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密集的長箭在空中凄厲地嘯叫著,互相交錯而過。
就像是交錯而來的兩支部隊。
若是從極高的空中往下觀看,那么在戰場之中的是蔣奇和難樓,而正要加入戰場的則是一群征西騎兵,而在更遠的地方,正在趕來的則是得到了報信的文丑部隊。
騎兵的活動空間很大,戰場的覆蓋范圍自然也是很廣,接觸和脫離,往往取決于雙方的速度,而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征西的人馬顯然會更快的抵達…
袁軍在蔣奇的號令之下,一些人手忙腳亂的高舉著盾牌進行防御,但是還是有許多的人為了加速,并沒有來的及摘下掛在馬側的盾牌,他們高呼著,悍勇無比的沖向了烏桓人。
“噼啪!”
“哧!”
帶有鋒銳箭頭的長箭是相當可怕的,就算是有盾牌防御,長箭凌空而落所帶來的巨大沖擊力,密密麻麻的砸在盾牌上的時候,顯得是那么的狂暴而粗野。
許多外圍的袁軍士兵給這一陣密集的箭矢撞擊得搖搖晃晃,手臂酸痛,縱然僥幸沒有中箭也有許多人端坐不住,跌下馬來。
還有一些長箭則是越過了盾牌,又或是射傷了那些來不及舉盾的袁軍丙組,這些被射中的倒霉鬼,慘嚎著跌落馬下,然后很快的消失在馬蹄之間。
幸運的是,雙方對沖,箭矢發揮的空間其實并不大,很快雙方的鋒線就接觸到了一處。
“殺!”蔣奇長矛揮舞,率先掃開一柄側砍而來的戰刀,然后將這名烏桓人挑落馬下,激戰旋即展開。
騎兵的沖擊力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雙方都是騎兵在相互對沖的時候,僅僅是雙方第一輪的接觸,在爆起一層層的血霧之下,幾乎是瞬間就都被侵蝕掉了狠狠的一層。
處于較后排的騎兵對著對手,瘋狂的射擊著,盡可能在自己沖殺上去之前,殺傷和削弱對手,在閉著眼睛都能射中密密麻麻撲上來情況下,箭矢的準頭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射速才是關鍵!
在射速這個方面上,烏桓人占據了一點點的優勢,畢竟作為草原上的人,摸弓箭的時間比漢人要長許多。
然而這樣的優勢在肉搏戰展開之后,基本上就被抵消掉了,袁軍騎兵被戰友的血刺激得瘋狂起來,他們只知道殺死對方,為戰友報仇,如果可以,就多殺一個墊背,再殺死一個就賺上一個…
在血腥的冷兵器戰斗之下,思考和理智已經蜷縮在角落,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將身體交給了本能和血氣,要生存,殺出去,沖出去才有活下來的機會!
越怕死便越是死的快,只有前赴后繼沖殺的一條路,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給后面的戰友士兵爭取一條活路!
烏桓人箭矢強,但是袁軍騎兵在甲胄上的防護相對來說比烏桓人要更好一些,因此整體上來說就算是減輕了百分十,百分二十的戰斗損耗,在這樣激烈的戰斗下來,也能漸漸的積累不少優勢來。
雙方很快殺瘋了。
戰友和敵人的尸體就在紛亂的馬蹄之下踐踏,斷肢殘臂就在自己的眼前飛舞,鮮血就在空中濺灑,吼叫聲就在耳畔回蕩!
雙方都沒有退路,不是死在敵人的刀下,就是砍死對方,然后再迎上下一個的對手。戰刀同時捅入對方的胸膛,那激烈的吼叫既是痛苦的,也是快樂的,同歸于盡未嘗不是精疲力竭之后最好的結局。
蔣奇奮力刺出長矛,一名烏桓騎兵慘哼一聲,濺血的身軀從戰馬上騰空飛起,重重地摔落到地上,接著就被無數只飛騰的馬蹄淹沒了 烏桓人的陣列在蔣奇等人的沖擊之下變得稀薄,但是依舊在堅持著,任憑袁軍強力的撞擊,不停的哀叫著,可就是不崩潰。
蔣奇望著死死攔在前方的烏桓人,面上的肌肉下意思的抽搐了兩下,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感覺,身上的冷汗隨即冒了出來。
這樣的情形,非常的不烏桓。
按照蔣奇這么多年在冀州北部和胡人作戰的經驗,胡人往往只能承受大概一二成的戰損,甚至有時候稍微有些失利的表現的時候,胡人就會下意識的選擇退卻,并不會舍命拼殺,而現在的一切,完全是顛覆了蔣奇的觀念,為什么?
