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畢春堂里,陳氏已經命人擺了飯,立在一旁伺候王夫人用膳。
林芷萱的事情出得急,陳氏原本跟著王夫人一起去看林芷萱,因見她傷成那樣,王夫人便將家里的事情暫且委了陳氏,自己在林芷萱那里守著。
現下林芷萱那邊的事情有了著落,陳氏便一邊伺候著婆婆吃飯,一邊細細講著她今日的大小事宜,樁樁件件都井井有條,甚得王夫人歡心。
因笑道:“以前只看你年輕,怕你遇事失了分寸,現在這一歷練才知道,還真是個當家的料。”
陳氏心中自是得意,嘴上卻急忙笑著道:“太太慣會取笑媳婦,媳婦哪懂得那許多,在家里的時候也是呆呆笨笨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娘當做傻子養著,這多虧來了林府太太不嫌棄,讓媳婦跟在身邊伺候,耳濡目染瞧著太太管家的本事。當時只看著太太游刃有余,以為輕松,這今兒輪到自己才發現這家大業大,到了我手里竟成了一團亂麻,十分力不從心,這才知道太太辛苦,媳婦不過學了太太萬一。”
王夫人也被她逗得笑,對著一旁的李嬤嬤道:“你瞧瞧我這媳婦的這張嘴啊,她要是再呆笨,這家里可沒活泛人了。”
李嬤嬤也是跟著王夫人笑:“太太說的是,二奶奶可別謙虛,這剛進門頭兩年的時候,論起這處理家事的本事,太太都不及你。”
陳氏急忙道:“哎呦,李嬤嬤您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可折煞我了。”
這李嬤嬤是王夫人的乳母,當初也是陪嫁著過來的,因王夫人庶出,在家時便多虧了王嬤嬤照顧,也只有她敢當著王夫人的面說這話,也只有她說這話王夫人不生氣,反而笑著道:“可別說,你看她這么年輕,我剛來這府里三五年的時候,還真比不上這丫頭。”
一行人正笑著,忽然聽聞門外的丫頭通稟:“三姑娘屋里的春桃來了。”
屋里的說笑聲一滯,王夫人略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這么大晚上的,三丫頭屋里來了人,莫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王夫人便急忙道:“讓她進來。”
春桃躬身進來,王夫人因又問:“出了何事?可是三姑娘不好?”
李嬤嬤和陳氏也跟著噤了聲且聽她回稟:“三姑娘身子倒是好多了,只是方才嚷著讓去燒水,說要沐浴,奴婢想著三姑娘失了那些血,現如今身體虛得很,又有傷在頭上,怕是不能沐浴,奴婢說了三姑娘也不聽,偏要嚷著快去。奴婢左思右想覺得不妥,才自作主張來回了太太。”
王夫人一聽這還了得,便要取了披風來過去。
陳氏道:“太太別急,外面天色暗了,剛下了雨路又滑,要不讓媳婦去一趟幫著勸勸三妹妹。”
王夫人道:“她哪里肯聽你的,還是我去。”
說著紫鳶已經取了披風來給王夫人系上,陳氏上前扶著,又命人扶了李嬤嬤再過去看看,身前身后丫鬟婆子打著燈籠,一行人浩浩蕩蕩又往林芷萱的住處來了。
林芷萱正繼續逼問著林若萱:“可是有人推了你?或是絆了你?”
林若萱驚恐地抬頭看了林芷萱一眼,眸中分明是驚喜和委屈,可這神情卻只一瞬,她眸中復又劃過萬千無奈與無助,仍舊低斂了神色道:“沒,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林芷萱卻不許:“不小心?姐姐你的小心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不小心?你如何敢不小心?”
“我…我…妹妹…我…”林若萱一時有些不知說什么才好。
“是林雅萱是不是!”林芷萱握緊了她的手。
林若萱惶恐地抬頭,眉頭緊皺,想點頭卻終究搖頭:“妹妹傷得如此之重,切不可再費心傷神,妹妹只當是姐姐的過失就好,切不可再因此傷了你與四妹妹的情分,千萬莫要惹出其他的流言蜚語來,兩房和睦最要緊。”
林芷萱卻更是心痛,林若萱的意思她明白,不必說沒有證據,即便是有證據又能如何?明明讓她頂罪便可以了結的事,王夫人怎么可能會為了林若萱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去再去揪大房的錯處,影響兩房之間的和睦。在王夫人的眼里,林雅萱如此乖巧懂事,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唯有被千夫所指的林若萱,才是萬惡之源。
林芷萱握緊了林若萱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眸子:“我只問你,是不是她?”
林若萱滿臉憂慮還要開解,林芷萱卻不讓她開口,再次問道:“是,或者不是!”
林若萱十分為難地猶豫了許久,才終于在林芷萱的逼視下,輕輕地應了一聲:“約么…是…是四妹妹…“
林若萱說了這話之后,復又急忙道:”可是我也說不準,可能是我感覺錯了,我也不知道的…”
林芷萱卻仿佛定了心智一般,不想再聽林若萱言語,只淡淡道:“這就夠了。”
林若萱看著林芷萱的神情,心中擔憂更勝,正要說什么,只聽外面小丫頭通傳:“太太來了。”
兩人俱是一驚,王夫人怎么去而復返了。
林芷萱正想著,一行人已經進來,王夫人急忙往床邊看林芷萱,問:“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要燒水沐浴?”
林芷萱的眉頭一皺,看向了跟在王夫人身后的春桃,心中登時一怒,上一世春桃跟著自己嫁到侯府,三番兩次的出賣她屋里的消息給侯爺的幾房姨娘,屢次壞她的大事,后來竟然費盡心機地想爬侯爺的床,這才惹得林芷萱終于不顧念主仆情分,將她配了小廝打發了出去。
原本看她現在還小,想著她還是自己的人,是后來到了侯府之后見得多了才學的壞,現在看來,她從小就有這有點事兒就四處宣揚的根在這里,說白了便是從來都不曾真心地把她當主子。
林芷萱此時卻顧不上她,只對王夫人道:“娘多慮了,我何時說要沐浴來著,也不知娘聽了哪起子人的胡話,也不知心疼自己,大冷天的又過來了。”
王夫人一聽,這才心下稍安,卻還是不信,又問道:“你不是沐浴,那讓人又燒水又拿浴桶的,是做什么?”
林芷萱張了張嘴,王夫人見林芷萱猶豫,復又看見了坐在林芷萱床上的林若萱,眉頭登時皺了起來。
林若萱一早就想向王夫人行禮,只是無奈,她膝蓋跪得久了現在下肢麻木,一點感覺也無,正是起不來。
林芷萱見林若萱掙扎的樣子,十分心疼。
王夫人卻是明白了什么,登時又急又怒:“丫頭,你這是怎么了?可真是撞壞了腦子。你倒不知疼惜自己,傷得這么重,不早些歇著,卻為她這般興師動眾地操持,你可看清了她是誰,她不是你四妹妹,是那個害你受傷的二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