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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六章 師傅要走了

  師傅帶徒弟,規矩很少,但有一條嚴令不可犯:未經師傅的允許不得私入京城,否則立刻逐出師門。

  他們不去京城,師傅也在京城外游走,甚少入京。所以這十幾年,京城只靠師姑及其弟子支撐著,自然抵不過佛教那一大幫禿驢和以袁天成為首的全真道派的勢力,讓世人覺得正一道派沒了張天師后,果然不成氣候了。

  他們師兄弟窩火,卻也明白師傅這么做的原因,京城再繁華,他們也從不踏足一步。沒想到第一個違背師命的,居然是一年到頭將自己關在房里煉丹的三師兄。

  張玄清跪在地上替三師兄求情,“師傅,三師兄入京一定是情非得已,請師傅從輕發落。”

  “為師倒是想發落,為師哪里發落得著他…”師無咎嘆息一聲,揮手讓張玄清先出去。時事弄人,若是他早幾日到濟縣,就能早得到師傅的留信,就能阻止景玄入京。虧他還專門去了趟景玄的道觀,叮囑他躲好了,別讓建隆帝抓著,這笨孩子…

  張玄清在院子里來回轉悠,心急若熱鍋上的螞蟻。三師兄入京后,就進了建隆帝的勢力范圍,再想弄把他出來就難了,師姑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現在能夠救三師兄的也只有九師妹了!張玄清抬頭看著郎朗青天。

  九師妹是師門里極特殊的存在,論本事是師兄弟九個里最挫的,但論面子卻是最大的。她不光在師傅和師姑面前有面子,在晟王面前更有面子。

  上次張玄清能入京城,在玄妙觀學師祖留下的符書,就是托了九師妹的福,雖然她傻呵呵的覺得她沒干啥,但這份情張玄清是領的。他暗自決定這輩子只要他活著,就不能短了師妹的錢花,只是沒想到九師妹轉頭就找了個比他更有錢的男人。

  那家伙好像對養活九師妹,更感興趣。

  九師妹重義氣,雖然她與三師兄連面也沒見過,但只要師傅張嘴,或者他去跟九師妹說一聲,九師妹定會仗義援手,幫著把三師兄從京城掏出來。

  張玄清有股子毫無道理的直覺,這世上就沒有九師妹做不成的事兒!

  所以現在的這關鍵是,師傅。只要師傅開口,就什么都成了。

  于是入夜后,張玄清到了師傅房中,與師傅商量搭救三師兄的事兒。依舊是深夜,依舊是手語,只要不在上清宮主閣內,他們談密事都用這個方法。

  沒多久,張玄清回到自己屋里時,眼圈都是紅的。

  第二日天明后,沐浴更衣著了一身嶄新道袍的師無咎吩咐徒兒道,“去將你九師妹喚來,為師有話要說。”

  張玄清跪地不動。

  “去吧。”師無咎笑瞇瞇道,“師傅不過是去京城嘗嘗你師祖吃過的包子罷了。”

  張玄清出房門后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是他沒用,不會煉丹替不了三師兄,只能眼睜睜看著師傅入虎穴!大師兄現在怕是已經下龍虎山了,所以,他們必須得快。

  那是頭牛,任誰也拉不住的。

  第一莊內,小暖正在和與娘親看王函昊的來信。

  王函昊和木家父子在第四莊暖房里中了一批早春棉花,并在易王府邸花匠的建議下,采取了“斷層”的方法增加棉花的坐桃數,據王函昊說是有用的。

  “斷層”,就是將棉花棵上的長棉桃的分枝分為上下兩部分,下邊留三到四個分枝,中間去掉兩三個分枝,然后上邊再留三到四個分枝,這樣上下兩層都能通風透氣曬太陽,不悶桃落桃。這個方法,初聽起來是可行的。

  秦氏猶豫著,“若是可行,自然好;若是不行,咱們每棵棉花上就少了七八個棉桃啊。”

  現在棉花已經長到第五六個花枝了,這些花枝也準備著開花。一個花枝長成后少說也有三四個棉桃,七八個棉桃就能摘出一大捧棉花了…

  秦氏不敢下這個決定,“小暖,你說咋辦?”

  家里的大事兒都是小暖說了算,秦氏拿不定主意的事兒,當然也得小暖說了算。

  小暖建議道,“咱們得先親眼看過斷層的棉花長啥樣,才能說成或不成,所以,咱帶上三個莊子里的得力人手和登州那幾個田莊的花匠,一起去趟第四莊。待大伙都看清楚了,再一起商量斷不斷。”

  這是個好主意,秦氏立刻點頭,“你和小草不用去,娘帶著人,去去就回。”

  京城那么危險的地方,閨女們少去一趟是一趟。

  小暖笑了,“女兒去京城也有正事要做,小草…”

  “小草也要去!娘和姐姐在哪里,小草就在哪里!”正在喝粥的小草立刻道。

  “汪,汪!”門外掏洞的大黃也立刻進來表明態度。

  一身丹藥味兒的建隆帝在京城,他要見到大黃可是個麻煩事兒…總不能說大黃沖著他齜牙咧嘴的,是稀罕他,打是親罵是愛吧…

  見姐姐沒吭聲,小草和大黃立刻蹭過來。一個抱住她的腰,一個蹭著她的腿,“姐,讓咱們去吧,讓咱們去吧…”

  小暖的心立刻就軟了,“去,一起去!”

  奶奶的,不就是建隆帝嘛,大黃不想見他躲著就是!

  倆小家伙歡呼著,秦氏也笑了,“既然如此,第一莊的事兒娘跟你展嫂子和徐媽媽說一聲,讓她們幫忙照幾天,翠巧跟著一塊去。”

  秦氏笑吟吟地看著與丈夫分離近兩月的翠巧,翠巧低頭,羞得小臉通紅。

  正這時張玄清到了。

  聽聞師傅找她,小暖立刻明白是為了昨夜的事兒,她忙將張玄清拉去書房,低聲問道,“師兄,師傅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張玄清笑得比哭都難看了,“師傅自有打算,師妹莫擔心。”

  小暖咬牙,“都這樣了,師兄還叫我怎么莫擔心!”

  張玄清笑不出來了,干脆低頭,“師妹,師命大于天,師傅說了師門的事兒不能把你牽連進來的。你好好的…”

  “好好個大頭鬼!師傅和師兄都不能好好的,要我怎么好好的?”小暖怒了,“師兄,到底怎么回事兒?”

  張玄清這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眼圈都紅了,嘴上還是逞能,“大頭鬼可都不好對付。真沒事,快走吧,莫讓師傅等著。”

  真是急死人了!

  小暖轉身回屋換道袍,出來時已經換了平靜的模樣。她是家里的主心骨,她不能亂也不該亂,有事兒解決事就是,亂有個毛用!

  待他們回到長春觀時,師無咎坐在蒲團上,身邊還放著個小布包。這是小暖第一次見到說走就走的師傅有行禮,第二次見到師傅穿得這么整齊。

  第一次,是她在玄妙觀正式拜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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