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萱只感覺腳下猛地一晃,便開始地動山搖,眼前兩旁的石壁也開始劇烈的搖晃,自己和玉哥兒站的地方,左面是一整面的石墻,右邊卻是兩塊石頭累成的石壁,不過搖晃兩下,右側上面的那塊巨大的巖石轟地朝著玉哥兒側壓了下來!
林芷萱想都沒想就一把拉過了玉哥兒,緊緊地抱住了他,將他藏在了自己身下。
魏秦岱看著那塊巨石壓下來,只來得及驚叫了一聲:“玉哥兒!”
卻因為站在一行人后面,離得太遠,實在來不及反應。
站在最前面的魏明煦眼眸微米,已經一個箭步沖了過去,眼看來不及,那塊從右面側壓下來的石頭卻因為這通道太窄,竟然往左邊的石壁上卡了一下,頓住了片刻,正給了魏明煦足夠的時間。
林芷萱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沒想,只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閉上眼睛好半晌才發現那該有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她微微掙開眼,看見了自己眼前微微搖曳的月白色的袍角。
林芷萱震驚抬頭,看著正費力頂住那塊巨石的魏明煦,愣在了原地。
魏明煦低頭看著傻在那里的那個小廝,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低喝了一聲:“快走!”
林芷萱被他一喝驚醒,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抱起了玉哥兒,跑了出去。
魏明煦見林芷萱抱著玉哥兒出去,就一把朝側面掀翻了那塊石頭,卻正堵住了他和魏秦岱之間的路。
地震還在繼續,石林里的石頭鋪天蓋地地倒了下來。
后面已經沒了退路,魏明煦只能也朝著林芷萱跑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
林芷萱抱著玉哥兒卻是已經慌了,便是沒有地震她都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更何況現在。
玉哥兒嚇得緊緊地摟著林芷萱嚎啕大哭。
林芷萱看著四周轟隆隆傾埤的石墻,她也好想陪著玉哥兒一起哭。
“快走!”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聲低喝,與適才一樣,沉穩、有力。沒有一絲的驚慌,重重地擊在林芷萱搖晃不定的心上,仿佛一顆定心丸,讓她也跟著他穩了下來。
林芷萱看見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那張陌生的肅然的面孔。眼前所見之處都是地動山搖、恐慌尖叫,只有他的眼神堅定深邃地與她相凝,那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動之氣度,不過剎那,林芷萱便又站了起來。跟著他大步向前。
魏明煦憑著適才在玄機亭上的記憶大步走著,眼角卻瞥見那個抱著玉哥兒的小廝雖然亦步亦趨地想趕上他,可是她走得真的是太慢了。抱著玉哥兒也顯得很是吃力。
魏明煦的眉頭皺了起來,怎么會有這么嬌弱沒用的小廝?
魏明煦的腳步頓了一下,等到了林芷萱,伸手就從林芷萱的懷里撈出了玉哥兒。
寬厚的手掌從林芷萱胸前劃過,隔著薄薄的夏衫,魏明煦感到手背一陣莫名的柔軟。
魏明煦身子一僵,詫異地瞪了林芷萱一眼。
女人?!
定睛一看,魏明煦才確認眼前的定然是一個女人。雖然穿著小廝的衣裳,可是卻遮不住她玲瓏的身段,秀美的容顏,臉上還施著粉黛,只是妝容很淡雅,眉目如畫,十分嬌俏可人,尤其是因為自己方才無心的觸碰,這小丫頭此刻竟然已經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像只熟透了的蝦。
可現在不是理論這些的時候。
地震還在繼續,石頭還在倒塌、滾動。到處是煙塵、泥土、老鼠,林芷萱終于記了起來。
今年,發生了中原有史以來面積最大,強度最大的一場地震!
正是以林芷萱的父親所轄的山東濟州最烈。河北、山東、浙江、江蘇、河南五省為源,山西、陜西、江西、福建、湖廣諸省同時并震。
天下皆震,史所未有!
林芷萱怎么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只是前世這場地震,父親林鵬海僥幸沒有受傷,王夫人也在杭州無恙,京城雖然也有地動。卻只是屋里的茶杯晃了兩下,并不強烈,林芷萱根本就沒有在意這件與自己無關的大事。
地震停了。
魏明煦和林芷萱卻都沒有停。
地震之后必有余震,石林實在是太危險了。
魏明煦抱著玉哥兒身輕如燕,輕易躍上一塊三尺高的石臺,那是面已經倒下的石墻。
林芷萱看著眼前的石墻卻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怎么也爬不上去,此刻腳上的疼痛越發的明顯。
魏明煦看著眼前這個嬌弱的小人兒。
她難道是個丫鬟嗎?
可是一個小小丫鬟,怎有這樣的膽子,敢女扮男裝!
或者她是個小姐嗎?
可是一個小小的姑娘,怎有這樣的膽子,敢穿成這樣,來這種地方?
“姐姐!姐姐!姐姐!”
在魏明煦懷里的玉哥兒見地震停了,才反應過來抱著自己的是個自己并不認識的陌生人。
只看著林芷萱叫姐姐。
姐姐?
魏明煦看著又掙扎一次卻還是沒能爬上來的林芷萱,原來是個小姐。想來也是王家哪戶尊貴人家的小姐吧。
林芷萱看著眼前忽然伸出的一只手,莫名地愣住了。
那雙手修長而骨節分明,虎口和掌心都有厚厚的繭子,那是一雙拿慣了刀槍的手,與謝文棟那雙白白凈凈的手不同。
這雙手剛勁有力,可以掌控生死,顛覆風云。
林芷萱下意識地把手遞了進去,被他牢牢握住。
腳底下的地面再次開始劇烈地晃動。
魏明煦沒有再猶豫,一把把林芷萱提了上來,卻因為用力過猛,林芷萱重重地撞在了魏明煦身上。
好硬!好疼!
林芷萱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魏明煦拉著她的手再沒有放開,腳下的步子也沒有停。
地晃得林芷萱幾乎站不穩,身側一塊石壁忽然朝著自己倒了下來,林芷萱驚叫一聲,另一只沒被他牽住的手緊緊地抓住了魏明煦的衣衫,魏明煦順勢攬住了她,擦著倒下的石壁將她抱了出來。
林芷萱驚魂未定,適才嚇得眸子里已經含了淚水,魏明煦看著自己懷里左邊一個大的,右邊一個小的,也皺起了眉頭。腳步卻還是沒有停。
林芷萱被魏明煦拉著走,可看著他的表情心里卻在打鼓,難道他是在怪自己適才唐突失禮了。可是:“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魏明煦的腳步一頓。
什么?
他偏頭瞥了林芷萱一眼,唇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這丫頭在想什么?
她竟然還有閑情逸致辯白,適才她危急之時抱住自己并不是表明她是一個罔顧禮法的女子,只是形勢所迫,被逼無奈,謂乎“權也”。
他剛才只是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輕得像一片羽毛似的,自己只是輕輕一提,就將她提了起來,還撞在了自己身上。
這樣嬌小柔弱的一個女子,方才是哪里來的勇氣,在千鈞巨石滅頂而至的那一刻,緊緊地護住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