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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1章處處問題,處處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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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并不難…斐潛輕輕嘆息道,你摸過刀刃么?鋒利的刀刃,甚至會讓你不由得害怕起來…嗯,對,是不能亂摸刀刃…這刀劍啊,都是用來殺人的…我已經殺了一批人了,或許還要再殺另外一批…但是這樣沒什么用,同樣的問題依舊還有,而問題不解決,遲早就會再次激化…殺掉一批人就能緩解矛盾?不可能的,只要這種問題,這樣的矛盾在,就遲早會爆發出來…殺人者必被人殺,殺戮太多,樹敵就太多,終究有一天也會身死族滅…

  斐潛絮絮叨叨的輕聲說著。

  斐蓁低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斐潛,似懂非懂。

  你明白了?斐潛也看著斐蓁,還是不明白?大漢已經沒落了,想要東山再起很難,這是一個事實,雖然是很多人都不愿意明說的事實…我現在也很頭疼,你知不知道?封建皇權制度,最多就三代…你知道什么是封建皇權制么?

  分劍?斐蓁舞動了兩下手臂,表示要將劍分開來的樣子。五歲的孩子,大體上處于能說話,能表達,但是思維模式還是很弱小,根本無法理解斐潛的話語意思。

  斐潛大笑。

  夫君在和蓁兒說什么呢?黃月英在室外聽到了斐潛的笑聲,心情也不由得愉悅起來,一邊笑盈盈的走了進來,一邊問道。

  爹爹說,要分劍,然后殺人…斐蓁揮動著小手臂,像是戰場上的將軍一般。

  黃月英瞋了斐潛一眼,你怎么跟蓁兒說這個…

  哈哈,我就隨便說說…斐潛笑著,轉換了話題,最近長安周邊,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墨家帶來了一些人手,而這些人手斐潛只是交給了黃月英,讓她先帶著采集一些周邊的信息,作為練手,否則一放出去遇到了什么問題再想收回來重新教導,那就不僅是玩了,而且還很難改正。

  有意思的?誹議夫君的算不算?黃月英在斐潛旁邊坐了下來,然后一邊伸手給斐潛倒了杯茶,一邊還抽空整理了一下斐蓁因為玩耍翻滾而有些散亂的衣袍。

  斐潛哈哈笑了笑,說道:算!說來聽聽…

  黃月英讓一旁的婢女先帶著斐蓁出去玩,然后才緩緩的說道:有些人在議論黃老之道…

  黃老?怎么突然說這個?斐潛有些疑惑。

  黃月英看了看斐潛,還不是夫君做的那個「光武神像」?

  斐潛大笑。

  黃老之法已經沒落三百余年了,怕是已經不堪用了…從孝武皇帝獨尊儒術開始,黃老就再也沒有機會推行無為治國了…黃月英也不是除了斧子刨子,其他便什么都不知道,畢竟黃承彥當年也是和龐德公往來密切,多少也是知道一些。

  斐潛有些覺得好笑,所以這些儒生,便是連這樣都不放心?還在嚴防死守?這真是…斐潛忽然有些明悟,黃老作為曾經執政過的學派,也算是漢代最大的在野黨了,而現在不管是斐潛還是龐統,都出于龐德公之下,自然引得這些士族子弟關注,甚至可能以為的山東山西之分,也是黃老和儒家之爭…

  其實黃老也一度反擊過…孝成皇帝臨朝之時,朝綱不振,便有所謂逢天地之大終,當更受命于天,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凡教授甘道長,得獻《包元太平經》,意圖再興黃老,勸說天子以無為治天下…黃月英嘆息說道,只不過當朝大臣聯手,以甘道長「假鬼神罔上惑眾」之罪責,將其殺了…后來么,孝哀皇帝之時,朝堂國政更加的混亂不堪,甘道長的弟子又不甘心,呵呵,再次以《太平經》勸說天子重振社稷…天子便改號為「陳圣劉太平皇帝」,欲以無為治國,只不過在儒士們的聯擊下,又是一片人頭落地…

