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忙了兩天才將戰場清理完畢,俘虜、戰利品裝船,正準備返回襄陽,忽然收到斥候報來的消息。曹操率領大軍正在趕來,人數大概有六到七千左右,目前已經到了新野附近。
孫策很意外。曹操想干什么?孤軍深入,要的是出其不意,現在夏侯淵全軍覆滅,奇襲已經不可能,以他這六七千人解襄陽之圍也無異于癡人說夢,繼續向前是什么意思,指望襄陽城里的蒯越和他內外夾擊?他就不怕袁術抄他的后路,斷他的糧道?
孫策自問心眼比本尊多,對曹操的了解更是比當世很多人清楚,但此時此刻,他也不敢斷定曹操想干什么。俗話說得好,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誰也沒有讀心術,不可能知道對方究竟在想什么。
但是,他可以決定自己怎么做。在沒有搞清曹操的用意之前,他決定以退為進,先立于不敗之地。為了襲擊夏侯淵,他選擇了離襄陽城四五十里的位置作為陣地,趁夏侯淵即將達目的地,最疲勞的時候發起攻擊。現在,為了保證和老爹率領的主力能及時策應,他必須將陣地后撤。
孫策一邊加派斥候打探曹操的動向,一邊派人通知孫堅,曹操不死心,逼上來了。雖說他的兵力和曹操相近,可他并不覺得自己一定就是曹操的對手,有備無患,萬一打不過曹操,該喊家長還得喊,這沒什么好丟人的。就算是本尊孫策也沒有戰勝曹操的經歷,他這個冒牌貨真不敢托大。
孫策讓黃蓋統兵先撤,黃忠斷后,自己統領中軍。黃忠剛剛斬了夏侯淵,所部士氣正旺,就算遇到強敵也有一戰之力。他率領的中軍實力最強,損失也最小,可以完成攻擊任務。黃蓋作戰經驗豐富,讓他做預備隊,他應該能把握好時機,打得贏就沖上去要曹操的命,打不贏就接應主力撤退。
通常來說,預備隊通常掌握在主將手里,黃蓋也是這么說的,但孫策覺得自己剛剛領兵作戰,時機把握未必比黃蓋準確,這個任務還是由黃蓋承擔比較好。
對孫策的信任和器重,黃蓋很感激,更加盡心盡力的輔佐孫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訴孫策。他步步為營,完美的履行著先鋒的職責,盡可能讓孫策少操心。
孫策控制著行軍速度,隨時準備接戰。他和曹操相距七十里,如果曹操急于趕上他,在體力上他又能占點便宜。就算曹操派騎兵先行,他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走了一天,他渡過淯水,在淯水南岸立營。選擇這個地方立陣,可以最大程度的遏制曹操可能的騎兵優勢,一旦曹操來攻,他還可以半渡而擊。萬一形勢緊張,老爹孫堅的援兵最多一個時辰就可以趕到。加上黃忠率領的水師戰船,他的優勢很明顯,隨時可以渡河發起反擊。
這算不是什么奇謀妙計,但勝在穩妥,沒什么破綻。他之前也想過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這種牛逼的事,但跟著孫堅學習用兵之后,他才知道這些都是臆想,打仗根本沒什么計上心來,首先是不能犯錯,不能給對方機會。兵法上說“先為不可勝,后為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敵”就是這個意思。
扎了營,孫策也不敢閑著,帶著典韋等人出營巡視,查看地形。他倒不是不相信黃蓋的能力,而是身為將領,要盡可能熟悉周圍的地形,一旦發生戰斗,他才清楚哪里可能有危險,哪里又可以實施突襲,萬一想撤退,也要知道哪里跑起來方便。
他之前的戰馬被典韋一戟拍死,當晚就燉了。韓當走的時候給他留了兩匹繳獲的馬,其中一匹棗紅馬是夏侯淵的坐騎。雖然算不上什么千里馬,卻比普通的馬好一些,一身棗紅色的毛皮很是油滑,馬具也很奢華,在一群步卒的簇擁下非常顯眼。
沿著大營走了一圈,孫策在淯水邊勒住了坐騎。淯水對面,也有十來騎,正向這邊觀望。雖然隔著一道淯水,孫策也能感覺到那些人與眾不同,特別是那些騎士和戰馬,一看就知道騎術不錯,是精銳騎士。
這是誰?孫策一邊在腦海里過濾著他知道的曹軍將領,一邊吩咐典韋等人小心戒備。現在已經是冬天,淯水并不算太深,有些地方騎馬就能涉水而過。如果有人熟悉地形,突然發起沖鋒,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子固,中間那人是誰,認識嗎?”孫策俯下身子,問典韋道。典韋無字,孫策又不愿直呼其名,干脆做主給他起了個字。韋有皮繩的意思,皮繩的作用就是捆東西,捆東西就要穩固,另外叫子固也是希望這猛貨能護得自己周全,別被人近身偷襲。
典韋并沒有很感激的意思,只是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字。這多少讓孫策有些失落。
“這些騎兵是曹將軍身邊的親衛騎,由他的族弟曹純統領,中間那個人…”典韋瞪大了牛眼,仔細辯認,但天色將晚,隔得又遠,他看不太清楚。“好像不是曹純,曹純很年輕,沒這么多胡須,個兒也高一些。看起來…”
孫策突然心中一動。“你不會是想說那個人有可能是曹操吧?”
典韋猶豫不決。“從身形看,的確有些像,但這匹馬不是他常騎的那匹名駒絕影,我不太敢確定。”
孫策一下子心動了。不管是不是,總要搞他一下子。既然夏侯淵能這么容易地掛掉,誰敢保證曹操就不能。如果能干掉曹操,最強的對手就算扼殺在搖籃里了。一直以來,曹操就是他的心頭大患,比袁氏兄弟還讓他牽腸掛肚。
可惜,對方騎兵太多了,自己單馬獨騎,剩下的全是步卒,真要打起來肯定要吃虧。就算不打,對方要走,他也追不上,只有吃土的份。
孫策迅速考慮了一下,叫過一個親衛,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親衛會意,借著眾人的掩護,悄悄的跑了。估摸著離開對方的視線之后,他撒開腿,狂奔向大營。
孫策示意林風等人留在岸上,自己輕踢戰馬,下了河岸。冬天水淺,一大片河岸坦露出來,上面有不少卵石,戰馬要小心翼翼才能避免打滑。孫策挽著馬韁,雙腿用力夾著馬腹,下到水邊。他勒住坐騎,挺直身軀,看著對面模糊的身影,揚聲大呼。
“對面可是東郡太守曹公?江東孫策在此,曹公愿一晤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