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蕭重天戰死,直接導致遼軍慘敗,從而在與大夏的談判中落了下風,不得不委曲求全,同意了大夏每年雙倍進貢的要求。
這件事情傳回遼國國內,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都對蕭重天產生了強烈的不滿,認定就是因為蕭重天的輕敵,才讓他們的損失如此慘重,他應該負全部的責任。可蕭重天已死,家中又無老小妻兒,這幫王公貴族,就算有再多的不滿,連個發泄不滿的對象都沒有。最終,只能是用封掉蕭重天的府邸、將府中一干人等交兵馬司重新分配來了結這件事。
蕭六作為蕭重天身邊最得力的護衛,自然也在重新分配的人員之中。因為和蕭重天的關系過于密切,自然而然就變成了一些人抨擊的對象,那些人找不了蕭重天的麻煩,收拾蕭六還是很容易的。所以,蕭六也受了很多的罪,吃了很多的苦,差點就被這幫人給折磨死。幸運的是,得到了耶律爾圖的搭救,才死里逃生,撿回了一條命。
蕭重天和耶律爾圖的交情一般,對蕭重天的某些做法,耶律爾圖也不贊同。可兩個人畢竟有親戚關系,出于道義,他也不能跟那些人同流合污,也不能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所以,他親自去了兵馬司,把以蕭六為首的蕭重天僅剩的幾個護衛都要到了自己的身邊。
蕭六認為,雖然攝政王是看在大元帥的份上才收留了自己,還給自己治了傷,幫自己找了新的差事,但這份恩情,他是絕對不會忘記的。所以,當耶律爾圖提出要派他到嘉平關城潛伏,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一來,可以報答耶律爾圖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二來,可以伺機而動,為他的元帥報仇雪恨。
“倒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蕭重天有你這樣的兄弟,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只是…你有情,耶律爾圖卻未必有義,他救你也是有他的目的的。讓你帶著這一堆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來嘉平關城送死,還要讓你對他感激涕淋,耶律的算盤打得是真好。”
“他不是這樣的人,我們遼人都堂堂正正的,不像你們夏人那么奸詐!”
“堂堂正正?”薛瑞天冷笑了一聲,“堂堂正正的人為什么要跑來當細作呢?不應該在戰場上光明正大的跟我們廝殺嗎?就算是有血海深仇,也應該采用正當的手段才對,不是嗎?或者你們覺得,暗殺、行刺這樣的方法,也是正當手段的一種?”
蕭六沉默不語,他沒有薛瑞天這么能言善辯,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能堵上對方的嘴。
沈昊林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蕭六,轉頭低聲吩咐守在身邊的衛子昕,讓他把貓三兒帶到刑房門口,看看蕭六是不是去找他幫忙的那個瘦高黑衣人。
衛子昕答應了一聲,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刑房。
“蕭六!”沈昊林拍拍薛瑞天的肩膀,讓他去旁邊的凳子上坐一坐,“你跟我們說的這些,在我看來都是廢話,一文不值,所以,不好意思,你救不了外面那些人的命,他們還得繼續受罪。”
聽到外面的鞭子聲、哀嚎聲再次此起彼伏的響起來,蕭六沖著沈昊林大吼,“姓沈的,你說話不算話!”
“怎么會?”沈昊林冷笑了一聲,“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而你不是。”
“就是說,偷偷摸摸的跑來當細作,還做了刺殺的下作事,居然還夸自己是個堂堂正正的人!嘖嘖嘖,你們遼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樣,這么不要臉呢!”薛瑞天搬了兩個凳子放在離蕭六不遠的地方,拽了拽沈昊林,讓他也坐下來,然后,笑瞇瞇的說道,“你跟我們兜了半天的圈子,凈說些有的沒的,還怪我們說話不算話?蕭六,你不傻,但也別把我們當傻子。大家都是聰明人,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比較好。”
“你們…想知道什么?”
“你說呢?明知故問啊!”薛瑞天挑挑眉,“你在我們這兒拖延時間,是盤算著會有什么人來救你不成?”看到蕭六的神情變了變,薛瑞天表示很驚訝,“喲,還真這個打算吶,你就不怕你的同伴是有來無回嗎?好心勸你一句,進了這里,就算是耶律親自來,結果也是一樣的。更何況,就算他知道你被我們抓住了,也不會派人來救你的。從你離開臨潢府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一顆被放棄的棋子了。”
“你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比我清楚,你能在嘉平關城待下來,也不是為了耶律的囑托,更不是為了什么所謂的救命之恩,你是一心一意的要替蕭重天報仇。這個仇一天不報,你都不會甘心的。耶律也是看出了你的心思,才送你來這里的。”看到蕭六想要辯解什么薛瑞天擺擺手,制止了他,“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在我這里就是屁話,還是少說為妙。為了你外面那些受苦的兄弟,該說點什么就說點什么吧!”