為什么這群烏桓人能夠這么堅韌?
“再沖一次!”蔣奇大叫道,“沖出去,正面的烏桓人不多了!”
烏桓人隊列當中,難樓也在大聲的呼喝著,“吹號!吹號!再堅持一陣,援軍馬上就到了!”
是的,若是按照平常,現在難樓應該選擇避免戰損,先行撤退,但是今年不一樣,這一次也不一樣,一方面是因為難樓要扶持單于樓班,那么就肯定要證明袁軍是可以被擊敗的,讓蹋頓的所謂依仗失去作用;另外一個方面,他也必須拖住袁軍,讓征西人馬,甘風的軍隊有時間加入戰場,從而不至于讓自家的子弟白白犧牲。
人在戰場之中,嘈雜的聲音響徹上空,每一個人所能夠到的范圍都是有限的,雖然難樓盡可能的約束著烏桓人,但是天性比較散漫的草原民族,在需要大規模協同作戰上的時候,依舊有些弱點暴露了出來,起先的一些優勢在持續的作戰當中漸漸喪失,如果不是難樓一直堅持著,敦促著,鼓勵著,說不定現在烏桓人也開始退縮和避戰了。
難樓期盼著甘風的隊伍趕快出現,按照原先的約定,甘風的隊伍落在后面大概五里左右,按照時間來算的話差不多應該是快到了…
似乎是呼應著難樓的急促的牛角號聲,戰鼓之聲忽然在遠處的山林之中沖天而起。
戰鼓是劉和攜帶的,雖然他不是標準的一個戰場廝殺漢,但是他并不喜歡使用胡人的牛角號來傳遞消息,雖然對于騎兵來說,明顯攜帶牛角號會更加方便一些,但劉和認為,只有戰鼓才是最華夏,最漢人的,上古的時候炎黃就是敲著戰鼓征服四方,現在他也要一樣敲著戰鼓征服幽州。
關于這一點,從側方趕來的甘風倒是覺得無所謂,畢竟同樣是使用牛角號,長短和旗幟信號的配合,也可以傳遞出相應的指令,只要兵卒指令接收到位,戰鼓或是牛角都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不過,戰鼓確實有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當沉悶的鼓聲在大地上傳播的時候,似乎心中的血脈也跟著一同跳動了起來。
這一次甘風并沒有帶著局裝屯騎,而是帶著普通著裝的并州騎兵,畢竟具裝屯騎雖然勇猛,但是畢竟耐力有限,并不適合奔襲使用…
烏桓人精神大振,迎合的牛角號聲同時響起,袁軍則是不由得有些慌亂起來…
一千征西騎兵就像是平地上刮起的一股颶風,呼嘯著摧枯拉朽一般殺了過來,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接撲向了蔣奇的人馬的中心位置。
蔣奇大驚失色,他非常清楚他自己的任務,并不是依靠他自己就完全擊敗征西人馬,而是探查、拖延,等文丑主力趕來,進行圍殲,所以他看得出來征西騎兵的意圖,對方似乎想要將將自己的部隊攔截在中間,然后由烏桓人在外圍游走包圍!蔣奇并不希望自己立刻就和沖殺上來的征西騎兵進行對決,也不希望被烏桓人包圍,因此他立刻高聲吼叫道:“右轉!右轉!沖出去!”
但是戰場紛亂,想要及時的沖出去,并非像是走兩步一樣輕松,就像在每年大天朝擁堵周一樣,明明咫尺,卻是天涯。
雙方士兵各舉武器,你來我往,紛紛墜落馬下。
蔣奇剛剛挑落了一名烏桓兵卒,正待前沖,胯下的戰馬卻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突然悲鳴一聲,腿腳一軟,前撲倒地!
蔣奇的護衛大驚,紛紛勒住戰馬護衛著,周邊的烏桓人見狀大喜,紛紛持著戰刀長槍撲上,頓時雙方在蔣奇摔倒的地方戰成一團。
蔣奇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的運氣還算是不錯,只是頭盔甩掉了,不知道落于何處,但是他的戰馬就夠嗆了,前腿骨折,躺倒在地,哀哀低鳴。
“將軍!上馬!”一名護衛二話不說跳下馬背,讓出了自己的戰馬。
蔣奇連忙翻身重新坐上,但是發現就這樣一個耽擱的時間,他的部隊已經陷入了烏桓人和征西人馬的包圍之中,死傷慘重…
“沖出去!”蔣奇呼喝著,“不要戀戰!沖出去!”
