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林芷萱才勉強接受這個事實,只安慰自己道:“二姐姐孀居這么些年,實在沒有必要守一輩子的寡,若說要改嫁,也并無不妥。你可問過二姐姐的意思了?”
林嘉宏面有難色:“我也與二妹妹說過了,可是她的意思是,若是改嫁,那梁家她這些年辛辛苦苦掙下的一切,就都不是她的了。她還是要替朔哥兒守著,等朔哥兒長大之后…”
林芷萱急道:“那二姐姐現如今是個什么意思?”
林嘉宏略微尷尬地咳了一聲,道:“二妹妹懲治了那些散播流言的人,將事情暫且壓下了,對外,依舊一如往常。”
林芷萱沒有再說什么,畢竟天高皇帝遠的,自己如今跟林嘉宏說什么也不頂用,林嘉宏留在京城,也回不去杭州勸誡林若萱了。
入了夜,林芷萱打算給林若萱寫一封信,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信紙,多是勸她要么斷情,要么改嫁。可言語之中卻更多的是對林若萱所作所為的不可置信,和再三確認。好半日才終于停下了筆。
因著年節里,冬梅回杜家過年了,林芷萱身邊只有秋菊,秋菊給林芷萱添了一杯熱茶,讓林芷萱略微歇歇,這才又想起什么似的提了一句:“我瞧著歆姐兒似是有些心事。”
林芷萱聞言放下了筆,一邊喝茶,一邊問秋菊何事。
秋菊道:“我瞧著她在娘娘面前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也問了她,歆姐兒說,有些想念她杭州鄉下的姥姥了。這么些年,歆姐兒乖巧不敢提,如今她娘被移入林家祖墳,正了名分,歆姐兒的意思是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她姥姥一面。”
林芷萱復又想起了很多年前,杭州那個晴朗的午后,那是林若萱出嫁的日子,自己和秋菊在林家舊宅的假山上第一回瞧見那個鄭婆子抱著歆姐兒的那一幕。
林芷萱卻也想起了那樣歲月靜好時候的林若萱。她當時滿懷歡喜地嫁給梁靖知,回門的時候穿金戴玉,又有了身孕,被梁家人捧在手心。那時的她定然是幸福的。
可是后來人走茶涼,這么多年,她又是如何一個人熬過漫漫長夜的,誰又知道?
林芷萱對秋菊道:“我會讓二哥哥好生善待她們孤老,莊園田地,再多送些銀子丫鬟去伺候她們。只是她們年紀畢竟大了,千里迢迢來京城,我怕多有不便,只管讓二哥哥去安排,若是明年開了春,二老的身子還算康健,就好生安排她們進京來,與歆姐兒見一面吧。”
秋菊應著,都記在了心里,又替歆姐兒謝過了林芷萱。
林芷萱卻低頭瞧著自己寫的信,忽而都拾了起來撕碎了。
秋菊詫異,林芷萱卻只讓她都拿去燒了,打算再寫一封信,拿起筆來,卻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處下筆。
魏明煦這個時候,終于回來了。
他原本因著受傷,年節里的宴會能不去的就不去了,只是有些場合是不能不去的,有些人是不能不見的。
這就是居于高位者的桎梏。
魏明煦身上略微帶了些酒氣,卻只喝了一兩杯而已,對外只說有傷在身。
如今回來,也還算清醒,琥珀問了魏明煦要不要備醒酒湯,魏明煦搖頭讓她只來更衣,又問了林芷萱在哪里。
琥珀答了:“在書房。”
魏明煦換好了家常的衣裳過來,正瞧著拿著一支筆坐在桌前的林芷萱,而紙上卻還一字未有。
魏明煦打趣了一聲道:“這般勤勉,大晚上的還在這里練字?”
林芷萱見他回來,終究是放下了筆。瞧著林芷萱心緒不佳,魏明煦上前來詢問,秋菊和一屋子的丫鬟早就識相地退了出去。
林芷萱心中有些煩亂,起了身便聞見了魏明煦身上的酒氣,小眉毛即刻擰了起來:“喝酒了?”
魏明煦咳了一聲,道:“一口,就一小口,也是沒法子,應祥在一旁一個勁地勸。”
林芷萱不聽他的,與他說了多少回了,身上有傷還喝酒,就是不肯聽。也不理他,徑自走到炕上坐了。魏明煦也不惱,只跟過來,貼著林芷萱身后坐了,道:“是誰又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大過年的惹我們家阿芷生氣?”
林芷萱氣惱道:“除了王爺,誰還有這么大的本事。”
旁人喝了酒都愛耍酒瘋。可魏明煦喝了酒,性子卻一般都莫名地比平日的冷峻嚴肅要好許多,魏明煦搬過了背對著他的林芷萱的身子,道:“好好好,都是本王的不是,本王保證,以后滴酒不沾,即刻下一道旨意出去,若是誰再敢勸本王喝酒,就拖出去打板子,怎么樣?”
林芷萱不領情,瞪著他道:“王爺還怪旁人,你就說不喝,我還不信誰敢往你嘴里灌不成?若是以后再喝酒,將你拖出去打板子。”
魏明煦卻笑了,道:“你舍得嗎?”
“怎么不舍得?打死一個少一個。”林芷萱與他賭著氣,竟有些蠻不講理起來,也不知怎得,自從那回草場的事情之后,倒是仿佛與他沒了那許多隔閡,竟然也縱著自己,與他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了。
魏明煦將那個傲嬌地跟他胡亂發著脾氣的小丫頭攬進懷里來:“還打死一個少一個,你有幾個?”
林芷萱倒也順從,不過是因著他如今傷沒有好,只能想怎樣就怎樣了,生怕自己一掙扎再傷著他:“有你一個還不夠?就知道欺負人。”
魏明煦卻低頭,吻住了小人兒喋喋不休的嘴唇。
帶著些許酒味的刺激,這一吻輾轉綿長,魏明煦受傷以來,一則是因著疼痛,二則也是因著疲憊,兩月多不曾跟林芷萱親近,一時稍喝了些酒,又見林芷萱與他撒嬌賭氣,有些忘情。
終究放開她,那人卻沒有正型地道:“欺負你怎么了?不讓欺負嗎?”
那一吻卻早已消磨盡了林芷萱的力氣,見他這樣問,便賭氣壓在他身上復又親了回去,頗有些要欺負回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