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芷萱和紫鳶七轉八繞回了畢春堂的時候,大夫還沒有來,只是王夫人早已經醒了過來,當時不過是一陣氣悶,順過氣兒來就好了。
紫鳶一路上只粗粗把王夫人屋里的事兒說了,不過是天太熱、沒吃飯又動了氣的緣故。
林芷萱到的時候,陳氏已經在一旁陪著了,王夫人只是面色還有些蒼白,瞧見了林芷萱進來,王夫人也是擰了眉頭:“你怎么過來了?蘆煙呢?”
林芷萱急忙上前道:“蘆煙正在花圃里和歆姐兒玩呢,我找了個由子出來了,驚動不了國公府的人。”
王夫人這才點頭放了心。
林芷萱擰著眉道:“這么熱的天,娘再怎么著也要吃飯啊,您瞧瞧這都什么時候了?紫鳶,讓小廚房重做些清淡的飯菜來。大夫什么時候過來?”
王夫人攔住了林芷萱,只對紫鳶道:“廚房里做的東西,都是有油膩膩的,這樣熱的天本來就吃不下,小廚房的東西更是沒法看了。”
林芷萱還要勸,王夫人卻只示意她一旁坐下,才對紫鳶繼續道:“我聽說,這畢春堂里就有個極會做些爽口膳食的婆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在我屋里當了這么多年的差,我這個做主子的竟然都沒幸嘗過。”
錢婆子一聽這話,直接嚇軟了腿,站在一旁陪著王夫人的陳氏也是變了臉色。
林芷萱不知道這個中就里,只奇怪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又看了陳氏一眼,若有所思。
王夫人盯著站在最遠處的錢婆子,道:“我聽說,你晌午做了些冰鎮的茯苓糕?我如今頭疼得很,倒是很想嘗嘗,去取來吧。”
錢婆子一動不動,王夫人房里管事的周媽媽卻是看出了些端倪,催著錢婆子道:“太太讓你去,你還在這里磨蹭什么?”
錢婆子心知那些話王夫人都已經知道了,心下惶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慌不擇言道:“我,我不會做,不,不是,是都吃完了,太太若是想吃,我這就去給太太做。”
王夫人聞言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是都吃完了,還是都已經孝敬了主子了?”
陳氏臉色越發的不好看,又瞪了柳香一眼。
柳香也是不知道這事兒是怎么被王夫人知道的,只是這個黑鍋不能讓陳氏背了,柳香上前道:“太太,適才我來向太太回稟二奶奶身子不適,錢婆子來問了兩句,只說做了些冰涼的茯苓糕讓我給二奶奶帶回去,我只當是她常給太太做,或是今日做多了才有心孝敬二奶奶的,便自作主張地拿了,都是柳香的錯,二奶奶什么都不知道。”
錢婆子一聽柳香將事情推得這樣干凈,哪里能容她,只對王夫人道:“太太,您不能只聽她胡說,是今天早晨…”
“你閉嘴!”王夫人指著錢婆子怒喝了一聲,將她的后半句話堵在了嘴里,“讓你說話了嗎?”
王夫人對著周媽媽道:“這樣不分尊卑的人怎能留在府里?成日里目無王法,連誰是她的主子都分不清楚,這樣愚笨的人,還留她在府里做什么?還不趕緊打發了出去!”
錢婆子一聽王夫人說打發出去,才是真的急了,膝行上前求著王夫人開恩,不要趕她出去,又說她會做茯苓糕,日后定然天天做給王夫人吃,只做給王夫人吃。
王夫人被她鬧得心煩,揮了揮手讓周媽媽趕緊拉下去。
錢婆子瞧見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忽然破釜沉舟,指著柳香對林芷萱道:“三姑娘,三姑娘救我,三姑娘,今早晨夏蘭是…”
錢婆子還沒說出口,便被周婆子捂著嘴拖了出去,林芷萱沒有動,卻緊緊地擰起了眉,忽而笑著對王夫人說了一句:“她雖然不中用,卻好歹能做茯苓糕吃,娘就這樣趕了她,倒是吃不著她說得那個什么家里祖傳的秘方做的茯苓糕了。”
林芷萱說著看了陳氏一眼,陳氏被林芷萱看得心中一虛,下意識地看了柳香一眼,林芷萱的話里明明是想保錢婆子,她卻不能讓錢婆子留下。
陳氏道:“太太若是想吃,哪兒找不到做茯苓糕的,媳婦兒明天就給太太找個做得更好的來。”
王夫人看了林芷萱一眼,又瞥了陳氏一眼,才目視前方,冷冷道:“不必了,那東西寒涼傷身,我年紀大了,消受不起。”
正說著,大夫來了,林芷萱退到了東次間的屏風后頭,大夫給王夫人把了脈,道是有些中暑,有因著盛夏氣虛燥、肝火旺、心思郁結,只開了些疏肝理氣的藥,再加上些調理脾胃提振食欲的,又好生勸了王夫人不要總是操心動怒,靜養些日子就好了,又讓屋里放些冰納涼。
紫鳶一一應下了,周媽媽才親自去送了大夫,開藥煎藥。
林芷萱聽了大夫的話,也是暫且放下心來,出來又勸了王夫人半晌,王夫人道:“不礙事,蘆煙還在這呢,你離開久了難免她疑心,我這里有紫鳶她們照看著,你且去吧。”
林芷萱也只得應了,道是等蘆煙走了,晚上再來看王夫人。
陳氏卻只覺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白。
自己還站在這里呢,王夫人竟然只說紫鳶會照看著她。
難道自己連個丫鬟都不如了嗎?
王夫人今日趕了錢婆子,也是給了府里一個警告,若是誰一心只向著陳氏,就是這樣的下場。
如今又當眾給了陳氏個沒臉,顯然是在煞她的威風。
陳氏氣怒,卻又不好發作,畢竟這次是她無禮在先,錢婆子的事,她雖然才知道,卻因為要護著柳香,也不敢多辯駁,只得吃了這個啞巴虧。
林芷萱也在擔心著國公府那邊有什么傳言,便也趕緊回了玫瑰圃,卻不想只是自己多慮了。
蘆煙果然不負眾望,這才多久的功夫,已經將林家的玫瑰圃荼毒了大半,國公府的丫鬟婆子都圍在那里勸著蘆煙,夠了夠了,別再摘了,這來人家家里做了一趟客,把人家家里的花圃摘光了是怎么個意思。
蘆煙卻是滿臉的不滿,直嚷著:“芷萱和姨媽才不會那樣小氣,我們要做糕點,做粥,做玫瑰花烙,還要做胭脂,做花露,還要曬干一些做香囊,這些哪夠?”
顧媽媽也在罵著林芷萱屋里杏兒、荷葉幾個小丫頭:“都是你們挑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