袁軍騎兵試圖重新跑動起來,朝著外圍沖出,但是甘風帶著征西騎兵已經趕到了,緊緊的咬著蔣奇的部隊,讓蔣奇的人馬每向外一點,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蔣奇大聲的呼喝著,鼓舞著兵卒士氣,企圖帶著兵卒往文丑的方向靠攏,但是周邊的征西騎兵和烏桓騎兵依舊是緊緊的的纏繞著,就像是狼群跟著不斷流血的獵物,不斷的撲咬撕扯,讓獵物的傷口不斷擴大失血,縱然看見了文丑的部隊正在趕來,依舊是不愿意松開口一樣。
蔣奇回頭看了一眼緊緊的尾隨廝殺在自己后面的征西騎兵,心里恨恨地罵著,明明見到遠處文丑領兵激起的煙塵,必定也知道是袁軍的援兵前來了,但依舊不肯松開口,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恨,竟然似乎要咬死自己方休的模樣!
“向右!向右!沖出去!”蔣奇揮舞著長矛,“和文將軍匯合!沖出去!”
“死來!”
甘風帶著人馬已經突破了蔣奇落在后方的兵卒陣列,快馬殺至,馬槊一展,便朝著蔣奇后心捅去!
蔣奇奮力向后橫掃,將甘風的馬槊擊開,然后順勢斜拉,企圖劃砍甘風的胸腹和馬首,甘風則是微微向一側帶了一步戰馬,讓開了蔣奇的攻擊,旋即再次向蔣奇猛刺過去,兩人在短短幾息之內多次交手,金鐵交鳴之聲不絕于耳。
蔣奇不斷的想要擺脫甘風的糾纏,卻被甘風死死地纏住。蔣奇的護衛也企圖來幫忙,卻被征西騎兵攔截,雙方以蔣奇和甘風為中心,纏繞在一起,舍命搏殺。
“堅持住!”蔣奇大聲吼叫,給周邊的兵卒打氣,也似乎在給自己鼓勁,“文將軍馬上就到!”
甘風也明白這一點,見一時間只靠自己實在是拿不下蔣奇,便朝著蔣奇一指,怒吼一聲:“風來!”
甘風可沒有什么玄幻的本領,所謂風來只不過是一個約定好的暗號而已,聽聞了甘風的指令,跟在甘風周邊的征西騎兵立刻從腰側取出了投擲的武器,沖著甘風所指的蔣奇方向,呼嘯著投了出去!
蔣奇等人一方面要奪路而逃,一方面又要防備甘風等人的砍殺,又猛然間遭遇到了投擲類兵器的襲擊,頓時有些手忙腳亂,一時間沒來及做出防備的動作,頓時不少連帶著蔣奇周邊袁軍兵卒被投擲中,慘叫著落馬。
蔣奇則是被集火的重點,防得住自己卻防不住戰馬,不知道被那一個人投擲而出的小斧頭砍中了戰馬馬腿,戰馬哀嚎一聲,側身便倒,頓時就將蔣奇的一條腿壓在了馬下!
甘風拍馬趕到,長長的馬槊一伸,將還在掙扎的蔣奇釘在了地上!
“哈哈哈!”
甘風縱聲大笑,也不管地上蔣奇的首級,揮舞著馬槊將兩名趕過來的袁軍挑翻,“得手了!我們走!快走快走!”
望著即將趕到戰場的文丑大部,甘風調轉馬頭,二話不說,打馬就跑,難樓也連忙招呼著烏桓人一同撤退。
而蔣奇的殘余人馬卻因為蔣奇的死亡,并不能有效的組織起攔截的力量,有些人或是茫然的四顧,或是慶幸自己的生存,更多的則是下意識的朝著文丑的方向靠攏而去…
趕到戰場的文丑,看著遠處甘風和難樓帶著人馬徐徐而退,再看了看一側蔣奇四散逃串的的殘兵,臉色極其難看。
甘風趕在文丑來臨之前殺了蔣奇的行為,這幾乎是在文丑臉上狠狠的抽了一個巴掌,讓文丑感覺幾乎是所有的氣血都沖到了頭頂,這讓他無法壓抑的怒火沖天而起!
戰場之中都是各種人馬的尸體,有烏桓人的,也有征西的,但是更多的還是袁紹兵卒的…
“該死!”
或許早出發一刻,或許路上再加緊一些,或許…
然而戰場之上并沒有什么或許,也沒有什么后悔藥可以吃,雖然蔣奇手下還有五六成的人馬殘留了下來,雙方戰損比也相差不是很大,但是統軍將校蔣奇的身亡,卻刺激得文丑雙目赤紅。
“追上去!”
文丑此時已然忘卻了沮授一再的叮囑,在他眼中,只有那些退卻的征西人馬和烏桓騎兵,他怎么能輕易的放過!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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