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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3章這一次不太一樣

無線電子書    詭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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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漠發生變動的時候,河西也在發生著變化。

  中軍大帳之中,護衛侍從在中間的氈毯上鋪開了一張碩大的地圖。

  賈詡,張遼等人,圍在地圖周邊。

  西羌人么…大概在武威和宣威這里…但是我估計…還有一些是在這里…賈詡在地圖上點了點,羌人表面上沿著石羊河…嗯,我們叫做谷水,一路而下,但是實際上么…他們意圖應該在西面的張掖…

  刪丹只有八百兵卒,是一個非常好的靶子…賈詡緩緩的說道,切斷了刪丹,往西可以進軍張掖,往東也可以威脅姑臧…

  武威郡,治所并不是在武威,而是在姑臧。當下武威郡的武威縣,是在姑臧西北方向,深入大漠一角。

  人馬集結,一定需要一個水草豐美的地方…張遼捏著下巴上的胡須說道,所以很有可能在…

  都野澤。賈詡張遼二人幾乎同聲說道,然后兩個人相視一眼,微微一笑。

  韓過低著頭,站在一旁,做好一個背景板。

  而不甘心做背景板的姜隱則是左邊看一眼,右邊看一眼,心中嘀咕著,這兩個人都在講什么?講的又是什么意思?怎么我聽了半天什么都沒明白?

  張遼也沒解勒姐、滇那釋,繼續說道,我得到消息,白馬屬的雪狐,長石,燒當屬的赤狼,三角羊,還有一些勒姐、滇那等羌屬,在各自羌頭人的帶領下,也在往這里趕…估計再過幾天,他們就會在合黎山集結…人數么,據說是有三十萬…

  多少?姜隱瞪大眼,什么?三十萬?!

  賈詡擺擺手,羌人不識數。

  啊?這…!姜隱啞然無言。

  張遼也是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不識數,說個五萬左右,多少還靠譜些,三十萬人也敢誰便說…

  賈詡哈哈笑了兩聲,若是真來三十萬,我倒是要高興死了…

  啊!姜隱瞪著眼看著賈詡,該不是賈詡失心瘋了?

  韓過依舊低著頭,充當背景板。只不過賈詡看了韓過一眼,沒放過他,改之,你說說說為什么三十萬更好?

  糧草。韓過惜字如金。

  不錯。賈詡點了點頭,故而,以某之見,最多就是三萬。

  姜隱呼出了一口氣,哦,三萬…

  呃,不對啊,三萬也不少了啊!可是為什么自己聽到了三萬的時候反倒是覺得輕松了?

  等下,賈使君,張將軍…姜隱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疼,也跟不上賈詡和張遼的節奏,不得不打斷了兩個人嘰嘰咕咕說下去,刪丹到日勒,百余里,從日勒到番和,亦是百余里,然后從番和到姑臧,皆無所憑,然后從武威到宣威,宣威到姑臧,也是無險可守,吾等既不知道羌人何時而來,又不知道羌人從何而至…若是羌人不選擇攻城,便是蔓延而下,而吾等又無力阻擋,若任其撲至京兆…

  姜隱講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臉上露出了幾分恐懼的色彩,若是如此,便是某萬死亦不得挽其一也!當年,當年…真是,咳…

  姜隱心情沉重,他不明白為什么賈詡張遼能這么輕松,不管他怎么看,明明都是形勢險惡,嚴峻到了極點。

  之前西羌之亂也是如此,叛軍也沒有攻伐所有的城池,但是城池之內的守軍也沒有能力出來擊敗羌人,甚至連攔截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看著羌人呼嘯而來,然后呼嘯而去。

  不能再重蹈覆轍了!姜隱情緒激動,拉扯著賈詡,眼淚都快要嘣出來,如今各縣都沒了長官,郡兵守城亦是不足…這,這要是這樣下去,便是昔日之敗重現啊!賈使君!

  我是涼州人,我從小在這里長大…姜隱搖著頭,痛苦的說道,涼州乃貧瘠荒蕪之地,境內多大漠、雪山、枯草、戈壁,人煙稀少…那個時候,很多人都不愿意到涼州來,也不清楚為什么要在涼州打仗…

  兩百年多年了,我們在涼州和羌人打打停停,停停打打,耗費幾百億,犧牲了幾十萬士兵的性命,為了什么?就是為了這片土地,為了我大漢朝的天威!姜隱講著講著,淚水就滑落下來,這片土地是我們的,是祖先留給我們的,子孫后代誰都沒有資格丟棄它!若是沒了這一片的土地,長安,三輔之地,就是邊境!可是…可是我們一直都沒贏…我們和羌人戰斗好幾代了,他們沒有能占據涼州,我們也沒有擊敗他們…

  本來已經平靜下來,好不容易沒有了戰火,才過了幾天的安穩日子…為什么?為什么啊…姜隱淚水滾滾而下,為什么要重新點燃它…又有多少涼州子弟,會在這一次的戰火當中死去啊…

