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良卿卻打斷了紅湘的話,道:“哎!如今尚且沒有一點證據,就連脈象上夜還看不出什么來,大過年的,你不要危言聳聽,再鬧得上下不安,我只是覺著,小心些畢竟沒有壞處。”
紅湘點頭應了,親自上前幫胡良卿煎藥。
夜里德親王府傳來消息,說沈巖的醫術果然比尋常的大夫要好許多,德親王昏迷不醒,原本家里都在預備后事了,竟然被沈巖施了一套針清醒了過來,脈象也穩定了。
德親王妃怎么都不肯讓沈巖走,便強留在德親王府了,再三求了林芷萱,讓沈巖在德親王府照看魏明穆。
魏明煦聽了,一則是責怪林芷萱怎么把身邊最得力的大夫送出去,另一面也是擔心魏明穆,畢竟是自己最小的弟弟,從小雖然胡作非為,可是自己也總寵著他,縱著他,如今他性命垂危,魏明煦擔心他不比擔心林芷萱少,所以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讓沈巖這個時候回來的,只是從外頭的濟世堂里,又尋了幾個大夫,與胡良卿一同照看林芷萱的胎。
可是才來的兩個大夫,心中卻都是不滿,大過年的,不能回家跟親人團聚,反而要守在靖王府里,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好在胡良卿的醫術精湛,這兩天親自照看林芷萱,紅湘在一旁幫著熬藥照看,親力親為,林芷萱的身子果然好了許多。
紅湘開心。
可是胡良卿卻并不開心。
自己親自給林芷萱煎藥,林芷萱的身子就好了,那么從前,自己沒有親力親為的時候,難道當真有人在自己的安胎藥里動了手腳。
胡良卿想告訴魏明煦和林芷萱,可是他素來是個謹慎的,沒有查出個所以然,或是有必然的證據,他不想擾了大家大過年的興致,便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在錫晉齋里四處逡巡,也是在查看給林芷萱煮藥的器具,已經每回抓的藥,和從前的藥渣。
除夕守歲,大年初一,要進宮去給太皇太后拜年。
魏明煦手里拿著一份折子,正瞧得仔細,抬頭看見歪在軟塌上的林芷萱,已經困得抬不起頭來,便也放下了手里的奏疏,過去輕輕抱起了林芷萱。
林芷萱其實并沒有睡著,只是在等魏明煦,卻因著等得太晚了,天冷,屋里暖和,原本就容易困倦,竟然睡著了,只是睡得不舒坦,也很淺,魏明煦一抱她,她便醒了,只朦朦朧朧地看著魏明煦道:“王爺看完了嗎?”
魏明煦將林芷萱輕輕放在床上,溫聲道:“看完了。”
林芷萱含混地問著:“王爺看什么呢?看的那樣認真。”
魏明煦覺著有些好笑,道:“延顯的救災方略。”
林芷萱很是詫異,道:“今年夏天讓他寫的救災方略?”
魏明煦點頭,有些詭異地笑著道:“是,我當時覺著稚嫩不妥,說不好。那孩子不惱,竟然拿回去修改。后來我再說不好,他再改,來來回回大半年。你還別說,這份救災方略,寫得還真是有模有樣的了。我瞧了兩遍,竟然找不出什么岔子來。有理有據,進退有度。倒是當真不錯。”
林芷萱第一回聽魏明煦夸贊魏延顯,卻并沒有接話,只是轉了話頭道:“想來是長大了,娶了后妃之后,性子竟然也沉穩了許多。明兒我跟王爺一同進宮去給太皇太后拜年,順便瞧瞧他吧。”
可魏明煦再三攔住了她:“原本身子就不好,這樣冰天雪地的,好好在錫晉齋里頭呆著,別出去掙命了。我跟九姐兒進宮去,請了安就回來。”
林芷萱原本也是身子犯懶不愛動,魏明煦這樣說,她也沒有強求,只是對魏明煦道:“你好生跟娘說說,我原本當真是想進宮去給她請安的。”
魏明煦瞧著口是心非的小丫頭,卻也忍不住點她的額頭,促狹道:“你個小騙子。好生睡吧。”
說著給林芷萱掖了掖被角,林芷萱這些日子原本就十分的疲累,轉個身不多時就睡著了。
次日一大清晨,九姐兒就換好了新衣裳過來,央求著林芷萱和魏明煦肯道:“娘,我能不能在宮里玩幾天,我想皇后姐姐了。”
林芷萱慵懶地從被窩里爬出來,點了點九姐兒的鼻子:“才在淑慧公主家里住了小半個月,回來還不到十天,又要出去,當真是女大不中留。”
九姐兒卻道:“這王府里頭就我一個人,悶都悶死了,娘快些給我生個小弟弟陪著我玩也好啊。”
林芷萱也是無奈,只佯怒嗔怪道:“大過年的,滿嘴死不死的,也不知道忌諱,進了宮里可不許這樣。”
又叮囑了跟著九姐兒的婆子,人好生給九姐兒挑兩件暖和的衣裳,還有狐裘,畢竟要進宮去小住,衣裳什么的少不了。
還再三叮囑了,要好生看著九姐兒,別讓她在宮里胡鬧,更別爬山上樹的,千萬小心,不能摔著。
林芷萱瑣瑣碎碎地叮囑了好半天,九姐兒嗯嗯啊啊,都最后都懶得應承了,拉著魏明煦的手就要往外走,一邊滿嘴胡亂答應著林芷萱:“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娘我沒回出門你都要念一遍,我耳朵頭出繭子了!”
魏明煦瞧著九姐兒這樣調皮無禮,也是伸手彈了九姐兒一個腦瓜崩,道:“小丫頭,怎么跟你娘說話呢?”
魏明煦不過是跟九姐兒玩笑,下手也并不重,額頭上連個紅印子都沒有,九姐兒卻站住了,眼淚汪汪地仰頭看著魏明煦:“爹爹只疼娘親,不疼我了。以后有了小弟弟,更加不疼我了。”
說著豆大的淚珠就開始往下掉,魏明煦和林芷萱都心疼得不行,又趕緊哄她,只縱著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魏明煦同樣不想九姐兒覺著自己有了兒子,就不再疼愛她這個女兒了。魏明煦對九姐兒時不一樣的感情,九姐兒時魏明煦的第一個孩子,哪怕是女兒,魏明煦從前深知一度以為,九姐兒會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孩子,所以對她傾注了自己所有的憐愛。
第一次當父親的忐忑,滿足心愿的歡喜,那種心情,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