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兵貴神速,但那個是在對方并不了解自身的情況下,然后方能出奇制勝,但是如果對方堵在路上,拋棄了后勤的所謂神速,也不過就是一個笑話。
冷兵器戰爭,一進一退之間,更像是圍棋上面的小尖,雖然步態較為緩慢,但是進可攻退可守,怎么都行。
涪縣么,后世以其榨菜聞名,但是也同樣反應出,這個地方么,物產什么的,比不上成都,再加上這些日子的匯集的兵卒禍害,幾乎就跟縣一樣,大多數普通百姓不堪重負,要么逃進山中躲避,要么到了川蜀腹地投靠親友,反正縣城之內,基本上都沒有百姓,剩下兵卒了。
畢竟這個年頭,說什么軍紀之類的,恐怕也只有征西將軍這些職業精銳相對好一些,像是川蜀普通的郡兵,也算是不錯了的,至少不會奸淫擄掠本地居民,但是吃個飯打打牙祭什么的總是少不了,一來二去誰能負擔的起?
所以整個涪縣、梓潼到縣,再到安漢,幾本上也都類似,也就成為了軍事防御地區,似乎將川蜀百姓切成了南北兩半。
劉備算不上什么料敵入神,也談不上多少深謀遠慮,但是向上拼搏,緊抓住一切機會想要咸魚翻身的精神,卻是一般人所無法比擬的。
和吳氏聯合,趁機吞占川蜀,旁人看起來似乎是毫無意義的,自尋死路的舉動,但是對于劉備來說,則有很大的不同。
難道說不吞并川蜀,劉備就不用對抗征西了么?
所以劉備這樣的舉動,一方面消除了被拉扯后腿的隱患,另外一方面來說,萬一贏了呢?就像是那位偉大的咸魚導師說的一樣,普通人考慮的是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但是劉備看重的,是那個萬分之一。
不過當下劉備,最大的問題就是手不夠長,啊呸,手下將領不夠多,分不過來。如今劉備在成都收拾一幫川蜀遺老遺少,關羽坐鎮縣,統帥愿來屬于龐羲的大軍,涪縣也就只能讓張飛前來鎮守了,至于原本的安漢防線么,劉備只能表示嘿嘿…
若是征西真的覺得安漢防線薄弱空虛,然后朝著巴東而進,劉備定然舉手加額,歡慶不已。巴東那個地形,劉備是親身經歷過的,所以知道若是真的一頭扎進去,想要掉頭再扎出來,起碼沒有一年半載折騰不過來,所以也就等于是給劉備更多的時間了。
不過征西將軍斐潛顯然也不會走這樣的冤枉路,一個尖頂便捅在了劉備軟肋之處。
劉備最近真的忙,忙得腳打頭的那種。
脅迫了劉璋,讓劉璋在公眾前露了個臉,表了個態,便算是多少扯一塊遮羞布蓋在三角區域上,然后便是著手收拾比如像是張松這樣的親斐派,提拔吳懿李恢等作為左右爪牙,威脅震懾那些還處于中間立場的川蜀大戶。
聽聞了張飛八百里急報,說是征西前鋒臨近涪縣,劉備縱然是心中建設已久,依舊不免咯噔一下,塌了小半邊的角樓,自個兒琢磨了一夜,就暫且想出了三個字“不能慌”。
一慌就完了!
因此第二天召集眾人商議的時候,劉備早早的起了床,卻沒有立刻到了大堂商議,而是用了早脯之后,又讓護衛仆人打了熱水,用熱臉巾將臉龐捂得血脈通暢,白里透紅,才故意穿著一身寬袍大袖,而不是穿著甲胄,晃晃悠悠的臉上帶著笑,到了大堂之上。
果然,見了劉備神色,眾人似乎也有些安穩下來,不得不說,劉備的笑和哭,都是極具備感染力的。
“今征西一偏軍來襲,不知各位有何對策啊?”劉備不咸不淡的說道,語氣語態似乎都沒有將這個征西偏軍放在眼中似的。
堂下左右相互看了看,回想一下也是,不過一偏將爾,征西主力都還沒有動呢,值得一夜輾轉反側么?
