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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7章說的做的,姓劉姓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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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之處的一個塢堡。

  我認得你!鳳頭張三!塢堡之上,有人指著其下蒙面帶隊的賊人大喊道,子母雙刀走天下,豪氣助人鳳頭張!我認得你眉目!就是你!

  怎么可能?眾人頓時一陣大嘩。

  誰都知道,這段時間周邊來了個豪邁大俠,又是幫扶鰥寡孤獨,又是豪情慷慨,視銀錢如糞土,不少人都去拜見過,還有的坐下和張三喝過酒!

  然后轉眼之間,豪邁大俠就變成了蒙面強盜…

  張三!如此行徑,怎么對得起我們!如何能稱得上忠義!張三,你還有臉么!

  塢堡之上一片憤慨之聲。

  張三扯下了面罩,原本濃眉大眼的容貌,現在抖起了橫肉來,便流露出幾分兇殘,什么忠義仁孝?什么對錯是非?都是紅口白牙人放屁!一群廢物!爾等懦弱,便要某替爾等快意恩仇!爾等貪財,便要某使錢慷慨!爾等雖有人形,實乃畜生!扒灰的扒灰,爬墻的爬墻!卻裝出一副忠良模樣!侵吞他人田產,奪取他人骨肉!各個吃得滿口是血,還有臉對某噴口臭!今日,便是爾等畜生現形之時!攻上去!

  塢堡之上的人冷笑著,別怕,別怕,賊人上不來…賊人沒有攻城器械…

  還沒等塢堡上的人說完,就看見在下面的隊列之中推出了一輛沖車!

  塢堡之上的眾人頓時色變!

  原本用來對付厚重城門的沖車,沖撞起普通塢堡大門,就像是殺雞用了牛刀一樣,幾乎沒有費多大的氣力,就撞開了塢堡的大門。

  旋即張三帶著人手,狂呼一聲,便往內席卷而進。

  不多時,塢堡上就升騰起了滾滾黑煙。

  而此時此刻,不知道多少黑煙也在這一片土地上升騰而起…

  荊襄江陵,人聲呼號,逃避人禍的百姓宛如熱鍋上的螻蟻,四下亂奔。

  誰能想到在剛剛平復了沒有多久的江陵,便是又掀起了刀兵人禍!

  云夢澤的賊人打出了劉表僭越,殘戮地方的旗號,宣稱自己是天子門生,虎嘯將軍,要行清君側除妄臣之舉,浩浩蕩蕩撲殺出來,攪動得江陵一片烏煙瘴氣。

  一時間荊襄上下,江陵左近,即便是身處其間,恐怕無論是誰,都難以把握住整個事情的全貌。

  雖說云夢澤只是賊人,但是兇悍異常。正常來說,普通的游俠單打獨斗,像是什么撒土灰扔石灰等等的手段,自然是層出不窮讓人防不勝防,可是真要是上了戰陣,這些手段根本用不上!

  對陣之時,如林如山的刀槍穿刺而來,唯一的手段就是咬牙搏命,哪還有什么空閑去掏摸什么上不了臺面的小手段?

  所以大多數時候,單打獨斗游俠能勝,但是一旦結陣,游俠就沾不上什么便宜了,畢竟游俠只是游俠,有能力一騎當千的,也早就不用再當什么游俠了…

  可問題是當江陵地方郡兵以為云夢澤不過是烏合之眾的時候,卻猛然間吃了一個大虧,出城浪戰的縣尉死于陣前,臨近云夢澤的華容率先被攻破,然后就是混亂著席卷了周邊,直逼江陵重鎮!

  原本在田野之間生長的莊禾,被付之一炬,烈焰滔滔,搶不來的,拿不到的,便砸了,燒了,毀了!

  反正我拿不到,旁人也別想拿!

  無數黑煙在升騰,無數百姓在哭嚎!

  雷薄站在山崗,身邊一面虎嘯將軍的大旗招展。劉景升老兒什么時候出兵?

