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用脂粉遮住憔悴的李皇后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誰知太后這一覺竟睡到日上三竿,本就精神不濟的李皇后到內殿給太后請安時,走路都有些發飄。
待看見比自己還憔悴的太后,李皇后心一酸眼淚掉了下來,“母后,兒媳不孝,讓您跟著操心了。”
太后強打精神,嘆道,“哀家也沒想到,圣上會那般護著華淑。”
李皇后握緊拳頭,指甲折在掌心里,就聽太后又道,“也是你們不爭氣。”
李皇后又折了一根指甲!后宮里的那個女人不想爭氣?可這口氣不是想爭就能爭的,她咬牙道,“今年采選時,咱們再挑幾個貌美的留下。”
太后皺眉忍著身上一陣陣的疼,心情煩亂,“這些年咱們留下的人還少么,她們哪個入了圣上的眼?‘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華淑兩樣都占了,她是人故顏色姝!宮里的老人顏色不及她,新入宮的顏色便是比她好的也不及她了解圣上的心思。”
“難道就讓她這么囂張下去?”李皇后聲音拔高,太后這話的意思是她不想管了,要任由那賤人在宮里胡作非為,絕不行!
太后眉頭皺緊,李皇后蔫了,“母后…”
“若非你昨日寸寸相逼,她能得了貴妃的位子?現在是我兒要護著她,難道你還要跟我兒作對?”太后煩躁著。
李皇后接著賠不是,“兒媳知錯了,請母后息怒。”
“哀家老了,撐不了幾日就要去見太上皇了,沒得精力管你們這些瑣事。你若是還想不明白,皇后怕真是要換人做了。”太后無力揮手,“去吧,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來見哀家。”
李皇后跪地哭泣太后也不理,她只得回了永福宮。
回到宮里沒多大一會兒,易王妃便到了。李皇后將一腔怒火都撒在兒媳的身上,“昨日你怎不進宮?”
易王妃老實認錯,“兒媳昨日不知宮里出事了,請母后恕罪。”
李皇后用手支住沉重的腦袋,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想到了忽然懷孕的陳小暖,“你的肚子這幾年怎不見有動靜?”
易王妃自然聽說了嫁入晟王府剛兩月的小暖有孕的事,也知道母后這會兒氣不順,自己說什么都是錯,干脆什么也不說,任由她念叨。
“趁著還年輕,你該多生幾個,以后能免去很多麻煩。”李皇后叮囑道,若是她能多生兩個兒子相互幫襯著,哪還有柴嚴晟什么事兒!
“是。”易王妃輕聲應了,她當然想生,可這又不是她一人說了算的。
正說著,宮人來報說易王到了。易王妃見了易王屈膝行禮,便退到一旁,跟一截木頭樁子一樣。看著兒媳,李皇后總算能理解太后看著自己時是什么心情了。
來氣!
“華清去陪陪你祖母,本宮與易兒說幾句話。”李皇后干脆眼不見心不煩,將易王妃攆了出去。
待宮女都出去后,李皇后急促道,“娘剛去看了你皇祖母,她老人家怕是要真的不成了。你們兄弟幾個中,你皇祖母最看中的就是你,你可不能讓她失望。”
易王在李皇后身邊坐下,才道,“父皇命兒這幾日去玄妙觀、永福寺和琴鳴山上香為皇祖母祈福。”
能代替建隆帝去為太后祈福,這是建隆帝對易兒皇家嫡子身份的認可,李皇后大喜,“你父皇也是很看中你的,你再加把勁兒,太子之位便是你的了。”
易王平靜地道,“父皇一直很看中孩兒,只要母后不再與華貴妃作對,以后也是如此。”
“為娘做這些還不是為了你,華淑再折騰下去,她們母子就要騎到咱們母子頭上去了!”李皇后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了。
見到母后的情緒依舊這么激動,易王決定將話說得重一些,“母后,舅父說三弟無意爭奪帝位,不過母妃再與華貴妃作對,三弟就會站到七弟那邊去了。楊大人雖與三弟走動不多,但他給三弟妹的生意行了許多方便。三弟重視弟妹,討好弟妹比討好他容易得多。”
“他敢!”李皇后目光變得銳利。
易王反問,“他為何不敢?父皇百年之后,無論誰登基,以三弟之能都是朝中棟梁。若七弟登基,您覺得淑妃會為難華貴妃么?”
李皇后狡辯道,“經了柴嚴亭一事,老七的血脈已經不純了。”
“他的血脈純不純都是由人說的。就算七弟不行還有四弟呢,三弟與寧太傅一家也走得很近。”易王又道。
“他倒是會左右逢源!”除了柴嚴昌之后,李皇后本以為皇位已是她兒子鍋里的一塊肉,隨時可以吃下去。所以她才不似之前那般步步為營,敢在華嬪的事上跟建隆帝叫板。怎么聽兒子這意思,守著鍋盯著肉的不只他一個呢?
不行,決不能讓淑妃、賢妃、宸妃甚至華淑那賤人騎到她頭上去作威作福。
見母妃多少有些松動,易王又勸道,“江山社稷與華貴妃孰輕孰重,還請母妃掂量清楚。若是母妃再與華貴妃鬧下去,讓父皇因此厭倦了孩兒,到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孩兒絕不會茍活于世,還請母后三思。”
易王站起身,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兒子決然的背影與柴景征重合,李皇后的眼睛發脹發澀,她面目愴然,盯著緊閉的宮門久久不動。
朱榮進來低聲勸道,“娘娘且忍她這一陣兒,待易王登基,這天下還有誰能大過您去。到時您還不是想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她?”
只要不牽扯到奪走她丈夫的華淑,李皇后也算是個睿智的女人,待她冷靜下來,便知如何應對面前的局面。
傍晚,李皇后趕在建隆帝去給太后請安之前去向太后認錯,等建隆帝來了,她當著太后的面聲淚俱下地圓了建隆帝的面子。建隆帝只是淡淡地應了,便讓她退了出去。
待李皇后走后,太后也是無奈,“她是你的正妻,為你生兒育女,幫你操持后宮,你卻半點不將她放在心上,也難怪她這些年行事越發偏激。”
建隆帝冷聲道,“是她不知足。該給她的榮耀兒都給了,兒已年過半百,哪還有旁的心思。”
“你若無那份心思,為何還要將華淑留在身邊?”這也是太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建隆帝沒吭聲。只有看著華淑一如當年的模樣,建隆帝才能找回年輕的感覺,覺得他還不老,這是宮里那些年輕妃嬪沒給不了他的,這兩個月來,他越發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兒子這輩子,怎么就粘上了這么個禍水。太后無力嘆了一聲,“哀家也不是非要除了華淑,只是你把她提到貴妃的位子上,不怕晟兒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建隆帝一臉自信,“晟兒心不在此,便是他有此心,朕也會讓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