于是氛圍不由得也有些輕松起來。
“涪縣雄兵萬余,有張劉二將,區區三千征西偏軍,能奈之何?且如今已是深秋,再過月余,山間寒風一起,征西偏軍,不得寸進,必然退之。依某之見,固守即可,不必理會。”費詩緩緩地說道。
費詩現在也不再是那個被燒得一窮二白的綿竹縣令了,而是成為劉備帳下督軍從事。
督軍從事,一般來說,是掌管軍事的,但是很顯然,想要管軍事的人太多了,根本輪不到費詩來,因此費詩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掌管了刑獄。想想看這些時日,除了張松之外,那些劉璋龐羲派、親斐派倒下了多少,家財又有幾何,便是知道費詩最近究竟這個督軍從事分量如何了。
很明顯,費詩也想保住自己的新獲取的地位,因此他認為目前還是要以穩妥為上,至少要等自己先將這些獲取的浮財轉移一部分到家鄉之后再說…
劉備緩緩的點點頭,微微笑笑,沒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拖延,其實也是一種戰略,也不能說是費詩膽怯避戰,而且費詩說的也沒有錯,縱然川蜀氣溫比起關中并北要高上了不少,但若是冬日來臨,山間的氣溫溫差還是很大的,再加上高度對于氣溫的影響,若是轉運糧草出現了一些問題,那么不戰而勝也不見得有什么奇怪的。
“使君,某倒是有一計,若是此計可行,某觀征西大軍,不過螻蟻之聚,徐魏之輩,亦如草芥一般!”
喔喔喔?
劉備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向了發言人,連忙表示出一副恭聆妙策的態度來,說道:“愿聽子遠高見!”
吳懿自然是忘不了之前魏延在廣漢刺下的那一劍,如今聽聞了是魏延率領偏軍而來,心中自然是不可能輕易放過,因此帶了三分的狠毒說道:“征西偏軍不取梓潼而進涪縣,無非是涪水平緩,又非汛期,其多密林,乃伐巨木而以索縛之,即可渡也,故而我兵分則力弱,兵合則難御…”
吳懿深知川蜀地形,自然也對于涪水一帶有所了解。涪水在涪縣之處蜿蜒而進,這一段路雖然起伏不定,但是并非什么高山險要的地形,加上山地林木繁茂,要是選一個地方來渡河,即便是沒有船只,砍伐一些大木頭也是可以將就用,所以不好在沿河岸進行抵御。
“吾等可于涪水之西設立營地,以誘征西偏軍伐木而渡,另陰遣兵卒,于上游蓄水,待征西偏軍半渡之時…如此必可勝之!”吳懿笑了笑,只不過笑容有些陰森,“除此之外,吾等亦可如此這般…”
就在川蜀劉備研究著要怎么對付征西將軍斐潛的時候,在冀州的袁紹也正在一直考慮著關于南下討伐平東將軍的相關事宜。
說實在的,對于這個發小,袁紹心中多少還留著一點情誼。
當然,情誼并不是關鍵因素。
起決定性的因素有兩個,一方面是曹操確實有能力,袁紹還想著盡可能的多用用,另外一方面是一旁的征西將軍斐潛實在是亞歷山大,不能不小心謹慎一些。
不過隨著征西將軍征調軍隊南下進了川蜀的消息傳來之后,袁紹原本的心思也不由得有些活泛了起來…
再打征西?
嗯,欲攮外必先安內么…
“主公,如今之局,戰機稍縱即逝,軍情緊急,不能再拖了。”田豐忍受不住袁紹長時間的拖延,便再次前來敦促道,“如今征西自顧不暇,正當吾等用兵之機!若是再有拖延,等征西取了川蜀,而吾等又腹背受敵,屆時便是悔之晚矣!”
“嗯…”
袁紹慢慢的點著頭,然后咳嗽了幾聲,進入深秋之后,或許是感染了些風寒,或許是年歲大了一些,袁紹自己覺得精力也似乎沒有像是前幾年那么的好。
田豐說的也是有幾分得道理。
“不過并州之處…”袁紹緩緩的說道,“又要如何應對?”