  從雷薄身后轉出那個年輕人,嗤笑了一聲,出兵?出殯罷…不出兵是個死,出兵了也是死…

  雷薄斜眼看了看年輕人,某不管劉景升死活…某只要江陵!

  年輕人哈哈一笑,自然,這是自然…將軍放心,放心…

  平氏。舞陽之南。

  有二山,一名為胎簪山,另外一個叫桐柏山。中有淮水。相傳大禹治水,便三至桐柏。

  …曹洪仰頭望著一山比一山高,還有最高處的桐柏山的主峰,砸吧了一下嘴,掉頭往下走,回營!

  將軍,不上去了?曹洪護衛問道。

  曹洪搖了搖頭,四望良久,轉頭說道:在這里看著近,真要走起來…呵呵,下次罷!人力終有盡時,哪能事事隨心?走了!

  大營之中,待久了多少也有些煩悶,曹洪便是出來行獵,也算是散散心。

  然后打著獵,不知道為什么曹洪,就想要登上山看看,但是等他爬上了一座山的頂峰的時候,卻看見山后還有山。

  再爬么?

  原先盤旋心口的那個無名火卻消了…

  只剩下些余燼,點點的灼著。

  少年時,便想著上山,上一座山再上另外一座,而到了中年,便要考慮下山的路了,否則就像是劉表,卡在光禿禿的太白頂,上么,虛無一片,又沒有天梯,怎么上?下么,好不容易才上來的,哪里舍得兩手空空就這樣下去?

  一耽擱,二延誤,等到天真的黑了,再想下去…

  呵呵。

  劉表不是沒機會。

  當年曹公要企圖設計引誘斐潛搞一波的時候,就試圖和劉表聯系,想要建立一種較為親密的關系,至少比一般的所謂同盟要更緊密一些。

  劉表有兒子,曹公有女兒,這不是明擺著么?休了蔡氏,娶了曹氏,只要曹公在位置上,就能保劉琮至少二千石一生不墮!

  可是劉表拖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時過境遷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現在好了,即便是劉琮舔著臉上來,也沒人要了。

  荊州…劉氏…蔡氏…曹洪低聲笑道,呵呵,還真以為荊州一地,就只是這兩個姓氏么…

  將軍?你說什么?在曹洪身邊的護衛沒聽清楚,問道。

  沒什么…你帶兩人,先將獵物帶回去,這個…嗯,還有這個留著,其他的就給兒郎們分了罷!曹洪指點了一只野兔和一只山羊說道。

  平日里活蹦亂跳,到了時辰,也就是一豆盤的菜肴!

  弱肉強食,這本身就是不分好壞,不分善惡。

  就像是曹洪一行人攜帶兵刃弓箭,山中走獸飛禽什么的,自然是成為了曹洪的獵物,如果反過來,曹洪一行赤手空拳又傷痕累累疲憊不堪,說不得就成為了山中虎豹的口中食物。

  就只許人吃虎,不許虎食人?

  天地之間,那里有這樣的道理?更何況誰是人,誰是虎都不一定,亦或是非人非虎,只是倀鬼而已?

  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而黃雀身后,又是何人?

  曹洪不由得回頭看了看。

  桐柏山上,風吹草搖,山石峭立,如同一個亙古巨人,冷冷和曹洪對視著。

  哼…曹洪晃了晃腦袋,走著瞧…

  長安。

  驃騎將軍府。

  夕陽已經落下,世間的喧囂似乎告一個段落,但是有些事情卻像是浮起的夜色一樣,漸漸濃厚起來。

  議事廳當中,斐潛和龐統坐著。

  兩個宛如宮女的青銅人形,左手托住燈座,右手提著燈罩,分置左右。燈罩之內明晃晃的火光投向前方,和另外兩排蠟燭照耀的整個議事廳內清澈透亮。

  劉景升…龐統沉吟著,總覺得有些兇多吉少…

  斐潛用手輕輕的敲著桌案,半響,怎么說?

