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下來的當口,秀秀試探道:“太太走了好長時間了,老爺怎么還不去接她回來?”
榮漫不經心道:“想她了?”
秀秀頓了下:“我想她也是應該的,內宅里不能無主,她是府里主母,老爺是該去接她的。”
榮沒有吭聲。
秀秀怕他起疑,也不敢再問。
過了半晌,榮道:“去歇著吧。”又道:“讓可兒進來。”
秀秀出去了。
可兒進來,遠遠地立在簾櫳下施了個禮。
“今兒誰來過?”
“…沒,沒有誰來過。”
榮手扶著桶沿,靜靜望著她。
可兒額頭逐漸乏熱,隨后跪了下來:“沈,沈將軍來過。”
榮目光微閃,神色有點黯。
在王府時長纓雖未對打擂這事發表意見,但心里卻沒把這事兒放下來。
楊肅打算謝蓬不行再讓佟琪上,但下場若贏了是要擔任指揮使一職的,佟琪武功應該是沒有問題,但他擅長護主卻不擅為官,且如今楊肅身邊也少不了他,他留在王府當左右手絕對要比劃出去任這個指揮使要強,這怎么能算是好的辦法呢?
因為地點選在吉山衛校場,她早早地起了身。
當初帶過去給楊肅的政略共有八本,落在王府的正是五城兵馬兵那本,當時也是綜合京師現狀而寫下建議總攬三城兵馬司的策略。
楊肅采用了她的建議,這很好,但這打擂可是真刀實槍的家伙,不能取巧,還勝負透明,實在不能讓人放心。
還沒出門,佟琪就把楊肅去太醫院問過的結果送來了。
“太醫說,那藥是太醫院制的固本護元的成藥,后宮娘娘們常用做經前經后調理之用。對本元有損的女子來說藥效頗好,不是什么毒物。”
長纓聽到是太醫院的藥,立時想到宮宴那日曾見過榮與太醫在武英殿見過面。
難不成他見太醫是為給秀秀求藥?可本元有損…秀秀并看不出來哪里不健康,好端端地給她求這種藥做什么?
即便是想讓她懷孕,要用到這種藥是否也太猛?
藥可不是能亂吃的,除非…
想到這里她心下咯噔,立刻喚來紫緗:“讓秀秀下晌回來一趟。”
昨日沒能從榮嘴里套出半點消息,夜里他又去了書房,秀秀心里疑云漸重。
收到長纓消息,用罷午飯就到沈家來了。
長纓到吉山衛未久,楊肅也來了。馮少殷伴著他往營地走了兩圈,營地四面都很空曠,周邊遠處有村莊,千戶所百戶所都散布其間。
回來的時候正好碰上長纓要去千戶所,馮少殷因著她是全營的希望,又主動地跟晉王殿下介紹這位年輕的明威將軍,并且邀請他一道前往千戶所觀摩觀摩。
晉王殿下在表示過欽佩之后,欣然受之。
百人團重新選出來,由挑出來的四人領隊,負責到時候擂臺外圍的安全。
長纓不是主帥,再加上宮里還會有金林軍前來,隨同前來護駕的大將也會很多,用不著她掛心什么。
馮少殷有心顯擺,給這位晉王開開眼界,讓長纓著百人團演示了一下。
楊肅眼不錯珠地看完,原本帶著點散漫的姿態也逐漸端正起來。
在湖州幾個月,還曾在長興共過事,他不是不了解她。
但看完這里,他覺得長纓在湖州一定是隱藏了實力。
因為眼前的明威將軍,絕沒有一點南康衛時期左鄰右舍眼里老好人的感覺,也看不出來一丁點會容忍黃慧琪與蘇馨容那樣的人的隨和,她這活脫脫看上去就是個靠刀戟吃飯的將領。
楊肅凝望了校場半晌,逮了個空子問長纓:“馮少殷他成親了沒有?”
長纓瞥他:“成了呀?你還想給他說媒不成?”
“哪里,我得祝他夫妻永結同心才是。”
不然真是不放心…
衛所里人多眼雜,長纓也沒法跟他多說,他走后,她在衛所用過午飯也回了府。
到家秀秀就來了。
長纓把藥的結果直接告訴她:“俞氏回娘家這么久,又想著給榮璧如買衣料,榮把你屋里的人給換了,結合種種,我猜想應該是俞氏暗地里對你做過什么,而這件事可能跟你三年未孕有關。”
其實她還猜想榮大約是真對她有些心思的,不然不會把俞氏趕回娘家。
但這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他心里有秀秀,那她終歸是個妾,就算他們將來可能會有孩子,那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庶子女。
長纓自己當然不會對庶子女有什么特別的看法,可這世情如此,倘若庶子女不必比嫡子女低人一等,又何必分什么嫡庶呢?
榮哪怕對秀秀有那么點真心,她也終歸要在俞氏面前伏低做小。
秀秀聽完果然有一陣恍惚。
她拿著那藥呆呆看了半晌,說道:“我以為他只是不管俞氏而已,沒想到他居然連這種事情都還要替她遮瞞。他這是怕我跟俞氏過不去么?”
長纓道:“你沒有犯傻吧?”
她害怕她對榮動情。
秀秀靜默半晌,道:“沒有。只不過我若有孩子,不也是他的孩子嗎?
“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還幫俞氏瞞著,把我傻乎乎蒙在鼓里,以為是自己的原因生不出來?”
長纓聽得心里難受。她道:“你不要難過,我來想辦法對付他。”
秀秀扶桌起身:“我先回去問問他。”
在沈家用了些點心秀秀就回了榮家。
可兒看她神色不對,也不敢多話,夜里早早地侍候她上了床。
秀秀睜眼望著紗帳,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榮進房來的時候以為她睡著了,躺下來將她上身輕輕抬起,手臂枕在她頸下后方準備歇息。
秀秀攥了下拳,坐了起來。
榮睜眼望著她,頓了下:“沒睡著?”
秀秀道:“俞氏回俞家這么久,你為什么不去接她回來?”
枕上榮目光深深,隨后也坐了起來。
“你把我屋里的人換了,又把她遣回俞家,是不是她對我做過什么?”她接著又道。“她對我做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