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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3章 轉折

  一隊騎兵,在關中廣袤的平原長馳騁著,隊列當中,除了那一桿表示所屬的三色旗幟之外,另外還飄蕩著一桿“蕩寇校尉張”字的將領旗幟,正是張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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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雕陰修整了一天,張濟和張繡便在關下分頭行進了。

  張繡雖然知道此行兇險,但是還是帶著五百人先行出發,拿著斐潛給的圖冊,去走那一條趙云曾經走過的山道。

  先不說其他,首先張繡要在山路之間找到那一條山道,其次在山道之上,如果對方有所防備,那么只需要兩三百的兵力,就可以打一個像模像樣的伏擊戰,一旦被伏擊,也就等于是徹底失敗,甚至還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所以張繡表現得很淡定,但是張濟依舊很是擔憂,不過張濟還是忍著,什么話都沒說。張繡是張濟的族子,嚴格來說并不是直系的親屬,然而這么長時間下來,張濟也就將張繡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眼見自家的孩子單飛了,老一輩的心中多少也有些難言的滋味。

  帶著騎兵在平地上馳騁,看著大地飛快的向后退去。這是張濟最喜歡的狀態,但是他并不明白為何斐潛交代了一個奇怪的任務,只不過再奇怪的任務,也是需要去完成的…

  雕陰城頭之上,斐潛遠遠望著關中,心中也是不斷的在琢磨。頭頂上旗幟飄揚,在寒風當中嗶啵作響。

  天氣越發的嚴寒起來,今年的冬天比起去年來的更早,也更為寒冷。

  凌冽的北風仿佛甚至可以吹透鐵甲滲進身體當中一般,就算是加了一層的細絨毛衣,也抵擋不住寒風的侵襲。

  要是有棉花就好了…

  雞毛鴨毛的脫硝工藝還不過關,穿雞鴨絨毛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須時常翻曬,也很容易生蟲,像斐潛這樣需要長期在外,不方便洗換的,還是比較成熟一些的羊毛制品比較合適。

  什么東西都是有價值的,關中也不例外。

  這一片土地,最大的價值,便是從前秦就開始的修建的一整片水渠灌溉系統,經歷了幾百年,依舊還是非常的好用,提供給關中土地源源不斷的水源補充,讓整個的關中,擁有了大量的良田。

  只是可惜,現在還不是自己出面完全占據關中時機…

  不過么,單單借著這個機會,取一個左馮翊,將關中和弘農隔離開來,還是必須要進行的,否則等待楊彪和趙溫聯起手來,恢復修養生息幾年之后,必然成為斐潛的極大威脅。

  至于京兆尹和右扶風,最佳的狀態就是讓種邵和趙溫一人占據一個,然后這兩個人相互爭斗,給斐潛穩固消化陰山,爭取時間。

  所以徐庶得知斐潛有這樣的決定之后,便沒有等斐潛的到來,而是率先帶著三千多人直接奇襲潼關…

  三千到五千,差不多就是一個不錯的將領,可以直接指揮的最大兵力了。再往上增加,就必須分兵,并且還需要副將協助統領和指揮。

  很多人對于上萬人沒有什么概念,只是存在于腦海當中,就像是耕田的農夫農婦們討論皇帝會怎么生活一樣,只是依據自己經驗去臆測。

  實際上,古代戰爭當中,各種各樣的條條框框繁瑣得要死…

  為何在古代戰爭當中,尤其是三國,總是會出現被斷了糧道的情形,其實最簡單的道理就是能通過輜重車補給的線路就那么幾條,不是這一條便是那一條,反正輜重車就是四個輪子,怎么也不可能多兩個翅膀直接上天。

  而且大軍為了儲備糧草,一般都會在前沿陣地的側后方,修建一個專門轉運的基地,明明知道這樣是一個極大的弱點,卻依舊不得不繼續這樣做,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糧草這個東西如果不一次運大量過來,不在前沿修建這樣的轉運營寨,那么大軍在下一批糧草到來之前就有可能會餓肚子…

  千人級別的部隊好說,一旦超過萬人,作戰之時,單單糧草一個月就要消耗一萬八千石,這個還是步卒,若是像斐潛這樣的騎兵,則是還需加上草料和豆料,那么一萬騎兵,一個月就意味著要消耗至少六萬石的糧草數目!