  賈詡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后握住了姜隱的手臂,莫忘了,某也是涼州人…

  啊?姜隱怔住了,然后反應過來,那你們…

  來,去拿幾把馬扎來…張遼轉頭吩咐護衛,再去取些水來…我們坐下說…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個大心臟,碰到了事情便是都可以風輕云淡,波瀾不興,大多數的人還是像姜隱一樣,容易慌張,情緒波動較大,因此不能說因為自己暫時沒有情緒上的波動,就去嘲笑那些激動或是崩潰的人,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碰上了什么事,然后也一樣的無法控制…

  當然,情緒激動并不能幫助解決問題,甚至還有妨礙。

  因此張遼發現姜隱跟不上節奏之后,便是放緩了速度,等到四人都坐下之后,張遼才緩緩的說道:首先說一下…這一次,和之前大漢…并不一樣…你先別急,我先說完,有什么不對的,你再來補充…

  之前孝靈帝在位之時,大漢兵制,除了守衛城池和邊疆的郡國兵、邊兵之外,大概只有三萬北軍,可以轉戰四方…張遼說道,這一點,沒錯吧?

  姜隱想了想,點了點頭。

  當時西羌叛亂,大漢征集了十幾萬,都沒打贏西羌…這倒也沒有錯…張遼看著姜隱,我是帶兵的…所以我很清楚,這兵啊,和兵,真不一樣…

  不…不一樣?姜隱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之前大漢要從各地征集兵卒,一般要多少時間?張遼問道。

  姜隱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后說道:大約一年…

  大體沒錯。張遼點了點頭說道,而起上一次的羌人之戰,若不是因為黃巾叛亂,天子下令各地自行募集鄉勇,說不得各地州郡根本就沒有那么的郡兵籌集…只可惜,這各地而來的郡兵…究竟是什么貨色,想必你也知曉…各地郡兵會把最好的兵卒送到這里來么?呵呵…

  賈詡微微頷首,然后說道:因此昔日平羌…羌人倒是沒平多少,但是…各地,還有各個將軍,自家百戰之兵倒是練出來了…受益最大的,便是董仲穎…

  這是漢靈帝時期的一個非常尷尬的事情。

  姜隱目瞪口呆。他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問題,只是下意識的比對兵卒數目,然后悲觀思維,然而實際上這里面的水很深。

  中平元年黃巾之亂,中平二年西羌叛亂,然后一直打到了中平六年才最終結束,也是在那一年,董卓進京。大漢出錢,出力,出人,然后訓練出來的兵馬,最終擊垮了自己。

  諷刺的是,圍剿黃巾之亂,只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撲殺了黃巾之亂的主體,剩下的也就是一些余波而已了。黃巾2月被迫起義,到了8月間就連張角的棺材都被挖出來重新砍一遍的頭,上下行動配合無間,地方協同補給有力,多地鄉勇奮勇作戰,智謀用計層出不窮…

  反觀西羌叛亂,從185年打到189年,每次似乎都快贏了,結果莫名其妙又給輸了,雖然說一開始的時候確實可以說是因朝廷忙于鎮壓黃巾起義,給與了西北羌亂的契機,但是后面的所作所為么,說是養寇自重可能都是輕的…

  姜隱雖然也是涼州人,也是親身經歷過那一段的時光,但是畢竟沒有多少涉足其中,如今聽聞賈詡敘說這些隱秘的事情,一時間還是有些接受不能,目光有些呆滯的坐著,半天說不出什么話來。

  賈詡也是微微嘆息了一聲,然后拍了拍手說道:如今驃騎之意,便是以此為鉺,以除西涼之隱患,得百年之靖安…

  先前之所敗,除地形不熟,補給艱難之外,最常見的,便是羌胡以以游斗為主,避開我們正面軍隊,以千人和百人為隊,利用騎兵和地形優勢,頻頻襲擊我們的糧草和士兵…張遼點頭說道,待我們糧草不濟之時,便是重新匯集,尾隨追擊和沿途伏擊…因此多有敗…

  但是這一次,不太一樣了…張遼笑著說道,不僅僅是兵,還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如果他們還用老辦法…呵呵…

  北宮站在大澤邊上,望著粼粼的水面。

  在他的身后,是羌人的大纛,在大纛之上是一個碩大的羊頭骨。兩根巨大的羊角斜斜向天,黑色的眼洞,就像是在仰望著這一片的蒼穹。

  北宮知道那個大纛之上的羊頭骨究竟有多么的大,當他拿到手里的時候,甚至覺得這是上天給與的吉兆…

  但是將羊頭骨安在了大纛之上后,北宮忽然覺得,似乎也不是那么大了,尤其是站得遠一些再去看的時候,就會發現其實和原來的那個相比,在視覺上也沒有凸顯出多少差別來。

  就像是這一片的大地,即便是被北宮踩在腳下,也依舊是巍然不動,依舊是…

  北宮微微皺起了眉頭。

  就像是他之前認為上一代的北宮是多么無能,是錯過了多少良機,是怎樣走過了一條爛七八糟的路,似乎每一腳都踩在了最爛的那個點上,可是等他豎立起這個大纛,正式變成了新一代的北宮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腳下的土地,也不完全都是堅實的地面。

