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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0章有何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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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明,在定襄郡之徼外地,舊匈奴中部單于庭轄地周遭的一切,就漸漸顯現了出來。

  如今,這里成為了堅昆各個部落大族的聚集之地。

  堅昆國中,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婆石河氏一樣,在心中還記得著大漢。

  即便是在婆石河的部落里面,一些普通的牧民,也未必能記得住歷史上面的那些印跡,還能對于大漢有些什么感情。就像是后世那些在國外待久了的華裔一樣,時間長了,就有很多人忘了自己的根究竟在何處了。

  夏日,是游牧部落最為繁忙的時候,配合著青草的繁盛,牛羊牲口什么的也開始繁殖,隨著生產勞動的穩定和擴大,對于器具的需求也漸漸的增多起來。

  再過上幾天,便是堅昆的大集會,而在這個大集會上,各個大部落的頭人也將前來。

  在這舊匈奴中部單于庭轄地之中,也就是婆石河氏部落的帳篷最多,占據了其中最大的一片草藏,其余的部落也則是分布在其周邊,時不時的就有牧民騎著馬,驅趕著牛羊,或遠或近。

  在婆石河的部落之中,王凌從帳篷當中醒來,稍微洗漱了一下,穿上了外袍,走出了帳篷。

  早脯已經是做好了,用了些香料煮的肉湯,散發著油脂的膻味。不算是太黑的面餅,是發酵過的那種,經過烘烤,外表有些焦黃,里面還算是松軟,可以直接啃,也可以撕碎了泡進肉湯里面吃。

  這樣的食物,若是在長安三輔,亦或是在河東之地,都不算是什么,可是在這里,就算是比較稀罕了,尤其是香料,一烹煮起來,頓時四溢,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奢華享受。

  要知道,香料這玩意,在沒有大規模的人工培育的封建年代,怎么說都是昂貴的。

  并不是說王凌盛行如此奢靡,而是因為這香料是李典將軍特別給王凌的。

  按照李典的說法就是胡人不懂得漢語,但是懂得香料。

  南匈奴的內亂,也使得堅昆內部出現了一些動蕩。

  兔死狐悲么,很正常。

  王凌本來以為此次趕來堅昆此地,除了途中辛苦一些,但是要說服堅昆各部,其實是再輕松不過,但是一來到此間,發覺婆石河元嘗的態度略有含湖,其余各部頭人有的是拒絕相見,有的是不知所云,便是立刻讓王凌感到了此間的暗流洶涌。

  堅昆人原本以為是統一的漢人大國,結果發現大漢當下已經是分裂成為東西南三部分。

  大漢將來會如何?

  這自然需要考量一二。

  并非所有人都擁有上帝的四十五度的視角,對于大部分普通的堅昆人來說,都不愿意陷入到這個明顯是巨大的風暴之中,被攪碎成為齏粉。

  這一點,王凌可以理解,只不過理解歸理解,歸附是歸附。

  在王凌的帳篷三四里之處,有大概有百來頂新舊不一的帳幕,把打著堅昆婆石河部旗號的王帳拱衛在中間。

  雖然說不管是位于陰山的李典,還是在常山一代的趙云,都沒有特意派遣兵卒到此地駐守,但是為了避嫌,堅昆部落并不敢深溝高壘的建立起一個堅固的營盤來,只是大概得挖一道壕溝,設一道薄薄的木柵,作為攔阻牲畜到處跑的作用,對于防御上則是基本等于零,更不用說是修建什么鹿砦等防御設施了,或許是以此來表示對于驃騎并沒有防備,也沒有想要叛逃脫離據此作戰的意思…

  這或許也算是當下還算是心照不宣的一種默契。

  隨著堅昆國人在此地周邊的漸漸落腳下來,這些草原上的牧人也就給這一片的土地帶來了一些活力,三五成群的牧民男子呼喝著,騎著馬披著皮袍,驅趕著牛羊,時不時的還和那些牧民女子對唱著牧歌…

  王凌看著,然后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吃飯。

  王凌認為,婆石河元嘗反叛的可能性確實不高,而是想要機會,將堅昆國捏得緊一些。

  堅昆之前所經歷苦痛,證明了太過于松散的聯盟架構力量是很薄弱的,如果這一次能夠借機會結盟大多數的部落,統一所屬之后,堅昆過就可以隨時拉出三四萬的戰力了。如此一來,不管是在東西漢人之間,還是在大漠之中,堅昆當然就會獲得更好的地位。

  只不過既然王凌來了,那么堅昆國的計算還能如意么?

