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不會!”李淼生說著保證的話,卻已經心如死灰。
魏延顯卻輕輕搖了搖頭:“可是朕會,你活著,朕會夜不能寐,寢食難安,所以,哪怕知道你是忠良,哪怕信任你,朕也不會容你活下去了。
等你死了,朕會爺爺自責,會永遠記著你今日與朕說的話,會親政愛民,做一個好皇帝,會善待你的家人,會給你死后的榮光。可是,朕不能容你活下去,你死了一了百了,不必再或者遭罪,朕也能安心。”
李淼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再掙扎:“臣自當為主分憂。”
說罷,緩緩地端起了地上的那杯毒酒,仰頭一飲而盡。
小德子命人將李淼生引了出去,翊坤宮里的人散盡,林芷萱聽著方才魏延顯的一番話,倒是深有感觸,自己從前還是太小瞧了他。
只看他如今滅李家和廖家的法子,已經比當初在朝堂上當眾誅殺林家時的手段高明了不少了。
只是:“皇上打算如何善后呢?”林芷萱淡淡問了一句。
魏延顯看向林芷萱的眸子,卻變得不善起來:“那是朕的事,不用王妃替朕操心。
只是如今滅了林家、李家、廖家,下一個該是誰了?”
林芷萱的眉頭略微擰了起來。
魏延顯冷笑道:“王妃娘娘可真是妙計,當真打量著將朕當槍使嗎?先幫你除了林家,之后是你看不上的李家、廖家,知道這個秘密的還有誰?王妃猜猜。”
林芷萱的心忽然提了起來。
魏延顯也不待林芷萱回答,只道:“應該到了對靖王妃忠心耿耿的王家了吧。
當初,父皇最信任的就是王景生王大人了,沒有理由這個秘密連李家都知道了,王景生會不知道!
還有誰?你說,莊親王府會不會也知道這個秘密,自然了,靖王府是一定已經知道的了。”
林芷萱挑眉看了魏延顯一眼:“皇上是打算斬盡殺絕?”
魏延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才對林芷萱繼續道:“靖王妃希望朕如何?剛一親政,便只下弒殺令!好引十四叔進京誅殺暴君嗎?”
林芷萱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氣,卻只聽魏延顯繼續道:“可是,朕方才派人去剿滅廖家的時候,發現廖青果然藏了一手,他將這個秘密寫成了信,打算跟父皇做一樣的事,將信分散出去,交給他信任的人,做廖家威脅朕的保命符。所以有些人,朕不能不殺。否則,只怕朕連一個安穩覺都睡不了。
朕此時此刻倒是能明白父皇當初招攬血滴子時的感觸了,只不過是為了尋一個心安罷了。”
林芷萱道:“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王爺理政十年,你何時見過他用過什么血滴子?若是當真能一身干凈,也就不怕旁人說長短了。”
魏延顯聞言卻冷笑搖頭:“小嬸嬸,那你說,朕做了什么虧心事?為什么他們都要來害我!當初的那些事情,難道是我的錯?!朕何其無辜!”
林芷萱聞言,也是無奈搖頭:“父債子償。皇上要怪,就去怪你的父親吧。”
魏延顯恨恨地咬了咬牙,繼而仰天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好!好一個父債子償。行!朕認了。朕自然會幫父皇善后。我只是很不喜歡被人當槍使,我瞧著靖王妃是這些日子在宮里過得太滋潤了,所以,竟然敢私下派人,將李淼生引到翊坤宮來,還真是膽大妄為啊。
你的依仗是什么?十四叔終于打了勝仗,要凱旋而歸了嗎?”
他要,回來了。
這倒是林芷萱第一回聽到這樣的消息。
他回來,又會做什么呢?
趁機一舉攻下京師,登基為帝嗎?
不礙事了。
如今他想做什么都不礙事了。
林家已滅,廖家和李家已除。
如今知道那個秘密的,怕是只剩下王景生和莊親王府了吧。
他們對魏明煦的忠誠,林芷萱還是相信的,哪怕他登基為帝,也不會再出什么紕漏了。
可是,如果還有什么旁的人,什么魏明泰云游天下的故交舊友,手中握著這個秘密,林芷萱就不得而知,也沒有辦法幫他了。
林芷萱只對魏延顯道:“傷敵一千,傷己八百。雖然我并不知道王景生是否知曉這個秘密,如果他知道,正是因為他站在王爺那一方,所以才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王爺最看重的,最敬仰的女人,便是他的母親,只要皇上不要做得太過分,王爺不會允許自己手底下的人,污損太皇太后的名譽。
皇上該學會識人,之后便是信任。先帝多疑,哪怕有血滴子在側,卻依舊惶惶不可終日,只想著監察人心,弄什么密折專奏,滿朝上下,人心惶惶,朝綱不振,所以臨終之時,才會留下那樣一個收拾不起來的爛攤子。
我信得過王景生,甚至也信得過李淼生。家國大義之事,他們會寧愿犧牲小我,也不會背棄朝廷,將這樣動蕩朝綱的事情公諸于眾。
皇上總的交幾個信得過的朋友,總得有個能說知心話的人,否則這輩子活著多累啊。血滴子是永遠都滿足不了你的疑心的。”
魏延顯卻不以為然道:“識人善任?王妃自以為很會識人嗎?如果你會識人,又怎么會被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算計,你信得過李淼生,他不是一樣在關鍵的時候背叛了靖王府?
就是因為你沒有派人時時刻刻地監視著她們,就是因為她們有了你不知道的秘密!信任這東西,原本就是自欺欺人,根本不存在于這世間。”
林芷萱啞然,繼而恍然覺著,這小皇帝還真的是年輕啊。
有使不完的精力,有用不完的心思,不怕辛苦也不怕累,能夠一直這樣精力充沛地斗下去,或許是自己老了吧。
“治大國如烹小鮮,皇上才剛剛親政,將來的日子還很長,慢慢的,你就會知道,有些人你動得,有些人,你動不得,就會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形勢不饒人。”
魏延顯瞧著林芷萱淡然的模樣,心中惱怒,道:“來人!靖王妃在翊坤宮里住不習慣,將她送到永壽宮去,交由敏貴妃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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