  羌人不是天生就喜歡造反的。

  或者說,沒有人天生下來,就是要造反的,能好好活著,又有誰會愿意游走在生死邊緣,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所殺?大多數的時候,造反都是被逼的,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造反的。

  就像是之前的西羌之亂。

  但是這一次,不太一樣…

  凄涼悠揚的骨笛聲在風中飄蕩,不知道是哪一個牧民在吹奏。漢人喜歡用竹笛,而羌人多用骨笛。漢代當下把笛子,叫做橫吹。

  北宮從樂曲聲中,似乎聽出了一些迷茫和彷徨,當然,或許也只是北宮自己在迷茫和彷徨,就像是上一代的北宮那樣。

  在之前的羌人叛亂的時候,因為大部分的羌人都過得很差,生活困頓不說,還經常受到了漢人的官吏的欺壓。

  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苛捐雜稅。

  正兒八經的稅賦,其實并不是很高,甚至如果只是要繳納這些稅賦,絕大多數的羌人都不會有什么意見,有意見,甚至覺得非常痛苦的,是那些苛捐雜稅。

  既然是雜稅,就不見正文。

  漢代比較著名的雜稅,亦稱雜征、雜賦,主要是三個方面,一個是貰貸稅,一個是緡錢稅,最后一個則是家畜稅…

  還有比如鹽課、茶課、榷酤、牙帖、當稅、契稅等等。

  可以說只要人活著,就要繳納各種雜稅,而且如果不交,各種罪名和刑具都準備好了,黥、耐、宮、流…

  而且還要上征信系統,標明這個人是罪犯…

  不想受罰?

  可以再交一筆罰款,取保候審吧。

  贖黥、贖耐、贖流、贖宮、贖鬼薪鋈足…

  總之,無論怎樣,都得拿錢。

  而捐么,就更有意思了。捐不像是稅,稅是明文規定,比如出一個告示,告訴所有的子民,從某年某月某日開始,家居住于某某地區的,每個月都要上繳一筆稅,就叫做安全稅,畢竟這個區域請了專門的護衛,保護了這里的安全,這是明文規定的,不繳納就有強制手段執行。

  還有像是什么呼吸稅,雙黃蛋稅,柳絮稅,帥哥稅…

  捐則是自愿的。

  比如要打仗了,各種征,各種調。這些征調,就是捐,名義上都是自愿的,并沒有說一定要交,但是如果不自愿交么…

  就像是領導的酒。即便是知道喝了肝會爆掉,依舊不得不接過來,自愿的喝下去,因為那些不自愿的,都已經倒下,坐不到這個桌面上來了。

  因此在之前羌人暴動的時候,幾乎就是一呼百應,所有的羌人一聽說要打漢人,要反對這些苛捐雜稅,便是轟的一下都咬著牙撲上來了,帶著幾代人,十幾代人的仇恨,帶著著家人,甚至一族人的積怨,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可是這一次,不太一樣。

  羌人在三色旗漢人來了之后,生活…

  生活,還可以。

  雖然北宮不愿意承認,但確實是如此。

  因為隴右涼州這一帶的一些官吏的原因,苛捐雜稅有一些收斂,但是依舊還是有,只不過是因為羌人的總體收入比原來高了,所以相比較而言,耐受度就更高了一些。特別是在西域打通之后,一些跑運輸,做商人的羌人甚至是變得富裕了起來…

  然后這些羌人自然就不愿意來參加北宮的這一次行動。

  還有一個不一樣的是,之前是為了反對那些橫征暴斂的漢人官吏,而這一次么,卻是要保護這些原本的舊勢力。因為養寇自重是雙方面的。

  那些因為跟著三色旗一起的羌人,漸漸已經脫離了原本的隊列,已經變得不怎么受北宮控制了,也不怎么聽北宮的話了。

  北宮相信,如果持續這樣發展下去,即便是三色旗的漢人不動手,羌人也會分裂,垮塌,他身后的大纛,也就會徹底的失去了影響和作用。

  就像是他之前和其他的羌人頭人所描述的那樣,兔子洞邊上的草都被割光了,那么接下來就是抓堵兔子了,而他,就是最大最肥的哪只兔子。

  隴右,西涼,這一方的天地,就是這么奇怪的生態圈。試圖打破這個生態圈的,便會受到這個生態圈里面的所有人的攻擊。

  這一次,名義上當然還是為了所有羌人的利益,但是北宮知道,是為了他自己。為了這一柄羌人的大纛,依舊還能在隴右豎立,那個羊頭骨的圖騰,依舊是羌人的象征!

  來人!北宮望著遠方,沉聲下令,傳令下去!如果三天之內,再沒有按照要求集結到這里的,一律都按照叛徒處理!一切,都是為了羌人的榮耀!

  為了羌人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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