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宮的,卻不止魏延亭一個,謝家的老夫人這些日子進宮探望謝錦年也很是頻繁。
而每回,老夫人來探望謝錦年的時候,魏延顯都會尋隙過去瞧瞧。
而這一瞧,就是屏退眾人,閉門不出。
“皇上可有聽聞,林家送了一個女兒去靖王府為側妃,婚期定在了九月初二。”謝家老夫人坐在梅花凳上仰頭看著坐在龍椅上的魏延顯,緩緩說著。
魏延顯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當初宮里選妃,林家不放一個女兒進宮,如今林芷萱才剛有孕,林家就急著去示好了。
謝家老夫人壓低了聲音嘆道:“皇上也該知道,這些年攝政王勢大,如今再加上林家襄助,你外祖父在朝廷上說話的分量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可是謝家如何本就不要緊,妾身只是念著先太后,當初年紀輕輕就隨著先皇去了,留下皇帝一人,謝家想要照拂,卻力不從心。如今皇上已經大婚成人,早該到了親政的年紀,朝廷上著實不需要再有攝政王了。
你外祖父一直殫精竭慮,希望能助皇上親政,這是他這么多年唯一的夙愿,如今謝家在內閣式微,好歹還有你大舅舅,如今正領著西北大軍回朝,或許這也是皇上的唯一一次機會。若是錯過了這次,以后怕也是難了。”
聽著謝老夫人苦口婆心,魏延顯自然也知道如今形勢的危急,最讓他擔憂的,更是魏明煦的孩子,若是魏明煦當真剩下一個兒子,那么久沒有他什么事兒了。
“外祖母想讓朕怎么做?”魏延顯同樣壓低了聲音問,畢竟這里是皇宮,這樣的事,也只能三人密談,萬一被底下的宮女太監聽了去了,太皇太后這一關都過不了。
謝老夫人道:“皇上不要擔憂,如今只靜待時機,武英侯想來再過一個多月就能回京。只是如今還有刑部尚書李淼生和領侍衛內大臣王景生丁憂一事,攝政王擬奪情起復,可是這奪情是歷朝皇帝才有之權,老爺會在朝廷上提此事,也請皇上多提孝道,體恤功臣,不忍他們喪父喪母還依舊為朝廷辛勞,許他們丁憂回鄉。
哪怕要留,也只能留李淼生,等武英侯回來,或許可一爭領侍衛內大臣一職。若是事成,宮闈安危,盡在皇上之手,皇上和貴妃也可不受制于人,有自保的能力了。”
慈寧宮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太皇太后跪在菩薩面前,手里捻著佛珠,身后陪著的,只有柳溪一人。
柳溪才剛回完了話,太皇太后的金剛經還沒有念完,只好半晌,才見太皇太后睜開了眼睛,抬手柳溪急忙上前來扶著。
卻只聽太皇太后冷笑了一聲:“倒都是些聰明人。”
柳溪卻賠笑道:“都是您眼皮子底下的跳梁小丑,讓不讓他們聰明,還只都看您的意思。”
太皇太后卻嘆了一聲,道:“也好,也好。只怕是不夠。”
柳溪也道:“是啊,十四爺和王妃都是那樣謹慎的人。怕是他們都難成所愿。”
太皇太后在一旁的炕上盤腿坐了,依舊輕輕捻著手里的佛珠,卻喝了一口炕桌上的熱茶:“冷宮,那個老東西還沒死?”
柳溪應著:“是,上回摔了一跤,險些沒了,竟然又被太醫給救回來了,只是身子畢竟不如從前了。”
太皇太后冷笑:“她倒是個多福多壽的,在那樣的地方,身子骨倒是比哀家還好些。”
柳溪笑道:“太皇太后說笑了,成王敗寇,她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
太皇太后的神色卻冷肅起來:“當初她費盡心思救沐華裳,我以為是為了求她救恪純和貝哥兒出宮,可是如今看來卻未必。你去細細查一下,那個老東西到底想干什么?”
柳溪見太皇太后的神色冷下來,也跟著肅然躬身應了。
而魏明煦和林家姑娘的婚期一定,林府和靖王府都熱鬧了起來,果然林泰初這個從前下不了床的病秧子,竟然站了起來,還強打著精神上了朝。他畢竟還掛著內閣首輔的名字,雖然已經許多年稱病不朝,可是官職還在,從前支持他的舊部也還沒有死絕。
他知道魏明煦容不下他,所以這些年稱病是為了躲功,同樣也是為了避過。不想被糊里糊涂地丟了這官職,也在暗中培養他的兩個兒子,林攸德在先帝的時候就入了內閣,內閣不宜有大的變動,除非大過或者丁憂,否則極少會罷黜或是驅逐,除非病死,人數一般是只加不減,本朝多是維持在十人左右。
如今除了六部尚書都盡在其內之外,就只有久不上朝的協辦大學士林泰初和位在都察院右都御史的林攸德。再然后就是如今在內閣主事的魏明煦和魏應祥。
此次事關李淼生和王景生,魏應祥照舊并沒有表態,還是做他的甩手掌柜,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六部里頭,林鵬海和蔡永嚴自然是極力主張李淼生奪情的。
廖青在謝炳初的授意下,極力反對。而兵部莊錫翰那個老古董也是反對的,只是他并不是由誰授意,只是就事論事。
而在這件事上,禮部的趙煜生其實更有說話的余地,只是他畢竟是魏延亭的人,因著從前沒有決定要襄助哪一方,所以也一直對此事不置可否。林攸德更是跟他父親學著,一問三不知,成日里打哈哈,你好我好大家好,對魏明煦的政令更是毫無違逆。事情不求辦的出挑,但求毫無過失,就連趙煜生都沒有松口的事情,他自然也沒有顯露出偏好。
如今林家的女兒進靖王府,林泰初出山,林攸德極力維護,最要緊的事趙煜生這個博古通今的老狐貍,引經據典,舌燦蓮花,說得天花亂墜,朝中的大臣又紛紛上書,請求讓王景生和李淼生奪情。
林芷萱再次有孕像一顆石子,丟盡了原本平靜的湖水。
引起的漣漪要比小皇帝選妃之事更大。
謝家老夫人三日之內再次入宮,才從宮里探望了謝錦年回來,正和謝炳初在忠勇公府的壽安堂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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