沈昊林一言不發,兩只眼睛死死的盯著蕭六,其實,這個人開不開口,他不在乎,遼金往嘉平關城派了細作,他們同樣也往遼金派了人,大家彼此彼此,誰也不比誰高尚多少。只是茶兒因為這個人受了那么重的傷,要是不從他嘴里掏點什么東西,茶兒的傷就白受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把蕭六留到現在,否則,這人早就被他千刀萬剮了。
“想好了沒有?想好了,就跟我們說說,你的的上線是誰,你們聯絡的方式和地點,以及你們這次行動的全過程。”
“…我…我沒見過首領的真面目,他每次跟我見面,都是戴著面具、穿一身黑袍,從頭到腳都裹得很嚴實。我只知道他的個子很高、人很瘦,聲音有點陰森。每次見面都是他來找我,基本上都是在后半夜,白天的時候,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個時候,衛子昕回來了,他附在沈昊林的耳邊小聲的說道,“元帥,貓三兒說不是他。”
沈昊林點點頭,他也覺得蕭六和貓三兒之前的形容不太一樣,而且,蕭六自己也交代了,那個瘦高黑衣人是他們的首領,只不過,這個首領很神秘,基本上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
“蕭六。”沈昊林看著他,“你來嘉平關城多久了?”
“不到一年。”
“前些年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養傷。”蕭六咽了咽口水,“兵馬司的那些人一直看元帥不順眼,元帥戰死后,我們這幫人就落到了他們的手里,他們終于有了撒氣的地方,就把對元帥這么多年的怨氣撒在了我們的身上。攝政王救我們出來的時候,有人的胳膊被打折,再也接不上了,有的人被打斷了雙腿。”
“你們不僅打仗挺狠,自己人下手很夠狠啊!”薛瑞天看了看蕭六,“你這全須全尾的,不像受過重傷的樣子啊!憑你跟蕭重天的關系,他們會放過你?”
“我在兵馬司,被他們灌了一年的軟骨散,哪怕有解藥,以后也不能上戰場了。所以…”蕭六看向薛瑞天,“我不能堂堂正正的為元帥報仇,只能用這種下作的辦法。”
“還真是難為你了。”薛瑞天點點頭,“那么,我們來說說,這次行動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是你?還是你的那個首領?還有,你們是怎么知道沈將軍的行蹤的?”
“是我。我來嘉平關城一年了,很少在街上看到沈昊林、沈茶兄妹,知道他們基本上不怎么出門。所以,我根本沒有機會下手。今天的事完全是碰巧,我也是上街采購年貨,無意中看到了她,才臨時起意要對她下手。我知道,如果錯過了,可能再也不會有這么好的時機了。”
“為什么選擇在金鋪動手?”
“快過年了,大家都會為了自己、為了家人選擇金飾,金鋪的人多,對我們能起到一個掩護的作用。雙方一旦打起來,我們可以毫無顧忌,但沈茶就會縮手縮腳。而且,金鋪地方又小,她的長鞭不可能像在戰場上一樣,發揮那么大的威力。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全程都沒有拿出她的長鞭,就是為了不傷到那些無辜的人。”蕭六重重的嘆了口氣,“可惜,還是功敗垂成,我沒料到自己的手居然控制不了一把短刀,關鍵時刻竟然抖得那么厲害。”
“耶律要是知道你干成了這么大的事情,會好好獎賞你的。可惜…”沈昊林從椅子上站起來,“你沒有那個福氣享用了。衛副將!”
“末將在!”
“看好他,若有差池,惟你是問!”
“末將遵命!”把沈昊林和薛瑞天送出刑房,衛子昕轉過頭看了看蕭六,“小子,你就盼著沈將軍早點醒過來,好讓你痛痛快快的去見蕭重天,否則的話…哎,你可就悲催了,讓我們元帥惦記上,剮了你都是他手下留情了。等蕭重天再見到你的時候,很有可能他都認不出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