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萱的身子猛地一震:“你說什么?他是因為我的那封信才拋下了隨從護衛,孤身進京的?”
雪安疲憊地看了林芷萱一眼,道:“是。”
林芷萱心中亂得很,怎么會這樣,自己竟然成了梁靖義的幫兇,她原本是想要對他示警的,可是怎么會變成誘他進京的誘餌了呢?
林芷萱忽然想到了什么,盯著雪安道:“你把那封信給旁人看了?那封信是什么時候送到他手上的?”
雪安見問盯著林芷萱看了半晌道:“芷萱,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我…”
林芷萱莫名地不想跟雪安說這個,她什么都不想說,她甚至想祈求雪安不要再問下去了,她們還像以前在杭州一樣,說說蘆煙,說說她的小雪丸,說說她給雪安和楚楠帶的禮物,說說她采了他們家玫瑰圃的花要做玫瑰露,說什么都好,就像以前一樣。
可是雪安在看著她,那樣緊緊地盯著她,不問花鳥,不問蟲魚,仿佛從林芷萱進京的那一刻起,從她復又站在了京城的土地上,她總是感覺那些閑適安逸的日子就只能留在杭州的記憶里了。
或許,如果她在曲陽沒有遇見魏明煦,她在京城還可以蜷縮在小小的李府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客居小姐,可是仿佛冥冥中的注定,自己的一封信害他陷入危局,終需自己去插上一腳,讓自己也陷身在京城云詭波譎的漩渦中,不得抽身。
“雪安,我們都不再是當初杭州的那個幼稚無知的小女兒了,不是嗎?”
雪安抓著林芷萱的手忽然不能自已地抖了起來,她果然知道,什么都知道,或許知道得比自己更多。但是雪安不在意,不在意林芷萱到底知道些什么,或者誰告訴她的,她只想知道:“所以,阿芷,你來京城到底想做什么?”
林芷萱聽著雪安的問話,竟被問住了,她來京城想干什么?
她只想保林家平安,她不想來京城的,半點都不想,當初來時,她一則是想幫林嘉宏處理好春桃的事,甚至還奢望過能不能做些什么幫幫楚楠不要嫁給謝文棟。
可是如今,她在曲陽撞破了皇上暗殺魏明煦,已經十多天了魏明煦依舊一點消息都沒有,生死未卜,自己和林家的命運也還飄搖不定。她如今被困在李家,連春桃的事都不知道能不能妥善地解決,更何況楚楠。
她來京城做什么,她來京城想做些什么。
雪安瞧見林芷萱沉默了,一顆心更是緊緊地揪了起來:“阿芷,以你的聰慧,你該知道皇上召我父親進京是為了什么。你或許還不知道,昨天,就在昨天,皇后召了我母親進宮,商議要將皇上的第四位公主淑徽公主許配給我三哥哥。”
林芷萱看著雪安,卻是喃喃道:“皇上對你們家當真算得上是皇恩浩蕩了。”
雪安聽了林芷萱別有深意的話,也是苦笑道:“越是皇恩浩蕩,就越是皇命難違。父親的為了承爵的事情三番五次地跟皇上請辭,前天皇上又提起了此事,父親再辭,皇上已經惱了,當眾摔了折子,父親此次怕是推不掉了。”
林芷萱嘆了一聲道:“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雪安看著林芷萱道:“好事嗎?芷萱,你也覺得是好事嗎?”
林芷萱沒有回答。
雪安也沒有等她的回答,只是緊緊握著林芷萱的手,盯著她的眼睛:“除了金陵地震他救你一命,你們林家和敬親王還有什么其他的瓜葛嗎?”
林芷萱知道雪安在擔心什么,卻感激她問得這樣直白,她還依舊將自己當做在杭州一起長大的那個最乖巧懂事的妹妹。
雪安看著林芷萱默然不語,緩緩出聲道:“芷萱,那封信,你不能給他是為了林家,可是那時金陵那么亂,耳目眾多,我作為鎮國公的嫡長女,又該拿什么身份去將那封信交給他呢?
況且當時父親已經被皇上軟禁在京城前路未卜,若是被皇上知道鎮國公府與敬親王有私相授受,又會如何?”
林芷萱瞧著雪安,是啊,她是個如此聰慧的女子,心思才智絲毫不必自己差,自己為了林家不肯冒的險,又怎能強迫她拿著自己的家族去冒險呢。
“是我考慮不周,那便燒了它,為什么又被送了出去呢?”
雪安看著林芷萱,許久才道:“因為這是你在信里再三托我幫你去辦的事啊。我回到京城,躊躇猶豫了將近一個月,終于才妥善地安排好了人,將這封信送去了金陵。”
林芷萱唇角卻是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原來是這樣,兜兜轉轉,那封信晚到了他手里一個多月,他那時候已經在金陵賑災初見成效,又妥善安置了江南的官員家眷,盡收民意人心,皇上都不得已要下旨嘉獎。
可是,皇上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他好不容易踩下去敬親王東山再起啊,皇帝遲暮,他實在怕一個仿佛當年一次次在外頭征戰凱旋而歸的魏明煦,再從江南回來。
所以,竟然以至于讓梁靖義去殺了他。
原本他們沒有機會的,如果魏明煦繼續留在金陵,或者帶著他的護衛隊一路上由各地官員接待,徐徐而歸。
可他偏偏收到了雪安千辛萬苦費盡了心思送去的那封沒頭沒腦,甚至被雪安謹慎安排了都查不到前因后果的信,那封信讓他察覺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還是懷疑了什么,竟然私下回京,給了梁靖義伏擊的機會。
甚至能將他當做盜匪通緝,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敬親王在金陵賑災,所以眼前的這個一定是兇犯,怎么可能是王爺呢?
雪安在跟林芷萱說著,也在看著林芷萱的神色,想看出些什么。卻只看著林芷萱的神情越來越沉寂,林芷萱輕輕握了握雪安微微顫抖的手:“雪安,在京城,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問我想做什么,那你又想做什么呢?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不過是進京來陪著思親的二姐姐的,我想做的,就是等她生了孩子,我就回去,回杭州去,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我只是害怕,跟你一樣會偶爾害怕,害怕自己想做的事,未必都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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