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下去瞧了,底下的東西都已經送上了山,一切都還妥當,這才放心快步上來伺候,怕林芷萱叫人,趕了好一會兒才瞧見夏蘭竟然腳步緩慢地走在最后頭,秋菊上前喚了她一聲:“怎么了?丟東西了?失魂落魄的。”
夏蘭被嚇了一跳,見識秋菊,也強打起精神來,道:“沒有,只是許久沒出門,懶怠了,爬個山怪累的。”
秋菊聞言笑了笑,卻并沒有多言,只說:“快這些吧,眼瞧著到山頂了,上去再歇歇。”
夏蘭點頭應著,與秋菊加快了步子上去。
林芷萱先服侍著太皇太后去更衣,太皇太后推辭了兩遍,說柳溪就好,讓林芷萱歇歇,不用事必躬親。
林芷萱請了兩遍,太皇太后心疼她沒有應,林芷萱這才出來,與一眾候在山頂上的王爺公主見了禮,忠勇公因是皇上的外家,今日也被請了來。
謝夫人也在,林芷萱問起楚楠,謝夫人喜氣盈盈地說,果然有了,所以今兒才沒來。說著話,謝夫人一直拿眼打量著王景生,他是領侍衛內大臣,今兒必然是要來伺候的。楚楠有孕,在謝家看來是拉近了與王景生的關系。
林芷萱含笑聽著,偶爾搭兩句話,眼睛卻一直在瞅著魏延亭。
沐泰初雖然是魏延亭的外家,可是在皇族宗親的宴上,請小皇帝的外家和太皇太后的娘家來就已經是殊榮,魏延亭一個郡王,是自然沒有這個資格的,況且沐華裳如今尚且生死不明。
魏延亭孤立無援,林芷萱卻瞧見他仿佛與義親王的幾個兒孫走得親近,正在一旁說著話,義親王妃也說了兩句什么,魏延亭笑了起來,只是隔著遠些,人聲嘈雜,林芷萱聽不太清。
魏延亭一會兒又辭了他們,徑自去了林子里,他也帶了兩個侍從來,只是瞧著不像近衛的模樣,很是書生氣,倒有些像幕僚。
林芷萱細細思忖著,魏延亭如今已經獨木難支,沐家自己根本就無法與魏明煦和謝炳初任何一方抗衡,如此算來,就只能依附于其一。
而上山途中,魏延亭討好的事魏延顯,魏延顯既在魏明煦的陣營中是個如今尚不可棄的棋子,又是謝炳初一黨的重中之重。無論日后依附哪一方,討好魏延顯都是錯不了的。
魏延亭將姿態放得很低,與當初甚至會氣怒以箭投射自己的魯莽少年相比,已經大有長進,不僅是魏延亭,就連魏延顯這個小皇帝,也在飛快地成長著。
魏明煦在那邊與幾個王爺在涼亭里或坐或站,喝著茶說話,已經在預備午宴了。肅羽卻忽然過來在魏明煦耳邊耳語了兩句,那邊遠遠地瞧見林芷萱驚惶離席,說去翠遠齋更衣半日都沒有出來。
魏明煦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點頭讓肅羽去了,他不多時也借更衣之故抽身而去,終究有些擔心,她是累著了,還是身子不舒坦了。
翠遠齋是給今日山上女客偃息之處,魏明煦也不好直接進去,卻正瞧見夏蘭在,便問了兩句:“王妃怎么了?”
夏蘭見魏明煦過來,嚇了一跳,趕緊小聲道:“娘娘有些驚奶,過來換衣裳。”
夏蘭垂首說著,自己面頰也有些羞紅。
魏明煦這才放心,剛要回去,卻正瞧見林芷萱出來,魏明煦又頓住了步子,道:“可累了?瞧這樣子,你晌午怕是睡不成了。”
林芷萱不曾想魏明煦竟然會過來,只含笑道:“不礙事,還應付得來。”
魏明煦點了點頭:“那就好。”
忽而又想到什么:“若是身子不舒坦,也不必硬撐著,只管與娘說。你若是不想驚動人,就自去歇息,派個人過來跟我知會一聲就行了,我來與娘說。”
林芷萱笑他將自己看得太要緊了些,正要說什么,卻忽然道:“此時倒是有件事想與王爺說。”
魏明煦瞧著林芷萱認真的神情,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與我來。”
說著領著林芷萱往北牡丹園下去,如今自然是沒有花的,倒也空曠,若是有人靠近,四下都能瞧見,也不會被人偷聽了去。
魏明煦一邊與林芷萱看著半個京城的景色,瞧著北邊的什剎海,隱隱約約要不是西邊樹木蔥郁的話,都能瞧見靖王府了。
“什么事?”魏明煦見林芷萱靜靜瞧著景色,倒是不似方才灑脫,反而有些吞吞吐吐了。
林芷萱嘆了一句,道:“快到了用膳的時辰了,要不還是算了,回去再說。”
魏明煦哪里許她這樣反復,只含笑道:“將我騙過來,就這樣三言兩語的就想將我打發了?有什么話只管說。”
林芷萱無奈,道:“只是想提醒王爺留心些魏延亭,我瞧著他今日仿佛是帶著兩個幕僚過來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魏明煦聽了也有幾分意外,可繼而卻并沒有追究旁的,只道:“還有呢?”
林芷萱彳亍了片刻,才繼續道:“我瞧著太皇太后很是喜歡皇上的樣子。肅郡王也日見穩重,日后不愁不成氣候。”
魏明煦聽出了林芷萱話中隱隱的擔憂,魏明煦嘆了一口氣,道:“帝王之家,兒孫自然都要早懂事些。”
畢竟從小長在紫禁城里,見得比骨肉親情多的是規矩打殺,是陰謀權術,自然與尋常人家不同。
“如今看來,延顯和延亭雖然還小,可是都是不錯的孩子,若是好好教化,日后未必一事無成。”
這是自從皇位定下來之后,林芷萱第一次聽魏明煦這樣說。
林芷萱怔怔地瞧著魏明煦,聽著他緩緩道:“我以前,總盼著想要個兒子,將來如何如何。可是如今瞧著九姐兒,那樣嬌小的一個人兒,流著我們的骨血,從巴掌那么大慢慢長起來,竟然有點不舍得讓咱們的兒子日后在紫禁城里受那個苦了。”
林芷萱瞪大眼睛瞧著他,魏明煦竟然是這樣想的么?
所以他想通了,才不那么著急了,不著急納妾,不著急趕緊要一個兒子。
他如今說實話,與皇帝并無什么不同,就算是做了皇帝,坐擁江山,有人成日里想往他府里送美人,府中金銀珠寶堆砌成山,可原來也不過如此,還是終日勞碌,早出晚歸。連陪陪他的阿芷和孩子,做點自己喜歡的事的閑暇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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