  等吃喝完了,王凌重新更衣之后,便是前往婆石河的王帳。

  婆石河氏的王帳,比之一般的帳篷,自然是大了許多,畢竟是一個坐擁數萬部民的大部落。

  這王帳由十幾個大牛皮帳篷組成,互相連通,多用支撐,最大的一塊空間足可容納幾十人在王帳之中聚會議事。

  王帳中心大柱伸出帳頂,上面飄揚著代表著婆石河元嘗的王旗,青底白纓,獵獵舞動。

  遠遠而看,這座王帳高大威嚴,還是頗有氣象的。雖然說比不上當年匈奴最為強盛時期的王帳,至少比南匈奴要高大了不少,但是這座頗有氣象的大帳,湊近了看,卻難免有些寒酸。

  帳幕就是一層牛皮,加一層的氈毯,上面還多有補丁…

  堅昆遷徙而來,一路上消耗的牛羊物資也是驚人,即便是不去算那些牛羊牲口,光是死在路上的堅昆人,至少都折損了上千,如此條件之下,若是婆石河元嘗一上任,就表示要先翻修王帳,那么顧忌他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

  早有人前往通報,王凌剛到帳前,王帳簾幕就被從內掀開,一名高壯的中年人,近衛模樣,大步從帳內走出,伸手撫胸為禮,見過漢使。

  王凌點了點頭。

  隨后婆石河元嘗也走了出來,邀請王凌進帳。

  外面看起來,這是一個整體的王帳,但是實際上進到了王帳之中之后就會發現,為了支撐起這么大的帳篷,大大小小的柱子是少不了的,而且這些柱子又是沒有什么具體的分布講究,導致通光透氣不是很好,分散的柱子割裂了光線,濃厚的膻味迎面撲來。

  王凌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地面上鋪設的氈毯,雖然提供了一定的柔軟度,但是依舊能夠感覺得到地面并非是完全平整的…

  婆石河元嘗招呼著,請漢使就坐!上飲子!取些點心干果來!

  王凌向婆石河元嘗表示謝意,然后坐下。

  忽然之間,王凌有些明白為什么堅昆這些人,會顯得有些頑固了。

  看看周邊,看看這王帳,再看看這王帳之內的器具就明白了,這些堅昆人,已經脫離了這個時代太久了…

  他們對于大漢的印象,或許是還留在一兩百年前。

  不知道漢使來找本王,究竟是何事?婆石河元嘗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笑呵呵的說道。

  對于堅昆國上下來說,是不肯接受漢人的征調的。

  個別部落里面的堅昆人,接受漢人的征募那是一回事,但成建制的征調,又是另外一回事。

  堅昆人不愿意陷入東西漢人的戰爭泥潭里面。

  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其次,堅昆人想要兩邊都做生意,反正是同樣的物品,那邊好就要那邊的,那一邊給的錢高,就買給那一邊。

  當然這是最為理想的狀態。

  具體能做到哪一步,亦或是能達到什么程度,其實婆石河元嘗心中也沒有一個定數。

  王凌看著婆石河元嘗,笑了笑說道:長安之中,有些愚鈍之輩,曾經向驃騎大將軍進言,說你們堅昆不從號令,干脆滅了算了…

  婆石河元嘗聽了,心中便是一跳,然后才反應過來,啊?這個…那么驃騎大將軍如此聰明智慧,定然是不會聽這些愚蠢的人的建議吧…

  王凌呵呵笑著,全部殺了,當然是不行的,畢竟我們驃騎大將軍心懷仁慈,恩澤天下…不過也有人建議啊,是殺一半留一半…

  婆石河元嘗臉上的笑終于是繃不住,拉下來沉聲問道:漢使是前來威脅本王的么?