  斐潛也想直接刷一個十萬二十萬的兵力,然后從北到南,不用考慮糧草補給,不用考慮器械損耗,直接一路推過去完事…

  但是明顯是不可能的。

  戰場之上,便是如此,所謂大軍壓境,其實也就是一個個小戰斗組成了整個龐大的結構體系,動輒十萬二十萬的所謂大場面,其實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個笑話。

  巨鹿之戰,項羽幾萬人滅掉章邯王離四十萬大軍。

  赤壁之戰,曹軍前方營寨起火,后面二三十多萬軍隊就自行崩潰。

  劉備的夷陵,也是。

  北魏爾朱榮幾萬滅葛榮幾十萬大軍,也是靠偷襲。

  土木堡之變,明軍二十多萬人被幾萬瓦剌騎兵輪著上…

  兵多,有時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斐潛現在兵力也并不多,但是只要這些兵出現在戰場上最為關鍵的位置,和關中主要是由長安禁軍和臨時征募的普通步卒相比,就像是一把鋼刀和一個巴掌的區別,雖然可能都會疼,巴掌打了最多紅一片,但是鋼刀卻會要人命!

  斐潛默默的站在城墻之上,眺望著遠方,就像是看著關中的土地,琢磨著自己這一把鋼刀究竟要扎在何處。

  現在就等著前方的消息了。

  就像是兩個人搏斗,只有對手動起來的時候,才有更多的破綻露出來,也才知道那些是真的,那些是之前假裝出來的…

  粟邑縣城。

  也是站在城墻上巡查城防的趙溫,皺著眉頭,有些發愁。

  粟邑的滾石檑木的存量,幾乎是等于沒有,雖然趙溫已經派出大量的兵卒,并且調動了城內的百姓一同去周邊砍伐和挖掘,但是沒有多少趁手工具情況下,這些物資的積累依舊非常緩慢。

  但是不管怎么說,畢竟還是取得了粟邑,這讓趙溫心中多少輕松了一些。

  至少自己駐扎在粟邑這個點上,征西將軍就不太好進軍長安。大軍開進,重要就是補給線的安全,粟邑便是卡在雕陰至長安的官道補給線上…

  對于關中而言,趙溫更擔心的是征西將軍斐潛的干預。

  種邵那個一個年老體衰的家伙,趙溫還不放在眼里。要不是趙溫先要和幾個關中士族取得默契,早就找個機會動手了。

  這一次的發兵的錢糧,自然也是這幾個士族提供出來的,要不然在長安附近的耕地收的拿三瓜兩棗的,好感些什么?

  有了支持,自然也要有所回報,趙溫答應這些士族,將來等他掌控關中之后,會售賣一些土地給這些士族,當然,這個價格么,自然就是半賣半送的性質了…..

  反正這些也是那些逃離了關中之人的土地,也算是無主之地了,讓給這些士族,趙溫也不用自己掏腰包,何樂而不為呢?

  前提是,斐潛不插手。

  趙溫還記得當初西涼李郭二人霸占朝綱的時候,就是因為斐潛的騎兵,突然出現在關中,瞬間就改變了整個的局面…

  對于斐潛手下的騎兵,趙溫真是羨慕嫉妒恨,什么感覺都有。

  西涼兵一走,關中的腿就短了一截。

  沒辦法。

  騎兵太難養了。

  就算是趙溫有心,但是戰馬來源就是一個巨大的問題,周邊士族多少貢獻了一些,給趙溫湊起來倒也能湊個一千多,但是這些騎手么…

  也就湊合著用吧。

  這兩天,趙溫將手頭上僅有的這些騎兵斥候都派出去老遠,為的就是今早探知斐潛的動向。

  因此此時的趙溫心中,既是期盼,期盼著早些能夠得知斐潛軍隊的動向,同時又擔心如果斐潛的兵勢太大,自己能不能守得住,等到夏牟或是楊彪的支援…

  正當趙溫思索著的時候,忽然幾騎從北面急急奔來!

  趙溫凝神一看,心中不由得猛地一跳,因為他看得在其中一人的左肩上,顫巍巍的插著一只白翎箭,鮮血已經染紅了一片!