  劉景升年老了,這是不爭之實…龐統說道。

  斐潛點頭。手指頭敲著桌案,篤,篤篤。

  龐統繼續說道:劉景升入荊州,走的是由外而內…或者說,光武之道…光武么,嘖嘖,走得好么,強當然是很強,但是,哼哼,呵呵…

  斐潛哈哈笑了笑,不僅是劉景升,袁本初也喜歡走這條路…

  故而…這是第二個破綻…說完,龐統又豎立起第三根手指頭,第三,劉景升之子…

  龐統嘖嘖兩聲,將伸出的三根手指頭一收,江陵有亂,劉景升若是不派兵平鎮,必然糜爛地方,聲望也是大受損害,屆時自然是難以服眾…若是派遣兵力平叛,那么襄陽又是空虛,保不準連襄陽都會發生變化!這事情,十有八九是蔡氏搞起來的,二虎相爭,必有一傷…

  漢代中央朝廷,皇權和外戚相愛相殺,地方權柄之中,也是如此。荊州劉表和蔡瑁,就類似于地方土皇帝和其大將軍。

  這幾乎成為了漢代的一個優良傳統,一個權柄交接的慣例。這個毛病,是從漢代的娘胎當中帶出來的,屬于先天病,難以醫治。

  沉疴舊疾…斐潛敲得桌案篤篤有聲,所以,劉景升不想等死,開好藥方了?只是這方子,有些猛啊…

  龐統點頭說道:定然如此!久病之下,陰陽虧虛,驟用虎狼之藥,怕是即便是好了,也是半殘!只不過,此亦為無奈之舉…不趁著當下來做,怕是日后連湯藥的碗都端不得了…

  斐潛嗯了一聲,然后說道:某原以為…算了,如此說來,劉景升反而落于轂中?

  歷史上,劉表被蔡氏溫水給緩緩的煮了,直至死時都沒有太大的蹦跶,而現在似乎是蔡氏的火開大了些,然后劉表被刺激得跳了起來,只不過不知道是會撞翻了鍋,亦或是僅僅撒些湯。

  但是不管怎么說,這一次,雙方徹底算是翻了臉,就像是皇帝和外戚最終干上了一樣,不是外戚大將軍被抄家滅九族,就是皇帝腦袋掉下…

  龐統搖了搖頭,說道:也不好說,劉景升經營多年,定然也有后手…云夢澤么,只不過就像是個引子而已,至于后面的,還要看各家的手段了…

  斐潛依舊在輕輕敲著桌案,忽然之間停了下來,說到手段,嗯,有件事…曹司空在鄴城誓師了…那些兵卒,士元你覺得…應在何處?

  龐統眉眼一跳!

  當啷!

  一柄長劍被劉表抽了出來。長劍顯然并非凡品,劍身上面層層疊疊的花紋,每一層似乎都在閃耀著銳利的寒芒。

  琮兒,汝觀此劍如何?劉表輕輕的,緩緩的轉動著長劍。長劍之上的花紋在光影的晃動之下,星星點點,刺人眼眸。

  劉琮不明白劉表是什么意思,呃…自然是好劍…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可知為何君子常用劍?劉表的目光,透過長劍上方,投向了劉琮。

  劉琮遲疑半響,最終拱手說道:還請父親大人指教。

  咳咳咳…咳咳…

  劉表似乎想要說一些什么,但是忽然而來的咳嗽打斷了劉表的話,甚至使得劉表原本舒展的身形也佝僂了許多,整個人就像是被扔上了岸的魚,痙攣著,掙扎著。

  劉琮下意識的想要上去幫忙,卻看到劉表的長劍擋在前面,遲疑了一下,沒動。

  半響,就像是要將肺咳出來一樣的劉表喘息著,抹去了嘴角的口涎,然后一點點的重新挺直了身軀。

  父親大人…劉琮身軀前傾著,父親大人…沒事吧?

