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初定的程夫人在房里哭訴。
“這是幫強盜,這是南康衛份內事,你趕緊著人送個封去知會譚將軍!務必得把他們全數捉拿歸案不可!”
程嘯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差一點點他就成了刀下鬼,難道他不害怕?他不憂慮?但夫人不知道對方來意,他也無法跟她多說什么。
說到南康衛,他不由又想到昨夜及時到達的那個沈長纓——
知州府的防衛不說固若金湯,也至少是沒有出現過疏漏。既然杜漸沒有問題,那沈長纓呢?
沈長纓是怎么進到府里來的?再有那些賊人又是怎么不聲不響進來的?
沒錯,她的到來不光是救下了他一府老小的性命,更是把那東西幫他給把住了,他理應對她感恩戴德,但她沈長纓為什么會出現得那么巧,而且他們俱都趁著昨夜在他府里如同出入無人之境?
“老爺,沈將軍求見。”
家丁打斷他的思緒,他驀然頓住,而后看向門口。
長纓跨門進來,看見程嘯頂著雙深陷的眼窩坐在床上。她彎唇走過去:“大人受驚了。”
程夫人連忙起身施禮讓坐。
程嘯也直腰拱手沖她深作了個揖:“在下還未來得及跟將軍致謝,倒勞煩將軍先移駕過來了。
“此番真要多謝將軍的救命之恩,回頭在下定將此次事件前因后果細細跟譚將軍表明,為將軍請一大功!”
長纓笑著道:“事情我自會去跟將軍稟明,大人只管安心壓驚。”
程嘯殷勤請茶她,心下卻又開始暗忖。
這個沈長纓她沒見過。當然她有南康衛的印信,他還不至于她造假。
但昨夜之事聽杜漸道來,倒像是那伙人早有預謀。他們來的那么隱蔽,沈長纓也出現得這么隱蔽,關鍵是她怎么就來的那么巧呢?
他走神的當口,長纓已把他神色皆收進了眼底。
她道:“方才我派去追蹤匪徒的兩名部下已經回來了,說是人還在城里,我琢磨著趁熱打鐵,得抓到這些人才能夠真正安定民心。
“現在不知大人心里對匪徒的來路可有底?倘若知道來歷,說不定也要省去許多工夫。”
程嘯心下微凜,他忽然想起來昨夜那伙黑衣人曾逼問他那東西下落,也不知道沈長纓聽去不曾?
他望著她,搖頭道:“就是一幫匪徒!我不知道來自哪里。”
長纓也不曾指望他說真話,點點頭起身道:“那不打擾大人休養,我這邊先查,有眉目了再說。”
程嘯目送她出門,幽幽沉了口氣。
原本對沈長纓的懷疑,在聽到她說要追查匪徒以后,又驀然消失了些許。
她一個有正經來歷的將領,哪來的理由勾結匪徒跟他唱上這一出?
可如若匪徒也不是她勾結的,究竟他們又是怎么進入知州府的呢?
天亮時分,杜漸睜開眼,下地倒了杯冷茶。
朦朧晨色使他回想起了剛才做的那個夢。
布置成大片喜慶顏色的喜堂里,他拉著蓋頭下女人的手正在拜天地。
四面到處都是恭賀的聲音和帶著對新人新婦充滿祝福的竊竊私語聲,一派喜樂祥和。
等他拜完天地,剛行夫妻對拜,那女人卻突然冷笑著把他一推,揮劍斬斷了彩綢,跑了!
就留下他一個人面對滿堂震驚的賓客和臺上的龍鳳喜燭。
基于這三年每隔一段時間杜漸就要被這個女人甩一回,夢里他打定主意要掀開她蓋頭看看模樣。
追到門外卻是一片荒野,枯樹都只有兩三棵,哪里還有什么女人?
再回頭看看喜堂,又哪里有什么喜堂?眼前滿是斷了胳膊的羅漢和密布的蛛絲網,分明就是座破廟!
他瞇眼看著窗外庭景,輕咬著杯沿。
這場景已經不是第一次,而這次——很好,他又被這個女人給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