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站在黃河北岸,望著黃河奔騰的河水,頗有些感慨。
不知道是不是當人站在偉大的自然景觀面前的時候,都會下意思的認知到自己的渺小,從而本能的產生一種對于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此時黃河還不被稱之為“黃”,因為水土破壞并沒有像后世那么嚴重,只是雨季的時候渾濁,冬季的時候竟然還是清澈的…
清澈的黃河…
這估計也算是身在漢代的一種福利吧。
整個漢代,甚至一直至北宋,政治的中心都一直圍繞著這一條河流,也就是說,在這一個整個水域誕生出了華夏的文明,并一直哺育著炎黃子孫,一直到自己都承受不住了,從清澈甜美的絕代風華,到渾濁不堪的人老珠黃…
酸棗北面偏西一些就是延津,黃河的水流經此地,因為地勢的原因,水速放緩了一些,可以渡河。
至于大名鼎鼎的白馬渡,還要沿著大河向東,距離延津還有一百多里,斐潛最后還是放棄了在那里渡河,畢竟路程上要走兩三天不說,還要繞道,著實不便。
歷史上在白馬和官渡一帶的戰役,決定了整個大北方的局勢,只不過現如今,不知道這一幕還會不會再次上演?
黃成走了過來,跟斐潛稟報說,隊伍已經全部渡河完畢了。
斐潛點了點頭交代了幾句,便等著伊籍過來。斐潛先渡的河,伊籍和后部一起,現在也才是剛剛度過了河。
一會兒的功夫,伊籍便到了,轉頭左右看了看,笑著說道:“子淵還真會選地方,此處的風景真是不錯!”
這里的風景何止不錯兩字?
斐潛呵呵一笑,說道:“機伯可有閑暇?一起飲一碗茶如何?”
伊籍有那么一瞬間頓了一下,旋即說道:“好啊,正好也可以品品用這大河之水,來煮茶湯是何等滋味?”
斐潛讓人拿來了胡凳,便于伊籍并坐與河岸之上,面對著蜿蜒的河水…
胡凳軍中一般都會準備,畢竟軍隊大部分時間都在野外,鋪席子跪坐正式是滿正式的,但是也有許多不便,比如遇到下雨天…
斐潛一邊看著河水,一邊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伊籍。在后世有一句話,叫做陪領導做一百件好事,都抵不上陪著領導做一件壞事。做再多的好事,領導也只是頂多會把你當成一個好下屬,卻不一定能成為好心腹,你和領導的關系永遠只能定格在下屬和領導這一個層面上。
可是如果和領導一起做過一件壞事,那么就意味著已經是跨越了簡單的下屬這個層面,成為了領導的心腹,你和領導的關系就跨過了純粹的上下級的關系。
斐潛心中敲著小鑼小鼓,這個伊籍長的這么一表人才,俊秀非凡,又是劉表的心腹,只是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一起做過什么壞事啊…
嘿嘿嘿…
這一次伊籍明顯是帶著劉表的使命來的,要不然袁術那里也不會變出了一封劉表的書信,但是不知道這一次劉表是要跟袁紹談論什么交易。
劉表,魯恭王之后,名正言順的漢室宗親。
劉岱,悼惠王之后,苗紅根正的漢室宗親。
但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斐潛真的無法想象就是這樣的漢室宗親,勾搭政要,爭權奪利,欺軟怕硬…
可惜的是這一次在酸棗,沒見到算是草根級別的漢室宗親,劉備,不可不說是一種遺憾,但愿下次有機會能夠見到吧。
斐潛略略偏了偏頭,對著伊籍說道:“機伯,接下來你我就要分道揚鑣了…”
斐潛不打算再往北上去見袁紹了。
原來一直以為袁紹至少會來酸棗,結果沒想到袁紹居然一直在鄴縣。
呵呵,斐潛一想到這個事情,就有些無奈,這一次在酸棗,真的是遇到全部是為了搶奪利益可以相互扯破臉皮的一群人。
而所謂的討董盟主袁紹,就只是在鄴縣搞搞承制?承制設壇有要求一定要在鄴縣么,難道酸棗就不適合承制的設壇了?
顯然不是,更重要的原因估計就是冀州牧的治所就在鄴縣。
袁紹這一次就是借討董之威脅迫冀州牧韓馥了,去獲取更大的利益。
所以斐潛推斷,袁紹在沒有得到確實的利益之前,是不會輕易離開冀州的,要見袁紹,就必須北上到鄴縣。
伊籍有些吃驚:“子淵這是何意?”
“劉公應該有和機伯說過吧,我這次主要還是要去洛陽一趟。原本來酸棗,是想會在這里遇見袁本初,但是目前來看,邟鄉侯袁本初估計要在鄴縣待上很長時間了,所以只好麻煩機伯一趟了。”斐潛笑呵呵的說道。
顯然這個狀況有點讓伊籍吃驚,哪有出使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干的,但是另外一個方面來說,如果斐潛離開了,那么至少自己也就不用像上次見袁術一樣偷偷摸摸的了,到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只是么…
伊籍說道:“子淵半途而廢,恐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
“邟鄉侯袁本初近在咫尺,就算是在鄴縣不再往南,也不過距離此地三百里左右,子淵不若至鄴縣再行也不妨啊…”
斐潛看得出伊籍的心思,伊籍不見得是覺得斐潛自己一起去會比較好,而是擔心斐潛將兵士給拐跑了,畢竟現在虎符還在斐潛手中,真要較起真來,伊籍還確實對那些兵士沒有多少的控制能力。
“呵呵,機伯,這個你且收好…”斐潛將虎符拿了出來,嘴上說的是讓伊籍拿好,但是卻沒有將手伸出去。
伊籍會意,便說道:“嗯…不過既然子淵欲全師徒之義,我也只好成人之美啦,子淵寬心西行就是。”
斐潛這才將虎符遞給了伊籍,看著他小心謹慎的將虎符收好。既然伊籍也還算知趣,斐潛也就回報一些好意,提醒伊籍一句:“機伯這一路要么就多加小心,將劉公的旗號放到隊伍最前面;要么就加快些速度,早些到鄴縣為好…”
伊籍有些不明白斐潛的意思,問道:“子淵這是為何?難道是這路上會有些問題?”
“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斐潛覺得既然也是一路同行,多少也提點一下,至于伊籍聽不聽的懂,或是有沒有聽得進去,這就是伊籍自己的事情了。
算算時間,現在酸棗的使團也該出發了…
伊籍也是聰明的人,眼珠子轉了幾圈,不由的臉色變了變,向斐潛拱了拱手,口稱多謝,便向斐潛告辭,帶著八百兵甲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