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現在斐潛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心中也是多少有些方。
小腿在抖,心率不齊。
快到碗里來,嗯,快進坑里來!
可是,真要進來了,斐潛又害怕關羽將碗直接給打破了…
斐潛瞪著關羽,密切關注著關羽的下一步動向。
斐潛雖然對于劉備三兄弟有足夠多的了解,但是這樣的了解并非建立在直接見面的印象總結當中,而是依據后世的書籍以及相關的資料。
所幸的是,或許是因為三國這一段歷史被太多的人喜好,所以關于劉備三兄弟的資料也是不少,除了羅老先生的YY的那一本之外,大多數的資料相互之間還是可以印證一些東西出來的,比如關羽。
傲氣成就關羽,也注定了關羽的失敗。
如果不是傲氣使然,關羽就不會有單騎斬顏良,也不會有威震華夏的水淹七軍,但是同樣,也不會斷了和東吳的關系,最終走麥城。
因為傲,所以關羽選擇了如他長刀一般的道路,直來直去,寧死不悔。
當下這個征西中軍大營的陷阱,就是針對著關羽的傲…
在劉隸為了取信于斐潛,自然也是要拿出一些真材實料來,因此在斐潛獲知了郪縣匯集了劉備和關羽的時候,就開始針對著劉備和關羽,開始和徐庶研討制定相應的策略和計劃。
就像是劉備親身到郪縣,企圖作為誘餌引誘斐潛前來進攻一樣,斐潛也對應的將自己作為誘餌,反過來引誘劉備和關羽出動。
徐庶原先很是反對,但若是徐庶領兵前來,就不能達成當下的效果,最終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同意了斐潛的計劃。
斐潛賭劉備,比自己更加的著急…
斐潛賭關羽,依舊是像歷史上記載的那樣的驕傲…
若是劉備沖到了中軍大寨前,肯定不會直接沖進來的,而是會等待關羽一同而進,可是劉備會在旗下有關羽的情況下,依舊置身于前鋒之中,然后讓關羽坐鎮中軍么?
顯然不可能。
因此,最先沖到這里,沖到斐潛的中軍大寨布置的這一個區域的,必然就是關羽。
斐潛不能確認關羽在陣前會不會識破自己的誘兵之計,但是斐潛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依舊是那個驕傲的關羽,那么就不會像是普通人一樣畏懼和躲避風險。
白馬之戰,關羽斬顏良,難道萬軍之中,就不危險么?
水淹七軍,以一州之力抵御曹軍,難道就沒有半點的風險么?
可是關羽依舊做了,義無反顧,高傲的向前直進。
因此,斐潛看見關羽稍微遲疑了一下,便下令帶著兵卒朝著斐潛此處的將臺沖殺過來的時候,便微微笑了,可是心中不由得也提了起來。
關羽雖然跳進了布置好的坑中,但是依舊如龍如虎,可能不能讓這只龍盤著,讓這只虎著,依舊要看接下來的戰斗…
雙方戰陣之間。
這一場郪縣之戰,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慘烈無雙。
或許是整個大漢現在最為費錢的,呸,最為精銳的部隊,和歷史上鼎鼎有名,千古傳唱的,甚至可以說有著莫名其妙各種光環加成的劉備三兄弟,這樣兩只軍隊就在川中,在郪縣,再這樣的一個冬夜,在晏平四年的末尾,撞擊到了一處。
如果說在安漢五里澗那邊,還是雙方的第一戰,相互之間還有一些試探的意味,雙方也還有相應的騰挪空間來進行追逐廝殺,左右縈繞,計謀策略,那么在今夜的這一戰,從一開始,直至現在,都是在硬碰硬,命換命,沒有半點的退縮余地。
雙方不約而同地,不知道在什么時間點上,就已經降低了在相互搏殺的時候的怒吼聲,顯得沉悶且慘烈,兵刃相互交擊碰撞的叮當聲,砍入骨頭之中的咔嚓聲,鮮血噴濺的嗤嗤嘶嘶聲,還有咽下最后一口氣的嘆氣聲,混在了一處,令人沒有了之前的熱血翻涌,只剩下了直面死亡的恐懼,讓人感覺仿佛今夜的寒風,并不是冬日的冰冷,而是地獄之中透入靈魂一般的絕對冰寒!