  王凌依舊是風輕云澹的樣子,這不是威脅…尊敬的堅昆王啊,這是現實…

  現實?婆石河元嘗重復道。

  王凌點了點頭,尊敬的堅昆王,你可曾見到草原上的狼王會和一群牛羊談什么條件么?

  婆石河元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頓時沉默下來。

  王帳之內,用牛羊油脂做成的火燭在燃燒著,晃動著,似乎是在散發著牛羊死后不屈的吶喊,又像是在躲藏在光明之下哭訴自己的苦難。

  王凌說的話,確實是現實。

  弱國,無外交。

  不過…王凌笑著,似乎從頭到尾他的笑容都沒有變過,驃騎大將軍敬重堅昆王族祖輩為了大漢所做出的貢獻…所以愿意再給你一個機會…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你知道的,其實你覺得非常重要的東西,對于我們來說,其實也就是那樣…而我們那邊非常普通的東西,對于你們來說卻非常的重要…所以我覺得么,尊敬的堅昆王,你可能誤會了一些什么…就像是這一次,我不是來商議的,只是來通知的…

  王凌依舊是輕輕的笑著,尊敬的堅昆王,你,明白了么?

  婆石河元嘗沉默了許久,臉上湊出了一些笑容,啊,明白,明白…偉大的驃騎大將軍有什么吩咐,還請漢使告知…

  王凌點了點頭,緩緩的將斐潛知會的事項說了一遍,然后表示說過兩天就有正式的文書前來,到時候婆石河元嘗想要怎么選,都可以。

  當然,選擇不同,付出的代價自然也不一樣。

  婆石河元嘗親自送了王凌出了大帳,然后掛著笑看著王凌上馬,返回其臨時的住所,等到人影漸漸遠去,婆石河元嘗的臉才沉了下來,轉身往大帳內走。

  進了大帳,內外氣息的相差,使得原本習慣了在大帳之中的婆石河元嘗都覺得有些氣悶,不由得沉重的呼吸了幾聲,然后一拳砸在了一根立柱上。

  立柱搖晃著,然后噗噗的往下掉灰塵。

  婆石河元嘗沒理會掉落在身上的灰塵,低聲吩咐道:去請長老們前來!

  王凌沒有逼迫著婆石河元嘗當場做決定,因為王凌有這個信心。

  而這個信心,婆石河元嘗卻沒有。

  堅昆長老很快就到了,紛紛向婆石河元嘗致禮。

  漢使怎么說?有些性急的,沒等坐穩就發問道,漢人要征調我們兒郎和牛羊么?這絕對不能答應的!

  婆石河元嘗瞄了那個性急的長老一眼,瞧不上。

  什么?性急的長老沒聽清楚。

  婆石河元嘗吸了一口氣,近乎于一字一頓的說道:漢人,瞧不上!聽明白了么?

  性急的長老先是點頭,然后便是大怒,暴跳而起之后,漲得滿臉通紅,最終卻什么都沒有說,也沒有做什么,頹然的坐了下來,喃喃的重復著,瞧不上…哈,瞧不上…

  唉…坐在另外一側的頭發胡子都白了的長老嘆了口氣,以前,在馬背上,我們強,現在么…唉…

  為什么喪氣?!我們有我們的優勢!有人覺得不怎么服氣。

  那你說,你來說我們有什么?白胡子的長老嗤笑了一聲。

  我們有戰馬!優質的戰馬!

  漢人也有,他們有大宛的馬!

  我們有牛羊!

  漢人有,有很多的匈奴人,羌人,都在替漢人牧羊…

  我們有最懂得制作弓箭的匠師!

  漢人也有,他們有叫做什么工房的,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只是制造兵甲弓箭…

  我們有矯健的兒郎,有不屈的勇士!

  好吧,就算是罷,不過有這勇士,你是要和漢人決一死戰呢,還是要替漢人去死戰呢?