  后來么,孝順皇帝在位時,不甘心的道人又獻上《太平清領書》,說是天賜神書,可以讓天下長治久安之書,孝順皇帝覺得很不錯,請大臣們看看,結果大臣異口同聲,都說此書妖妄不經,把孝順皇帝好一頓批,然后將《太平清領書》封存于東觀之中…

  《太平經》啊,說社稷太平,盼天下安平,但是一出來,往往都不太平…斐潛聽了,也不由得搖著頭,朝堂之上,沒有人是傻子,兄弟內部可以打得人腦子變成狗腦袋,但是如果外人露個頭…這群家伙又會跳起來,一同將外人打到死…

  黃月英沉默了一下,說道:那么夫君你真的是要再興黃老,重用道人么…聽聞那些道人還給夫君起了一個什么什么挺長的一個名號…

  呵呵…斐潛啞然失笑,這個么…其實「神像」之事,只不過是我推出來的靶子…有一個靶子在那邊擋著,這些人就看不見靶子后面的東西了…

  斐潛微微瞇起眼,旋即又笑了起來,不說這個了…原本應該舉行一個盛大一些的慶典的,但是西域那邊又出了些事情…只能是折中處理了,要顯得隆重,但是又不能太拖沓…你幫忙看看,這幾首雅樂,哪一個比較好?

  漢代的鼓樂,分為三個檔次,一個是皇家專用,稱之為黃門鼓吹。這個黃門鼓吹等于就是天子專門用來宴樂群臣的時候,在一旁現場伴奏的大型樂隊,總共一百四十五人,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的樂舞機構進行管理,就是黃門鼓吹署。

  斐潛自然不可能用得上這么高大上的玩意,所以便是用次一檔的雅樂。雅樂是用于郊廟祭祀、春秋饗射以及朝廷舉行的各種大型典禮儀式上的樂舞,其中樂人很多不是專職的樂師,而是讓具有一定身份的良家子來充當。

  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古典交響樂團,樂器雖然也有絲竹樂器,但依舊以鐘、磐為主。不過和純粹交響樂不同的是,雅樂通常都是以樂曲和舞蹈相結合進行表演。雅樂演奏之時,舞人俱進俱退,整齊劃一,聞鼓而進,擊鐃而退,文武有序,音樂和諧,氣氛莊重。

  然后再次一檔,便是普通諸侯宴會,亦或是大臣私人宴會當中的樂師樂隊,稱之為俗樂。基本上等同于后世所謂的流行音樂,比如鄉村爵士啦,藍調啦等等,都是不怎么上檔次的俗樂。樂人往往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倡優、女樂,樂器雖時有鐘、磐,但以管弦樂器為主,其舞蹈騰跳雜亂,表演輕松活潑。

  最后民間的音樂,稱之為鼓吹樂,一般沒有鐘、磐,多數都是以排蕭、橫笛、笳、角等來進行合奏或是單獨演奏,這些很多樂器也是從胡人哪里傳入的,所以也常常被稱之為胡樂,基本上在酒館啊街頭啊等等雜亂之所演奏,也因為樂器簡單,湊上三五個就可以演奏了,所以也常常見于軍中一般宴會的時候演奏。

  吉時定了么?黃月英問道,一邊摟著斐蓁,一邊看著桌案上的文書,大舞么,會不會僭越了?還是用小舞罷…

  定了…七月初五,說是百無禁忌,適宜加封…斐潛不由得又笑了起來,幸好青龍寺還有些余料,要不然士元都快瘋了…怕是這一趟下來,又廋掉一個下巴…雖然說不管是趙云還是張遼,亦或是其他的人都說不急不急,龐令君慢慢來,但是實際上么…

  那有不急的,就連龐統自己也急呢…

  嗨…黃月英也是搖頭,然后點了點桌案上的文書,說道,用「帗舞」罷,應該比「干舞」更好看些…

  哦?斐潛挑了挑眉毛,好看?這也行?可是我是驃騎啊…不是更應該用「干舞」么?帗舞是文舞,六十四人,其中一十六人持帗而舞,而干舞么,又稱兵舞,顧名思義就是屬于武舞了。

  黃月英調皮的笑了笑:所謂文治武功,夫君武功這么多了,也該文治一番了罷!

