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死得太蹊蹺,如今讓林芷萱更感興趣的不是當前的這些流言蜚語,而是十幾年前的這兩莊舊案,林芷萱不禁想起那日在景仁宮沐華裳的那一殿的物什兒,總感覺隱約或許會與這一王府的姬妾生不了孩子有關。
可是用什么東西刺一下就會不能再生育嗎?
況且除了那兩個死去的夫人,旁人身上并無不同之處。
孟太醫雖李婧去了莊親王府,這件事還是等她們回來再好好問問。
林芷萱沒有多說什么,只讓兩個婆子退下了,又說這事兒也不要對外亂說。
兩人才說完話,便見著秋菊手里捧著對牌,因著魏柘懷進來了。
魏柘懷上前給林芷萱行了禮,林芷萱賜了茶,道:“怎么這么快回來了?你娘身子可好些了?”
魏柘懷道:“勞嬸子掛念,娘不過是偶然風寒,我回去侍奉了幾天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娘說十四叔壽宴快到了,嬸子如今有了身孕,不能操勞,才讓我回來幫襯著。”
林芷萱含笑點頭,道:“難為你娘病中還掛念著靖王府的瑣事,你回來也好,如今我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沒有比你更穩妥的了。”
魏柘懷方才卻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了,也瞧見了秋菊手里的對牌,道:“嬸子如今懷著小世子,這些事為什么不交由蔡娘娘打理,我瞧著她這些日子打理王府庶務,也不必孟娘娘差,嬸子又何苦辛苦自己。”
林芷萱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才繼續含笑道:“蔡側妃近幾日有些力不能逮,我如今身子好些了,就姑且管幾日,這不是還有你來幫我嗎?”
魏柘懷道:“嬸子若有能用得上侄兒的地方,只管吩咐,只是我才回來就聽說府里的馮嬤嬤被拿起來審問了?可是真的?我只記得她是個很和善的嬤嬤,我幼時來王府時王叔也是讓她照看著我的,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錯,嬸子能否念在她如今年邁糊涂的份上,饒她這一回。”
林芷萱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卻依舊瞧著那個孩子,道:“柘懷宅心仁厚是好,只是有時候你瞧見的是一面,瞧不見的又是一面。或許如你所說,馮嬤嬤的確對你很好,可是她私造流言,中傷主子,證據確鑿,也是不容抵賴的。
正是因為她侍候主子勤勉用心,才有了她這些年在王府幾乎如同半個主子的殊榮,這是她當賞的,也是當得的。可是王府里素來賞罰分明,如今她受罰,也是她自己的過,她自己的因果。”
魏柘懷低著頭,聽著林芷萱說著,囁嚅著嘴唇,忽然抬頭看著林芷萱,道:“她說的,真的都是謠言中傷嗎?”
林芷萱瞧著那孩子澄澈的眸子那樣盯著自己,他在很認真地問她,林芷萱也同樣認真地回他:“是。她謠傳出來的風言風語,沒有一句是真的。你既然這樣問我,想必也是聽了些去的,但是柘懷,你是男兒,又曾一度被你十四叔寄予厚望,你更多該關心的是前朝政事,是如今最讓你十四叔擔憂的邊境戰事和民生大計。
圣人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后宅婦人成日無事瞎傳的流言蜚語不該進你的耳朵,得閑還是該多隨你十四叔行走,不要總是在王府里聽我們這些后宅婦人齟齬。”
魏柘懷倒也認真聽著,林芷萱言畢他才道:“嬸子說得極是,侄兒受教。只是如今在十四叔眼里,最要緊的就是嬸子的身孕,嬸子能為王叔平安誕下小世子比什么都要緊。況且王叔如今繁忙,也沒那么些功夫教我了,我只想著能替王叔照看好嬸子和幾位側妃娘娘們,也算是盡孝了。”
林芷萱聽著魏柘懷話中,隱隱又酸氣,可其實就是他不說,林芷萱又如何不知道這孩子的心思:“先皇駕崩沒多久,如今正是朝局最不穩的時候,又是內憂外患,你十四叔被推上這個位置,說是攝政王,可是皇上年幼,這滔天的政務可不都壓在他一人肩上?
你十四叔時常焚膏繼晷得看折子,這些日子邊關戰事吃緊,他恨不得夜里都睡不上兩個時辰,連我瞧著都心疼,他自然顧不上教你什么,可是你若是肯去他跟前,說是幫他分憂,他定然歡喜。”
魏柘懷怔怔地瞧著林芷萱,心中泛起不一樣的情愫,仿佛林芷萱說得也很有道理,她那般誠心待他,瞧著也仿佛是對他好的,可是:“我天性愚笨,怕是在那些大事上也幫不了十四叔什么,嬸子這樣聰慧,日后生下的世子定然也是人中龍鳳,才是真的能替十四叔分憂呢。”
林芷萱的手輕輕撫摸著小腹,道:“嗨,他如今才三個多月大,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等著他給你十四叔分憂,那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如今你十四叔能依仗的也還是只有你啊。”
魏柘懷聽林芷萱這樣說著,也頗有些心旌搖曳,又奉承了林芷萱兩句,才告退了。
走出了錫晉齋,魏柘懷依舊有些恍惚,他反復地思忖著林芷萱方才對他說的話,手卻不禁摸了摸胸口的那個紙包,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孟澤桂的安善堂去了。
孟澤桂見到魏柘懷也是歡喜,讓他坐了,也先問了他母親的病如何,魏柘懷應了兩句,就給孟澤桂使眼色,孟澤桂屏退了眾人,魏柘懷才將懷里的紙包取了出來,推給了孟澤桂。
孟澤桂略微變了臉色。
魏柘懷才道:“王妃娘娘用的事文犀辟毒筷,這樣的臟東西若是加進了她的飯食里,根本就進不了她的口,定然會被人察覺的。況且她肚子里的孩子畢竟還小,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不如就姑且讓她生下來吧。”
孟澤桂聽了魏柘懷的話,卻是氣極反笑,道:“二爺是因著馮嬤嬤的事怕了嗎?怕自己被王妃抓住,也落得個跟馮嬤嬤一樣慘死的下場?”
魏柘懷的身子一震,驚道:“馮嬤嬤死了?”
孟澤桂瞧著魏柘懷的模樣,趕緊說:“二爺方才不是去了王妃屋里,難道她沒有跟您說嗎?唉,她自然不會跟您說了。王爺念著舊情,不忍動刑,是王妃下令刑訊逼供,馮嬤嬤多大年紀了,哪里受得住那些酷刑?不過兩日,人就沒了。
從前在王府里頭,馮嬤嬤對二爺是頂好不過的,如今也是瞧不得二爺受委屈,才四處奔走,想揭穿王妃布的這個局,結果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就連在王府里一向恭謹的蔡姐姐,也不過是聽了馮嬤嬤與她說了這樣的實話,心中動搖,不忍向王妃檢舉馮嬤嬤,如今被王妃查了出來,才收回了她手中的對牌,還不值以后要怎樣的懲戒,如今府中人人自危,二爺要自保也是情理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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