關羽的兵卒頂著弓箭蜂擁而至,前排的校刀手靈活的用盾牌遮蔽著身軀,開出了一條血路,和征西大營之中的陣列狠狠的撞在了一處!
第一排拼光,第二排頂上。
人命飛快的消耗,負創倒地的人鮮血還在噴涌,下一波的人就在噴涌的血霧當中繼續搏殺,用刀砍,用槍捅,用腳踢,用手抓,甚至互相摳挖對方的眼睛鼻子嘴巴,就像是重新淪成為了野獸,鮮血淋漓,寸步不讓,直至將對方殺死或者被對方所殺。
雙方的兵卒飛快的在這個短短的時間內消耗著,交錯著,似乎是千萬年之后,也似乎是一轉眼之間,廝殺的陣線就延伸到了中軍將臺之前,魏都統領的重裝甲兵的面前!
魏都迎頭一斧劈碎了面前的一面盾牌,將盾牌后面的關羽校刀手砍翻在地,去勢不減的重斧還順帶將對方的兜鍪砍裂,深深的嵌入對方的頭骨之中!
透過面罩的縫隙,在周邊不斷跳躍的火光之中,魏都看身邊的征西兵卒,自己的手下,在相互搏殺之中,不斷的倒下,便再也沒有爬起來…
左前方的那個似乎是常常跟著自己討吃的大嘴巴的王七郎,剛剛用斷矛殺了一人,又砸碎了一名關羽甲士的頭顱,便被一名關羽手下狠狠一槍捅在的胸腹之間,似乎是被捅在了重甲絲絳薄弱之處,頓時血涌噴濺出來,雖然也反手一斧砍翻了那名長槍手,但也是被另外幾名關羽的兵卒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
“都去死!”
魏都沒有空閑悲傷,只能咆哮著,再次掄起戰斧,鑿開了兩名撲來的校刀手的胸腹,滑落的內臟在夜空中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卻也噴得魏都的面罩上都是一片血水,模糊了視線。
魏都甩了一下腦袋,順手拉了一下戰斧,卻因為戰斧被之前校刀手臨死之時緊緊抓握住了斧柄,一時之間帶動得有些遲鈍,而另外一名校刀手見有機可乘,便一刀扎向了魏都的脖頸之間!
陣列之中,哪有什么躲閃的余地,再加上魏都一身重甲,也無法躲避,只得甕聲甕氣的在面罩后面低吼了一聲,然后徑直用手臂上的鐵甲往外一格,卻不想格了一個空!
作為關羽麾下中流砥柱一般的校刀手,刀盾之上的功夫,也不比征西麾下的差上多少,之見劈砍魏都的校刀手急切的一收又一砍,竟然錯開了魏都的格擋,而是一刀砍在了魏都的面罩之上,火光四濺當中,不僅將魏都腦袋砍得一個后仰,甚至還砍裂了三分,一股鮮血頓時從魏都臉頰上噴涌而出!
魏都嚎叫一聲,疼痛之下抽出了戰斧猛地往身前一掄!砍了他一刀的校刀手連忙用手中的盾牌去擋,卻根本擋不住,嘎啦聲響之中,就像是一個被拍成兩節的沙袋一般,斜斜對折,帶著一蓬鮮血,跌落在地面之上!
“爾等退下!”關羽趕了過來,攔下了兩三名原本繼續要撲向魏都的校刀手,在魏都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魏都幾眼,微微瞇起眼,“倒也是一名好漢!便由某送汝一程!”話音未落,也不等魏都回話便是手起刀落,冷艷絕倫的刀光一閃,斜斜向魏都砍去!