  呵呵…劉表看著劉琮,嘴角咧了咧,沒事。

  燈火搖曳。

  劉表喘息著,將長劍放在雙膝之上,手輕輕撫過劍脊,等氣息重新平穩之后才說道,劍有雙刃,故需慎之,稍有不慎,便是傷人傷己…

  劉琮點頭。

  明白了?劉表追問道。

  劉琮繼續點頭,明白了。

  劉表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劉琮,明白何事?

  嗯?劉琮愣了一下,劍,劍有雙刃。

  似乎是一陣風吹過,燈火搖曳了一下,又像是劉表的身軀晃動了一下,但是轉眼之間,又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劉表看著劉琮,看著形態及其相似自己年輕時候的劉琮,最終嘆了口氣,算了…這劍,就是蔡氏…

  蔡氏?劉琮似懂非懂。

  用得好,便是殺敵,用得不好,便是傷己。劉表彈了一下劍脊,發出嗡的一聲,如今這劍,便是要飲血了…蔡氏憑依,一個是驃騎,一個是司空!如今驃騎忙于賑災,無意南下,曹氏直求穩固,困于冀州,便是革除蔡家之良機!

  蔡氏以云夢賊為餌,企圖調動襄陽兵卒,便可以趁虛而入,奪了你我性命,使得荊州改姓蔡氏!呵呵,哈哈!劉表大笑,臉上的粉噗噗而落,某豈能如其所愿?!某已詔令云夢澤賊人乃蔡氏所為,令甘興霸領兵圍剿蔡洲!須臾便可克之!至此之后,便可除此大患!

  劉表這幾年,忍了許久,終于是感覺可以掃除頑疾,心情自然是極好。

  如此,可是明白了?!劉表目光灼灼,似乎年輕的時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孩兒…明白了…劉琮喃喃而道。

  劉表沉默了片刻,卻搖了搖頭,你不明白…你總是說明白,其實都不明白…

  劉琮愕然。

  劉表嘆息道:外戚,就是外戚,若是主強,枝干如何繁盛,也是無礙!而現在…劉表看著劉琮,神情很是復雜,若不是你多次將為父的話當成耳邊風…為父又何必做如此之舉?

  孩兒…劉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孩兒…孩兒怎敢…

  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敢…一出這個門,便是什么都敢了…劉表苦笑道,我的兒啊,你我才是最親的,你卻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然后將真心掏給了旁人…我囑咐你不要說的,你說了,告誡你不要做的,你做了…有時候我都在想,你究竟是姓劉…還是姓蔡!

  劉琮匍匐于地,渾身上下一個哆嗦,汗出如漿。孩兒,孩兒…不孝…

  我原以為,等你長大了,慢慢就懂了…只不過…為父,沒剩下多少時間了…若是你能再強一些,不求你能上陣殺敵,至少懂得些利害手段也好,可惜…劉表幽幽而道,若是你能稍許表現出一點能控制蔡氏的能力來,為父都不用走到今天這一步啊…為父是擔心,若留下了蔡氏,怕是為父前腳閉上眼,后腳死的就是你!

  劉琮駭然抬頭。

  怎么?還不相信?劉表笑道,只是笑容之間夾雜著及其復雜的情緒,我不是要求你做這個,就是要你做那個,少則罵,多則罰,所以你覺得為父對你不好…是吧?而蔡氏對你恭敬,和藹,天天笑臉相迎,言必稱公子,有求必有應,所以蔡氏才是對你好,是吧?但是你怎么不想想,你有何德何能,可以讓蔡氏俯首,心甘情愿爬在你腳下?

  你有過人才智么?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你有無雙武勇么?可以決勝戰場,血戰黃沙?

  沒錯,你是荊州牧之子,是堂堂二公子…但是如果…劉表盯著劉琮,如果我死了,你又有多少本事能守得住這個荊州牧?!

  孩兒…孩兒…劉琮頭上身上的汗滾滾而落。

  當啷!

  長劍落于劉琮面前,寒光頓時刺痛了劉琮的眼。

  持此劍,去內院斬了蔡氏人頭來!劉表沉聲說道,劍上若無血,如何可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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