請二娘指點。

  你說你是要去看授經大典的,對吧?蔡琰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不就是很明顯了么?你那爹要你寫的,不是那么大的禮,而是如何從俗到禮…亦或是說,如何從禮到俗也行…

  從俗到禮?從禮到俗?斐蓁重復著。

  有禮,自然是有俗。

  那么什么才是俗呢?

  《說文解字》云:俗,習也。也就是指生活的習慣。人們在各自特定的環境中生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各自的習俗。

  禮和俗之間,并非是完全不能逾越的鴻溝,在《禮記王制》之中,對四方的風俗也作了如下的描述,東方曰夷,被發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發表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

  故而,不火食、不粒食者,稱之為蠻夷戎狄…蔡琰緩緩的說道,此為習俗是也…你也別以為華夏之中就沒有不火食、不粒食者…比如人祭和人殉…而且這個題目啊,你還要從夏商周開始想…

  夏商周?斐蓁又是吞了口唾沫,二娘,我就是寫個策論…

  怎么?蔡琰微微而笑,你覺得隨便些好,還是認真些好?

  斐蓁長長的嘆了口氣,覺得今天諸事不利,下次要好好占卜一下再出門。

  沒錯,夏商周也同樣有習俗。

  方才蔡琰說的人祭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方面就是占卜。

  事無大小,皆要占卜。

  占卜的習俗,至遲在華夏龍山文化時期即已出現,從上古到殷商,從龜骨到讖緯,經歷了這么長的時間,它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成為東漢證明自己身份,獲得執政權柄的重要工具,如果不是斐潛在青龍寺大論當中掐斷了它的注入源頭,說不得還將繼續延續下去,成為某些人,或是某些階層蒙蔽他人,獲取利益的工具。

  禮,乃周制也。蔡琰繼續說道,周之前,無禮。周之后,亦無禮。那么為何有周禮,又是為何無周禮,這些都夠你好好寫個十幾篇的啦…好了,我教你的就這么多…對了,帶你妹妹去外面耍一耍,她吵得我頭疼…

  蔡琰也不用擔心自己女兒跟著斐蓁去玩會受傷什么的,反正都有一大堆的老媽子和侍女看著,只不過是小孩子天生本能就會跟著大孩子,會聽大孩子的話卻不會聽大人的話。

  斐蓁無奈。他發現其實他老爹老媽,二娘什么的,其實都差不多,反正想要得到好處,沒問題,但是也要干活。

  這不,他來請教了問題,就要付出帶著丫頭的代價。

  斐蓁只能是應答了一聲,然后便是在院中等了一會兒,然后帶著小家伙,往別院而去。

  任憑身邊的小鬼頭吵吵鬧鬧,斐蓁腦海里面還在想著題目…

  周王伐紂,建立了大周王朝,但是這周禮,卻不是周王一個人搞的,而是還有一個核心的人物,周公旦。

  周公親身參加了伐紂的偉大斗爭,親眼目睹曾經是如何強大的殷商王朝,結果一朝覆亡的場面。作為杰出的政治家,周公旦也在思考著在這一重大歷史事件的背后,是不是天命在冥冥中起著作用?周人又要怎樣去做,才能長治久安?

  于是最終誕生了禮。

  周公旦分析了殷商列王的為政之道,得出了殷商亡于失德的結論。有鑒于此,周公提出了施行德政的政治綱領,而要保證德政的實施,首先是要建立一套全新的政治制度,其次是要制訂一套系統的行為規范。二者合一,就是最早的禮。

  這個最初的禮,在后來經過孔子的提倡和荀子的發揮,逐漸的形成為一個博大的體系,不僅包括政治制度,而且包括道德標準和行為準則。禮也不再是僅僅對統治者的要求,也是對有知識的君子的要求,成為士族公卿的一個標準。

  這么說來…

  哎呀!我明白了!

  斐蓁一拍巴掌,興奮的大叫了起來,卻把一旁的小丫頭嚇了一跳,頓時眼一拉嘴一撇,哇哇大哭起來。

  哎呀呀呀…斐蓁也是嚇了一跳,你這大嗓門,跟你娘一點都不像啊…不是,別哭額,嗯,你再哭,明天我就不帶你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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