“可令高將軍鎮守中牟!主公,勝敗乃兵家常事,高將軍為賊所欺,苦戰得脫,也是難得。讓他小心應對,不要讓征西趁隙襲擊,便可保得冀州無憂。”田豐知道袁紹擔心的是什么,也立刻給出了建議。
“嗯…”
袁紹思索良久,總算是點了點頭,進入了下一個環節,“幽北強敵環繞,不可輕動…孤最多抽調兩千騎兵…可這統軍之將…”
田豐再一次在心中感嘆,但是也只能是無奈的退一步說道:“若是不動文將軍,便以寧國中郎將為主,高偏將為輔共御之,另調四千步卒隨后…”
“嗯…”
袁紹衡量了一下,又看了看田豐。張高覽都是河北人,雖然將兵權交一部分出去到了冀州將校的手中,但是當下似乎也沒有什么更好的選擇余地了,最終袁紹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
“若如此安排,攻略兗州,元皓以為,需時幾何,可有幾分勝算?”袁紹最終問道。
田豐真想跳腳罵人,但是喘息了兩下,還是忍住了,說道:“主公!兵家之事,瞬息萬變,豈有定數?若一切順利,少則半年,多則一年…”
“一年啊…”袁紹皺眉,要是征西一年之內就收了川蜀了呢?
田豐毫不客氣的瞪著袁紹,并不接話,雖然這樣的行為極不禮貌,于禮不合,但是田豐這個暴脾氣,真的有些忍不住,這又不給兵卒,又想著要成效,哪有那么多的好事?
“咳咳咳…”袁紹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急躁,最終也是自嘲的一笑,說道,“便如此吧…當下兗州濮陽守將何人?”
“夏侯,夏侯元讓。”田豐拱手說道,“兵馬約為五千。”
濮陽是曹操在兗州的大本營,若是能攻克濮陽,便是給了曹操陣營的沉重一擊,所以袁紹也是關注到了這一個城市來。
袁紹皺了皺眉,“五千?”
要攻打一個守軍有五千的城市,正常來說至少要五倍兵力,也就是要接近三萬的人馬進行圍城戰,才有比較大的獲勝希望,當然,若是有五萬的兵馬,那就更好了。
田豐用手杖在地面上敲了敲,說道:“主公,攻城為下下之策…應誘而擊之…”
就算是親兄弟,在利益的面前,也不可能完全避免爭執的打斗,更不用說像是袁紹和曹操這樣的結合體了,因此在見到了征西將軍斐潛注意力轉移到了川蜀的前提之下,袁紹和曹操這一對兄弟,終于是將臉皮扯破,準備開始動手了。
幾天之后,張就帶著兵卒人馬,和高覽一同南下。
這一次領軍出征,張覺得肩頭沉甸甸的,一路之上也是神情凝重。
高覽更是如此,前一次太史慈搞得袁紹南路軍全部崩潰,要不是田豐等河北士族向袁紹求情,高覽恐怕當時就被袁紹給治罪了,這一次得了一個副將輔佐張,多少也有些戴罪立功的味道。
高覽回頭看了看后方的兵卒人馬,又看了看張,幾次欲言又止,神情尷尬,猶豫了很久,才提醒道:“張中郎,這就要進軍兗州?”高覽并不知曉田豐的全部計劃,他只是被告知要完全配合張,畢竟這一次高覽他也是副將,不知道全盤計劃也是正常。
張看了高覽一眼,他知道高覽在擔心著什么,或者說是高覽在隱蔽的提醒著他什么。
確實,就這點兵馬,就想要直接可以拿下兗州,這不是笑話么?
不過張并不打算和高覽詳細說明田豐的計劃,只是說道:“高將軍,天色不早,暫且尋一地休整…明日卯時,便拔營兵發黎陽…”
“黎陽?”高覽皺眉,但是依舊拱手領命而去。
打仗,完全就是兵卒搏殺么?
顯然不全是,但是這一場戰斗,田豐明顯是要將兵卒搏殺放在了次要的位置上,更多的是攻心之策,這樣的計劃,真的能夠成功?
張并不清楚,但是他也只有執行,至于執行的效果怎樣,他的心中,也沒有一個底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