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卻道:“他杭州織造也不過是個五品罷了,咱們二爺不也是五品嘛。怎得他們家里就比我們家強?”
王夫人卻是忍俊不禁道:“他這個五品,和嘉宏那個五品可是天差地別。哎,不怪你們這些小丫頭不知道,我只私下告訴你,那杭州織造是直屬內務府的,伺候的是宮里的主子們,而這還只是明面上的,你卻不知道,這歷任的杭州織造,都是皇帝的心腹,手里是有密折專奏權*的,這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兒、事兒,他們一句話,便能定生死,比那欽差大臣還管用。”
陳氏十分的震驚,往日里她也是聽過自己的爹娘說起過杭州梁家,說要如何敬重結交,卻不想這梁家竟然有這么大的來頭。
王夫人繼續道:“所以,若是阿芷能嫁到梁家,我們與梁家結了親家,對老爺也是極有好處的。”
陳氏這才恍然道:“難怪這杭州城多少人家的小姐都把自家的女兒爭著搶著往梁家送,那如此說來,我們是不是也該給三妹妹準備些春日宴的行頭了?那日梁家的春宴,看來也是要百花爭艷了。”
王夫人笑著道:“你別怕,咱們比那些沒門兒瞎撞的,倒是多一條門路。”
“哦?”
王夫人看著陳氏好奇的模樣,卻是笑道:“你不知道,我們家與梁家也是有些沾親帶故的,只是太遠了,沒事兒誰也不會去攀扯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這些倒還不急,如今正經地把阿芷的傷養好要緊,這也不過兩個多月的功夫了,再這么病怏怏的是不行。衣裳頭面你要吩咐人下去開始著手準備了,對了,我才想起來,你把二丫頭的婚事暫且停一停。”
陳氏原本一一應著,聽了停下林若萱的婚事倒是愣了一下。
王夫人道:“她的事若是成了,成親的日子正好在梁家春日宴那幾天,到時候還要忙阿芷的事情,哪里有功夫再顧著她,便先放一放,還不急。”
陳氏臉上笑著應著,心里卻是思緒萬千,這個三姑娘果然不得了,在王夫人身邊才住了幾天,便能讓王夫人聽之任之放棄了林若萱的婚事,只是停了林若萱的婚事看來就是不打算給大太太留臉面了,這是逼著大太太將前些日子寶萊閣偷盜的事給個說法了。
且說林芷萱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回了她的院子。剛放下東西,便聽著外面的小丫鬟通傳:“二姑娘來了。”
林芷萱忙道:“快迎進來。”
林芷萱翹首盼著,果然見秋菊打了簾子,林若萱進來,身后還跟著劉婆子帶著一個包袱。他們也是一大清早得到的消息,太太因為林若萱害林芷萱受傷的事情,罰林若萱給林芷萱當些日子的丫鬟,讓一大早就收拾了行囊,去林芷萱房里下人屋里住。
林若萱進來,上前給林芷萱行了禮叫了:“三姑娘。”
林芷萱急忙道:“姐姐這是做什么?看座,上茶。”
林芷萱一面吩咐著,秋菊冬梅眼疾手快地便跟著做了。
林芷萱看著屋里的人道:“你們都下去吧,秋菊、冬梅在這里就好。夏蘭,你與劉媽媽一起把二姐姐的東西暫且安置在你房里。”
一行人應著各去干各自的,林芷萱見沒有外人了,這才上前拉了林若萱的手,急道:“才幾日不見,怎么憔悴成這個樣子了,比我還不如。”
林若萱一時看著林芷萱,又不知林芷萱現如今的心性,也不敢言語,只是道:“我沒事,只是偶感風寒,已經快要好了,不會耽誤侍候妹妹。”
林芷萱聽她言語,卻真是急得恨不得錘她:“你倒真是個木頭腦子,外人以為我刁鉆霸道,欺負你庶出,你難道還不知道?我那日拼著不顧家里的規矩,險些害了秋菊地去給你熱水沐浴是為了什么?我讓秋菊去給你求醫問藥是為了什么?我送去你房里的碳又是為了什么?”
林若萱聽著林芷萱說得樁樁件件,心中也是感動,急忙道:“是我想差了。”
林芷萱道:“我知道你這一身病都是因為大姐姐給你說的那門西北的婚事。否則你以為,我讓你來給我當丫鬟是為了什么?”
林若萱緩緩抬起頭來詫異地望著林芷萱,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卻又不敢去想:“妹妹…妹妹是什么意思?”
林芷萱笑著道:“我求了娘,這門婚事不作數了。姐姐不用嫁去西北去了。”
林若萱眸間終于有了一絲亮光:“妹妹說的可是真的?”
林芷萱指天發誓:“千真萬確,否則你以為我是瘋了,不顧禮法地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來?況且我又聽說你病著,你屋里的光景,比夏蘭屋里還不如,你暫且在我這里委屈些時日,先把這一劫渡過去,日后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林若萱淚盈于睫,起身給林芷萱行了一禮:“謝妹妹救命之恩。”
林芷萱趕緊扶她起來道:“這本就是應該的,我們是親姊妹。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跳入火坑?”
林芷萱姐妹正為此事欣喜,劉夫人那邊聽說了王夫人已經打算不許林若萱婚事,卻是氣得臉都綠了,這事情原本都是說好的,林姝萱也已經帶著婚貼走在路上了,現如今王夫人竟然做的這么決絕:“雅萱,看來那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娘也不能總裝病了,否則在這林府也是住不下去了。”
林雅萱卻道:“我看二嬸不像是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
因又問蕓香:“可知道是因為什么事才讓二太太放棄這婚事?”
蕓香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林雅萱擰眉道:“那就趕緊去打聽清楚,打聽得越清楚越好。”
蕓香急忙點頭應著是。
站在一旁的紅紋聞言卻是幾經猶豫,終于跪上前來:“太太,姑娘,都是紅紋不好,連累太太姑娘,太太、姑娘你們別顧及我了,只管發落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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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杭州織造,司為宮廷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制作各種服裝,以及宮廷活動中使用的裝飾用絲綢。康熙年間以及雍正初年作為皇帝的密探,在江南地區探明情況,并以密折的方式向皇帝匯報,主要是關于浙江、福建等沿海一帶的海上事務,也有江南災害人文等。
文中略有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