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乾清宮中一片寂靜,只有雙方因激動而變得異常急促的呼吸聲。
這時,殿中只剩下魏明煦、魏明穆和魏應祥,以及支持著不同黨派的劍拔弩張的大臣們。
直到太后領著林芷萱,抱著魏延顯走了進來。
沐泰初皺眉,道:“后宮不得干政,太后娘娘不好生在后宮呆著,此時此刻,跑到前朝來所為何事?”
太后緩步走進來,不徐不疾,道:“哀家聽說,今兒乾清宮有朝會,要議論擁立新君之事,卻總想著今兒這兒無論如何也少了個人!”
“哦?少了何人?”沐泰初問。
太后答道:“國有儲君,先帝駕崩,自當太子繼位。如今竟然只有爾等重臣在此吵吵嚷嚷,卻不見恭迎儲君,是何道理?”
此時此刻,滿朝嘩然。
林芷萱心中嗤笑,怕是此時,這些大臣們才想起,原來國有儲君吧。
魏延顯在林芷萱懷里不安地動了動,他的眸子始終緊緊地盯著太后,盯著那個正在替他奪位的老婦人。
林芷萱皺起了眉頭,他還只是個孩子,一個孩子能懂什么?可是這個孩子,又難道真的什么都不懂嗎?
眼前這明槍暗箭的一切,在這個小小孩童眼中,到底意味著什么,林芷萱終究不得而知。
“太子殿下沒有死?”王景生眸子大亮,朝著林芷萱懷中那個滿臉痘印的小小孩童看來。
沐泰初如何肯應,只道:“太子不過是個六歲稚子,如今國之將亂,一個小孩子,如何扶大廈于將傾。況且太子身染天花,是不治之癥,如今大周朝最要的就是安寧,若是擁立太子,新皇不日駕崩,豈不是國將大亂?”
太后笑道:“太子在哀家的細心照看之下,天花之疾已然痊愈,并且將再不會受天花惡疾侵擾。不過沐大人說得也對,如今太子殿下小,不能統理朝政,最好由兩位攝政親王敬親王魏明煦和莊親王魏應祥左右輔政,共管大周朝事務。等到延顯長大,當即歸政。”
這一提議,極出與會者的意料,就連方才走了的魏明善和魏延亭也聽了消息,趕了回來。
眾位王爺重新落座,開始商議太后的提議。
第一個動搖的是王景生,與他來說,魏延亭與他并無瓜葛,魏延亭繼位不過是他們保皇一黨遵從皇命效忠先皇罷了。
可是魏延顯就全然不同了。
他的獨女王楚楠嫁給了謝文棟,武英侯謝家正是太子的外家,太子繼位,謝家必定繁榮,與自己便可結成一黨,到時他在朝中的地位便大大不同了。
而此時朝中,魏延亭有沐家支持,自己支持他們不過是因為素來與魏明煦不合,又得到了沐貴妃的利誘罷了。等日后魏延亭當真掌權,有沐家這個后盾,誰知道會不會卸磨殺驢,況且魏延亭的諸多行徑,本就令王景生不恥。
王景生的動搖,讓沐泰初和魏延亭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其他一眾嚷嚷著立子不立弟的老臣,此番也是啞口無言。
魏延亭提前退席,本是為了激將,至此現竟是弄巧成拙,但見此提議已然彈壓各方勢力,就連王景生都也已經動搖,他卻也不好說什么,當不上皇帝的懊惱,只好咽在肚里。而對于攝政親王的地位,他一則年紀尚輕,根本不能與魏明煦等人相較,二則還只是個郡王,自然也不夠格,這一番爭斗,竟落個空手而歸。
對于魏明煦來說,面對眼前刀劍相逼的內閣大臣,面對著一個不好就將釀成一場大戰的當前局勢,這也是個不錯的結局,雖然他被迫放棄了皇位,但作為輔政親王,他可與魏應祥分掌國家大權,在相當一段時間內,他的地位可與皇帝相仿,雖無名而有其實,也是不錯的。
而對于起初贊成立魏延亭的魏應祥來說,自己原本只是表個態,如今卻作了輔政親王,大大地嘗到了甜頭,自然不會出言反對。
再則,對魏明善他連皇帝位都沒有興趣,更何況一個攝政王的位置,他心中還是有國家大義在的,只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讓大周朝先安定下來,能有點喘息的余地,故而對此當然也無異議。
王景生不說話了,魏明煦兄弟幾人并魏應祥身在其中,是最大的受益者,也不能言語,瞧著大殿之中安靜下來,方才一觸即的火藥味也已經消弭。
魏明善趕緊站了起來,能早早定下來,如此甚好,事不宜遲,遲則生變。魏明善立即召集所有候在外頭的王公貴族,文武大臣進殿,開口宣道:“天位不可久虛,伏觀太子魏延顯天縱徇齊,昌符協應,爰定議同心翊戴,嗣皇帝位。我等諸王公議,當昭告天地。”
魏明善命先皇近臣,領侍衛內大臣王景生親書詔書,昭告天下。而至于后禮都待得日后再議,眾人都仿佛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林芷萱低頭,瞧著自己懷中那個自始至終仿佛只是懵懵懂懂的孩童,一夕之間,不過太后三兩句話,就叫他從一個被人遺忘的孤兒,變成了一國之君。
到此時,大局已定,今日的朝會,一波三折,如今也算圓滿,未動一兵一卒,卻讓大部分人都心滿意足。除了沐家那一黨,其余眾人也算是滿載而歸。眾人三三兩兩地散去,一直緊繃著的弦漸漸松弛下來。
一場風波就這樣暫時算是過去了。
但是且看外頭漸漸壓下來的風云,就知道,這不過是個開頭,暴風雪還在后頭。
當方才劍拔弩張惹得人汗流浹背的大殿,再次變得空蕩蕩冷清清,太后才走了到了魏明煦和魏明穆身前,嘆了一聲,道:“娘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后頭的事,就只能靠你們兄弟同心了。”
太后這句話明明是在責怪魏明穆,他突然跳出來那一下,幾乎算是斷了魏明煦的皇帝路。
林芷萱覺著魏明煦的神情有幾分怪異,林芷萱說不出是什么味道,魏明煦只是沉默了一陣,卻并無責備,只對太后道:“兒子不孝,讓娘操持費心了。以后的事,我們兄弟三人定當勠力同心。”
魏明穆卻冷著臉,顯得比魏明煦更不甘,更激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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