  “…來了!來了!”撲到城下的幾名斥候滾下馬來,狼狽不堪的叫道,“百里,在北面百里左右,我們碰見了征西的騎兵!一個照面,小黑子就死了!小黑子就死了…”

  “征西來了有多少人馬?”趙溫皺著眉頭,按壓著火氣,沉聲說道。尼瑪什么小黑子,老子管你小黑子死不死,給老子帶回來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好多,好多!比我們多得多!”這個原本是塢堡內的騎術好手,現在剛剛轉職為騎兵斥候的家伙語無倫次的叫道。

  趙溫陰沉著臉,要不是擔心損傷士氣,甚至連讓人將這幾個沒用的家伙拖下去砍了的心都有了。

  幸好不久之后,后續而來的,原本長安禁軍的其他騎兵斥候帶來了最新的消息,征西將軍的部隊出了雕陰,大約八百騎兵正往粟邑而來!

  “可是征西將軍統領?”趙溫急急追問,“可有看見征西將軍旗號?”

  “回稟使君,未見征西旗號,只見一個‘蕩寇校尉張’的旗號…”斥候回答道。

  聞言,趙溫莫名的松了一口氣:“來人,速速傳令,讓周邊的兵卒全數回城!拉吊橋,關城門!”

  百里的距離,對于騎兵來說,也就是一個時辰左右的事情,而且又是跟在趙溫斥候身后來的,因此沒有過多久,趙溫就看見北方掀起高高的塵土,如同一根巨大的煙柱一般,滾滾而來。

  “全體戒備!弓箭手列隊!”趙溫高聲喊道,然后左右看了看,不由得又喊道,“箭矢呢?怎么就搬上來就這一點?城中庫房當中不是還有萬余只么?快快搬來!”

  萬只箭矢,聽起來挺多,但是實際上分到人頭上,一個人也就二三十只的數量,撐不過一個時辰就能全數射光!

  但是也就只能是講究用了,畢竟箭矢雖然是守城利器,但是這個玩意,不管是箭頭還是箭桿,制作起來都比較麻煩,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因此除非領軍的將領,實在是粗糙到一定程度,或者說被逼到絕境,一般來說都不會隨意的砍根木頭或者是砍下竹子就隨意削削,當成箭桿來用。

  弓箭手已經被訓練成為了射擊固定重量的箭矢,如果粗制濫造的箭矢,重心不是靠前一些的,射出去之后就會亂飄,要想射到人,真的是要靠運氣了…

  殺傷力不足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方面也會浪費掉許多攻擊的機會,畢竟人的體力都是有限的,每開一次弓都需要花費體力,如果不能給予殺傷,也就是等于白白消耗,毫無價值。

  “回稟使君!城中箭矢盡數于此!”一名軍侯稟報道,“倉稟當中,只有上面幾層是新制的箭矢,其余的都是早些年頭的陳朽之物,不堪用了…”箭矢如果不使用,也會逐漸的腐爛,就算是刷上漆,也撐不過幾年,畢竟箭頭也是鐵制的,會生銹,箭桿什么的都有縫隙,潮濕和蟲子,對于箭矢存放來說,都是致命的。

  “…知道了,先戒備吧…”趙溫氣結,卻也無奈,眼見北面而來的騎兵越來越近,也顧不得再說其他了,便只能是先顧及眼前再說。

  在這個時代,騎兵就是向來就是戰場之上的王者,當騎兵集結在一起,滾滾而來的時候,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震撼和威懾。

  馬蹄踩踏著大地,數百騎兵在那桿三色旗和“蕩寇校尉張”的旗幟之下,散開了一個扇面,徐徐而來。離得近了,都可以看見這些騎兵長槍上的紅櫻飄飄,鐵甲粼粼,人馬噴吐著白氣,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物一般張牙舞爪的帶來死亡的氣息。

  粟邑城頭,趙溫手下的兵卒,當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不由得有些騷亂起來,得了軍侯曲長的前后奔走,才漸漸的安靜下來。

  “…這征西將軍的騎兵啊…”趙溫緊緊的盯著,輕聲喃喃的念叨著,不知道是真的這么想著,還是說在安慰自己,“…果然真是不凡…不過,要攻城么…呵呵…難倒你們還能飛上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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