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王夫人,林芷萱睡得很好,安然入睡也一夜無夢,第二日清晨起來,只感覺人也松泛了許多。王夫人原本也不忍叫她,還是林芷萱非要陪王夫人一起吃飯才叫夏蘭來服侍著更衣洗漱,一起去外間吃飯。
陳氏來請安時,林芷萱和王夫人才命人收拾碗筷,陳氏笑著道:“我看妹妹好了許多,這小臉兒也不比前兩日蠟黃蠟黃的了。果真太太這里是風水寶地,我看請什么大夫,合該讓妹妹在這里住兩天就好了。”
王夫人也是跟著笑:“我看也是,這丫頭哪有什么病,不過是小孩子脾氣,耍混非要過來跟我擠,你瞧瞧她吃得好睡得好的,哪有前兩日的樣子。”
林芷萱面色羞紅,看著王夫人嗔道:“娘就知道拿我說嘴,我怎么小孩子脾氣?怎么耍混?女兒乖得很!”
王夫人哈哈笑著,指著林芷萱跟陳氏說:“你瞅瞅她這個樣子,她是不記得那天晚上是誰在屋子里哭天搶地地撒潑了。”
陳氏跟著笑:“那也是太太屋里有神庇佑,壓得住邪祟,我瞅著妹妹這病,也沒別的了,只管在這里擠著太太就好了。”
林芷萱也跟著道:“這話說得不假,何況我是林府的嫡親小姐,我要住在哪里,誰敢攔著?我從今兒起就住這兒了,我看娘還能拿大棒子趕我出去不成。”
王夫人也是被逗得哈哈大笑,對陳氏說:“你聽聽她,倒是在家里三天被你給帶壞了,比你還霸王。”
林芷萱道:“娘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陳姐姐哪有霸王?依我說女兒家也就合該這樣,才有人敬有人怕,免得成日里做些嬌滴滴的模樣。”
王夫人聽了呵呵笑著:“這可真是轉了性子,日后嫁了人怕也是要在后宅里做個當家掌權的人了。”
”娘胡說什么!“林芷萱見王夫人取笑嗔怪了一句,卻拿眼去看陳氏,陳氏自然也是懂了林芷萱眸中的深意,王夫人話里的意思,也是認定了讓陳氏接林家的后宅了。
王夫人也是笑著道:“行了,別胡鬧了,我與你嫂嫂有話要說,你才吃了飯,不好就回去躺著,也去走走,只是外面冷,你頭上還有傷,不許去院子里,讓夏蘭和紫鳶陪著,就在屋里玩。”
王夫人昨夜已經答應了林芷萱跟她學些管家的功夫,還叮囑了在身邊多聽多看,但是現如今卻想法子支使林芷萱出去,想來是要商議著處理二哥和王夫人房里的那個小丫鬟的事了。
這種事情林芷萱不好去聽。一則是兄長的事,當著她的面未免掃了兄長的顏面;二則她還是閨閣小姐,更不能當著她的面處置這種污?穢之事。
林芷萱心里明白,便也笑著應著,帶著夏蘭和紫鳶兩個離了主屋。
外面著實太冷,可一個人在屋子里悶著又無聊,林芷萱看著紫鳶,想起娘身邊是有四個大丫鬟的,最得重用的除了紫鳶還有綠鸝,只是這兩日沒曾見到,便問:“紫鳶姐姐,綠鸝姐姐去哪兒了?怎么這兩日沒見她?”
紫鳶笑著答話:“綠鸝的老子娘前些日子病了,正好太太去了廟里,用不著那么多人伺候,便也賞了綠鸝的假,讓她回家去看看了,也是昨晚上才回來,卻帶回來了一大堆繡活,昨夜挑著燈沒日沒夜地做,我勸了好幾遍也不肯歇著,今早服侍姑娘和太太洗漱的時候,我才見她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便也沒叫她,讓她暫且歇歇。”
林芷萱詫異道:“繡活?可是因為缺了銀子?”
紫鳶搖頭道:“倒是不像,綠鸝回家的時候太太是賞了不少銀子呢。”
林芷萱道:“這倒是奇了,我們且去看看。”
紫鳶應著和夏蘭一同陪著林芷萱往她們大丫鬟的房里去了,原本以為綠鸝會在睡著,幾人還輕手輕腳,可是卻不想一推門,綠鸝竟然又坐在桌前開始忙繡活了,而且繡得十分的認真,竟然也不曾發現她們進來。
紫鳶剛要出聲提醒,林芷萱卻伸手阻了她,悄聲地上前去看,只見綠鸝不是在刺繡,而是正在拿著剪子拆刺繡,嘴里還一邊嘟噥著:“這什么勞什子,真不是人做的東西…”
林芷萱低頭看了一會兒,繡的是富貴牡丹的絹帕,那邊針線簍里還放了厚厚一打裁好的絹帕布子,這邊也有繡好的三塊帕子了,繡工倒還算規整,也很精致,是有幾分功夫的。只是再看綠鸝拿在手上的那塊帕子,新繡得半邊倒著實有些粗糙稚嫩,與原來的半邊似不是一個人繡的。
“繡壞了也不能這樣子拆,你這樣拆完了這絹布還要是不要?”林芷萱出聲道。
綠鸝不防被嚇了一跳,急忙停下了手里的活計抬頭一看竟是林芷萱,便急忙起身:“三姑娘?您怎么來了?”
林芷萱笑著接過她手里的繡樣:“躺得乏了,我隨便走走,你這是在做什么?”
綠鸝愁眉苦臉道:“是我娘從錦繡坊里接得繡活兒,她如今不是病了,沒法子做,眼看就到交活的日子了,還差了這么多,我娘正在家里急得沒辦法,我就想著要不然我拿過來做,可是姑娘也知道我向來不在針線上用心,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夜卻還是這個樣子。”
林芷萱拿著那帕子一邊細細看著,嘴里卻若有所思地默念著:“錦繡坊?”
紫鳶以為林芷萱不知道是哪里,便上前給林芷萱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這錦繡坊是杭州有名的繡坊,是杭州織造梁家開的鋪子,用的都是從織造局里退下來的針線大師。這杭州織造局是給宮里的主子做衣裳的地方,那里面的針線師傅都是出了名的,可是到了一定年紀,眼花了,手,顫了,就得放出來。雖然如此,那些師傅們的眼力勁兒還是有的,多在錦繡坊里教新的繡娘。
杭州好多大家里的姑娘小姐也都想在那里請個師傅去家里指點些針線上的技藝,若是能拜著個名師,以后成親,在婆家里也是個倚仗。只是這繡坊里的師傅都是伺候宮里的主子的,多有幾分傲氣,又不缺銀子,所以輕易也是不去各家教習針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