  然后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偌大的王帳里面,氣氛像是凝結的冰塊一樣,沉重的壓在每個人的頭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后才有人詢問婆石河元嘗,我的王,漢使…究竟說了什么條件?

  呼…婆石河元嘗喘了一口氣,就像是要將胸中的煩悶吐出去一樣,不是條件,是知會…過兩天會有正式的行文下達…明白么?這就是那個漢人驃騎大將軍對于我們的態度…要么我們是他的下屬,聽命從事,要么是他的敵人,開啟戰爭…沒有談條件的資格…

  憑什么?!

  因為我們打不過!

  我們不是附庸!

  難不成你還想要當漢人的主人?哈!

  大不了我們走!我們回到北漠去!

  你回去?你不去問問你的部眾,有多少人愿意再回到那個寒冷的地方去!

  你到底是那一邊的,是我們堅昆人,還是漢人派遣來的奸細!

  我看你才像是奸細!只想著把我們堅昆人往死亡的道路上去引!

  長老們又是混亂起來。

  閉嘴!都閉嘴!婆石河元嘗大喝道,沒聽我說了么?!漢人瞧不上我們!知道什么是瞧不上么?!論錢糧儲備,聽聞漢人已經開始準備建設十年倉!知道什么是十年倉么?就是存儲就算是災荒了十年,都能有的吃的糧草!我們呢,一年白災黑災,就要死多少牛羊?!論武力戰斗,漢人歡迎我們隨時動手!漢使說在河東的漢人兵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能獲得首級的功勛了!知道什么是首級的功勛么?就是我們的腦袋!一個腦袋,記一個功勛!而且還是要男丁的,老幼婦孺都不能算!所以漢人河東北地的兵卒都渴望著我們的腦袋!都已經有漢人在計算了,說我們如果動手,就會得到多少功勛,多少賞金!

  婆石河元嘗一口氣說完了一大串,不免也有些氣息急促,呼哧呼哧坐在上首,看著周邊的長老,喘息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當然,我們身上還有一層身份,就是我們祖輩是漢人,所以漢人并沒有完全將我們看成是大漠里面的人,才沒動手…

  婆石河元嘗沉聲說道,但是,首要條件,就是我們必須接受驃騎大將軍的命令…

  那么…漢人到底是想要一些什么?

  婆石河元嘗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想,又像是在組織語言,漢使說,不禁止我們銷售戰馬,但是要有戰馬銷售憑引,到長安去領,領了多少戰馬銷售憑引,才能銷售多少戰馬…還有皮,角,筋,都是如此,先上報數量,繳納銷售稅,再進行銷售,賣多少錢,是我們的事情,但是無憑引銷售,則是按照走私論處…不是只有我們堅昆人如此,西域胡商,還有東面漢人的商人,都是一樣…

  長老們齊齊一愣,相互都有些遲疑,半天才有人問道:那這個稅費…

  婆石河元嘗說道:都一樣,全部都一樣!和其他人都一樣!不同的戰馬等級,不同的皮角筋,按照漢人制定的標準…然后會有人抽查的…若是發現貨物和憑引不一樣,也是按照走私處置…

  好像…還可以啊…長老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似乎渾然忘卻了之前對于漢人的義憤填膺的狀態。

  還有,漢人會在云中設立一個大的,固定的集市…集市那邊的漢人商販也都是有憑引的,不會再出現壓價和偽劣物品的問題…此外,因為之前的我們和漢人之間語言上面的溝通障礙,漢人給了我們十個名額,是可以去漢人長安那邊學習,做通譯的…漢人也會派遣一些通譯前來,并且免費的教會我們的孩子一些基礎的漢語,說畢竟我們祖輩也是漢人,怎么能不懂得漢語呢…

  這…長老們面面相覷。

  他們原本以為是漢使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條件,比如要他們多少牛羊牲口,要多少參戰的附庸軍兵卒,就像是當年匈奴對待他們一樣,結果沒想到聽到了這些所謂的條件,一時都有一些難以置信起來。

  婆石河元嘗環視一周,嘆了口氣,我叫你們來,就是要議論一下…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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