關羽心中也是有些發急了,他真沒想到征西麾下這一群重甲兵卒如此的強悍,就像是血海之中的礁石一般,在幾度洶涌澎湃的攻擊波浪之下,依舊屹立不倒,迫使關羽不得不親自上前來一個一個的拔出。
關羽這些校刀手,有許多是在平原的時候就跟著關羽的了,一點點的傳授技藝,一點點的打磨成型,而現在,卻一個個的倒下,就連關羽自己,都在拔出這些征西重裝甲步卒的搏殺之中,負了了傷…
關羽的左臂上有一道口子,那時兩名擅長聯合搏擊的征西重甲兵留下的;右大臂上的鐵甲片已經崩飛,露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還沒來得及包扎;右腿大腿上和小腿上各有一道傷處,烏青一片,腫的老高,那是被戰斧砸到的,是因為自己砍殺了對方之后,氣力轉換之時來不及騰挪,也沒有多少空間騰挪躲避對方無力跌落的戰斧而砸出來的硬傷;腰間也是被流矢所傷,所幸并不深,只是在扭動發力砍殺的時候,總是不得已崩裂傷患之處,也是久久不能止血…
刀光上下飛舞,勢大力沉,魏都雖然用寬厚的戰斧擋了下來,但是連人帶斧頭竟然被關羽砍得連連后退,手臂發麻,胸口發悶。
魏都狼狽,關羽也沒有能夠完全占據上風。關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停了下來,回復氣息。魏都的戰斧鋼材都是上佳,若不是關羽武藝精湛,若是換成另外一個什么普通將領,在兵刃碰撞之中就會吃了大虧,甚至會震裂虎口,再戰不能。縱然如此,關羽仍然需要讓自己的手臂和幾乎快要炸裂一般的肺部,稍微恢復一下,并沒有立刻追砍魏都。
關羽暫時未動,但是跟著關羽多年的校刀手卻毫不客氣,立刻就有人搶前兩步,趁著魏都也是氣息不穩,撿起地面上掉落的戰斧,便沒頭沒腦的朝著魏都砸砍而去!
沒有用過斧頭的人,對于這種重心和戰刀完全不一樣的武器,總是拿捏不穩,并不能發揮出十成十的威力,但縱然如此,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也是讓魏都措手不及,“咚”的一聲悶響砸在了魏都胸側的甲胄之上,疼的魏都連叫都叫不出來,也不知道甲胄后面的肋骨是裂是斷!
魏都忍著劇痛,騰出一只手來,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呼嘯著,橫拍過去,扇在了那名校刀手的上,帶著鐵鏈手套的大手,幾乎將那一名校刀手的臉砸得凹陷下去,還順帶鉤扯下來大片的臉皮和血肉,甚至連一邊的眼珠子似乎也被魏都拍了出來!
可是下一刻,如同血月一般的光華便是劃破了整個的夜空,朝著著魏都的頭顱而至!
魏都只能是竭力單手提起戰斧往上招架,可是畢竟少了一只手的力量,頓時抵御不住關羽的如同巨浪一般拍來的力量,戰斧頓時被往下一錯,連帶著雙膝也承受不住這一股力量,被砍得跪倒在地!
刀光再閃!
魏都勉力一縮,全力招架,但是畢竟失去了腰腿之間的協力,更是不堪,連斧頭帶人一起被砍飛,身上外層的甲胄鐵片崩飛,竟然被關羽直接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連帶著內襯的鎖子甲也是環環崩裂,帶出細碎的鐵渣皮塊,連帶著鮮血往空中噴薄而出!
若不是魏都腦袋縮的快,說不定這一刀連頭顱帶胸腔就一同被關羽一刀斬斷!
縱然躲過致命的一刀,可是魏都也失去了再戰的能力!
如同血月一般的刀光回轉,然后關羽再往前跨出兩步,又再次舉起了長刀!
砍倒了這名征西悍將之后,便是距離征西將軍的中軍將臺僅僅是不足百步!也就是等于說只要再一個沖鋒,便可直撲征西中軍!
不管征西將軍最后是戰,還是逃,只要讓征西將軍的這一面三色旗幟稍微有些動搖起來,必然就會牽連到整個的征西軍陣士氣,到那個時候,便可以一舉而勝!
此戰,定矣!
關羽心中剛剛轉過這個念頭,忽然眼角當中看見在魏都前方,在征西將臺之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列出了一排陣列,而且雖然來不及看清楚具體情況,但是關羽猛然的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就像是當年孤身在山間之中,遇到那一只猛虎一樣!
轉眼之間,就是生死立判!
“嘣!”
“嘣!嘣!嘣!蹦蹦…”
已經是完全脫力的魏都躺倒在地面上,面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跌落,之見漫天星斗之間,星光璀璨,天河倒垂之間似乎看到了一根根弩矢的影子,從自己的面前破空而過!
魏都張了張嘴,噴出了一股鮮血,手勉力的抬了抬,似乎要摸什么東西,卻沒有氣力,又垂了下去,“咳咳…好餓啊…我的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