  斐潛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點頭說道:可!那就用「帗舞」就是!黃月英的意思斐潛大體上也能猜的出來,所謂文治武功不過是個托詞,更多其實是黃月英希望斐潛可以稍微穩定一些,不需要繼續征戰了…

  這是黃月英的一個美好的期許,所以也沒有必要爭論到底應該用文舞還是武舞,開心就成。

  黃月英也是笑了,大眼睛彎彎的,然后忍不住湊過來,抱住了斐潛的一只胳膊,就像是一只慵懶的貓。

  斐潛仰著頭,雖然現在沒有繼續和黃月英討論關于黃老的問題,但是實際上心中依舊還在盤旋著這方面的事情。

  儒家的弊端,其實已經非常的明顯了…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比如說孝。孝,自然是好的,可是過于強調孝,以至于弄出一個二十四孝或是三十六孝出來,就沒意思了。而且由此延伸出來對于喪葬費用的居高不下,也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漢代當下非常尖銳的矛盾。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家資一般在數萬錢至十余萬錢之間。厚葬之風自秦開始,到漢代便是愈演愈烈。

  為了能夠體面的埋葬死者而弄得傾家蕩產,而賣身為奴,而貪贓枉法,而鋌而走險者比比皆是,致使活著的人往往無法維持生活,境遇悲慘。好幾個漢代皇帝都曾針對這一弊病而提倡“薄葬送終”,甚至下詔頒令,但收效甚微。

  因為這個孝,是儒家所謂仁德的根本,是對一個普通人的最基本要求,就連國家采用人才都用舉孝廉,那么對于父母的喪葬越隆重,不就是越孝么?

  一道法令能遏制人們對孝的尊崇嗎?

  正所謂物極必反,這個問題,在大漢穩定時期或許對社稷的危害不嚴重,但在如今天下未定、百廢俱興之期,這個矛盾就有可能就表現得更加的鋒銳,所以,是不是可以利用一波?

  斐潛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同時,儒家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但也是儒家最強的那個方面…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弱點就藏在最強之處?

  儒家能被皇權所重用,就是因為所謂的天人感應,天授君權。當年孝武皇帝雄才大略,需要北擊匈奴,需要開疆拓土,因此想要有充分的集權,也需要有嶄新的學術思想為縱橫四海的國策做基礎,在他的支持下,才有了董仲舒的儒學騰飛…

  但是問題也在這里。

  昔日天授了孝武皇帝,后來又是天授了光武皇帝,那么現在為什么沒有繼續天授當下英明神武的劉協陛下,讓其四海歸心,順順利利輕輕松松的就推平一些宵小之輩,擊敗跳梁小丑?

  那么,如果劉協不能得到上天的所謂天授,那么劉協又是什么?

  這樣的推論下去,未免就產生出一些尷尬了。甚至有沒有一種可能,會不會有人打著所謂天授的名義,來搞風攪雨?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劉協沒有來長安,否則斐潛就準備開始要利用劉協,噼里啪啦的往儒家臉皮上抽了…當然最好是劉協和儒家相互抽,最終抽得雙方都沒皮沒臉的…

  現在么,光武神像的事情,也就只能暫且先放一放,甚至還需要壓制一下,別太早暴露出來了。

  斐潛正在琢磨的時候,沒有在意一旁的黃月英揚起了臉,仔細的盯著斐潛的神色,忽然問道:夫君在想著些什么?

  啊?斐潛眼珠晃動了一下,沒想什么…嗯,我在想過幾天要先舉辦的宗禮的事情…

  在進行所謂拜將壇大典之前,先要舉辦一場規模小一些,屬于斐潛個人的祭祀儀式,也就是對于斐潛祖宗的祭祀,算是比較私人的事情,但也是必不可少的,屬于相當重要的一個環節。

  是么?宗禮啊…黃月英有些懷疑,然后用力的將斐潛的手臂抱緊,仰著頭盯著斐潛的臉,夫君難道沒想蔡姐…蔡家妹子要不要站在我身后么?嗯?

  Σ(дlll)?!斐潛一時竟然不能答,這個…

  人生啊,真是處處都是問題,處處都是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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