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柘懷忙完了外頭的事,便去了小廚房,查問前兒壽宴各處杯盤器皿的損毀,再給撥錢補上。
正瞧見林芷萱屋里的丫鬟翠兒在熬藥。
魏柘懷問了一句:“怎么在這兒熬藥?”
翠兒道:“回二爺,是王妃娘娘的藥,娘娘有孕,聞了這藥味不舒坦,就讓在小廚房熬了。”
魏柘懷叮囑了一句道:“嬸嬸身份貴重,這藥你可一定要盯好了,照著太醫的囑咐,熬夠了時辰。”
翠兒對魏柘懷躬身行了一禮:“奴婢記住了,二爺放心。”
夜里林芷萱用過了晚膳,復又喝了藥,孟建秋開的藥有安神固本之效,林芷萱服了藥就昏昏欲睡,陪了魏明煦一會兒,就先去床上躺著睡了,孟建秋今兒又來請了脈,說已經好多了。
魏明煦見林芷萱又成了從前貪吃貪睡的模樣,也暫且放寬了心。
卻不想次日清晨起來,林芷萱又開始晨吐,扶著床柱吐得直不起身來,只是一夜之間,腹中空空,什么也沒有,只能干嘔著,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魏明煦急招了孟建秋來,給診了脈,孟建秋卻擰了眉頭又說不好,是燥熱胎動。
魏明煦問秋菊幾個給林芷萱吃了什么,秋菊趕緊把林芷萱昨日每餐每飯碰過的所有東西都報了一遍。除了寒涼之物吃得多了些,再無其他不妥之處,孟建秋也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孟建秋只道:“寒涼的腌黃瓜一類的小涼菜最好不要吃了,瓜果上也都屬寒涼,娘娘當初又曾經墜入冰窟,身子里本就有寒氣還未疏散干凈,如今再吃這個怕是牽引舊病。”
魏明煦也吩咐著,但凡那些一律不許吃了。
秋菊也是為難,可是這幾日林芷萱吃什么吐什么,就只想吃點清淡清爽的,可這些東西偏偏又傷身。
孟建秋又給林芷萱調換了藥方子,讓重新抓藥,看看可有好轉。
林芷萱吐了一會兒略略止住,勸魏明煦只管去上朝,她身子并無大礙。
魏明煦猶豫再三,還是讓夏蘭幾個照看好她,說他下了朝立馬就回來。
孟建秋離了林芷萱處,那邊孟澤桂便道身子不爽,讓孟建秋去診治。
進了安善堂,孟建秋給孟澤桂診了脈,卻擰著眉頭道:“娘娘身子并無大礙,陳年舊疾如今天兒暖和也好了不少,是哪兒還不舒坦?”
孟澤桂早已經屏退了屋里的下人,只問他:“爹可查出了王妃娘娘此番的病從何來?”
孟建秋聽孟澤桂這樣一問,著實嚇了一跳,只道:“王妃娘娘如何,難不成你知道緣故?”
孟澤桂不再言語。
孟建秋卻心驚膽戰起來:“桂兒,你跟爹說實話,此事可開不得玩笑!”
孟澤桂冷然看著孟建秋道:“爹貴為太醫院院使,醫術首屈一指,就連爹都查不出不妥之處,旁人更瞧不出來了。”
孟建秋急道:“我今日瞧不出來,可時日一長,總會看出端倪!”
孟澤桂含笑點頭:“爹說的正是,所以,女兒才要請爹相助。”
孟建秋眼睛瞪得老大:“難不成,你在王妃的膳食里動了手腳,不,這不可能,王妃用的是文犀辟毒筷,不可能瞧不出來,就連日常飲的湯水都是用的銀湯匙…藥!你在我的藥里動了手腳?”
孟澤桂瞧著孟建秋,只緩緩道:“爹不用管我在哪兒做了什么,可是我如今已經做了,若是爹去與王爺告發女兒,女兒死無葬身之地,可是王爺也會問,這藥是從何而來的,是爹給王妃開的方子,問題又出在藥上,爹百口莫辯。”
孟建秋不可置信地瞧著女兒,慌張道:“桂兒!你!你怎么變成了這樣,桂兒?你怎么能做這樣的事,你是要害死爹呀!”
孟澤桂眸光清冽地看著孟建秋:“女兒也不想,可是當初是爹將我送進這個王府里來,看著這個王府里的女人像花一樣開了一茬又一茬,卻都在這個冰冷的后花園里凋零了。我原本過慣了這樣的日子,覺著一個女人一輩子大約也就該這樣吧,我都認命了!
可是她,那個女人為什么跟我們不一樣,她憑什么就跟我們不一樣!憑什么王爺要那般對她,她還懷了孩子?”
孟澤桂近乎嘶吼地說出這樣一番話,繼而卻冷靜了下來,凄愴得道:“王府里的姬妾為什么不能有孕查了十五年卻依舊沒有眉目,王妃驟然小產的事,也會與這件事一樣,成為大周歷史上永遠都懸而未決的懸案。
爹已經做得很好了,將這件事引到了王爺身上。哼,我從未見他對一個女人這樣過,就連她懷著身孕,他依舊不能自持。爹大可以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王爺身上,王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若是這個孩子沒了,他定然會深深地自責,將所有的過失都歸到自己頭上,定然牽連不到爹。”
孟建秋若不知道根底,心中依舊七上八下,哪里放心的下,只道:“你給王妃下了什么藥?王爺總會懷疑到藥上來的。你這藥又是哪里來得?你若不說清楚了這些,爹不幫你!”
孟澤桂卻并不相信孟建秋會不幫自己,如今她事情已經做了,若是孟建秋幫自己,或許他們還有一條活路,若是孟建秋不幫自己,那么他們全家都必死無疑。
只是孟建秋既然想知道,孟澤桂也不想瞞著,讓他知道得越多,才越方便他在醫術上配合自己。
“我用的是宮里的法子,給王妃的藥里下了玉真散,遇水即溶,藥方上,我相信爹的醫術,就是讓旁人來查,也查不出任何疏漏,就算是查藥渣藥沫,也并無不妥之處。
這藥來自沐太妃,是馮嬤嬤往府里送的最后一點好東西,最后也不過是交到了魏柘懷手里,后頭的事都是他做的,與我們不相關,若是查出來,父親也不過是醫術不精,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我沒有干系。”
孟建秋心旌搖曳玉真散藥性偏于溫燥,易耗氣傷津,津氣兩虛,肝經熱盛動風者不能用,其中的白附子和生天南星均有毒性,不得過量久用,這里頭幾味都是傷胎的利器,怪不得林芷萱這幾日這般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