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熱鬧后,陳祖謨拿出來的十幅畫共賣了四千三百兩銀子,而且這些銀子都沒過陳祖謨的手,就直接進了秦日爰的錢袋。
屋內被陳祖謨規定不許出來的皮氏心疼得直掉眼淚。
陳祖謨也肝疼,這都是他考上狀元后得來的寶貝啊,其中一幅還是柴玉媛的嫁妝,在這里賣的價錢跟去當鋪差不多,虧了,實在是虧了。
“沒有了”縣學和山長茶宿意猶未盡的書生和客商們,意猶未盡。
陳祖謨連笑都笑不出來了,“沒了!”
“還差…一千八百多兩呢,怎么辦才好”小草苦惱的 地托著小腮幫子。
張姓書商轉起了眼珠子,“先生把書稿交給張某,張某賣了銀子與先生平分,總能補上一些。”
方才責罵小草的狂熱書生又跳起來罵道,“有辱斯文!小生說了幾次,先生在書稿里說了,他寫此稿無關金錢!”
陳祖謨…
張姓書商平日沒少與這等錢袋比臉還干凈的書生打交道,張嘴就直中要害,“誰還會跟錢過不去?你問陳先生,賺了錢他要還是不要!”
狂熱書生二號立刻跳起來,“先生在書序里言道,他已有家有田,三餐無憂,此生足矣,怎會是為了錢!不信你問先生!”
“先生,您是為了錢嗎”狂熱書生三號問道。
狂熱書生四號立刻道,“先生怎么可能是言行不一的小人,先生您是嗎?”
陳祖謨臉上的肌肉抽搐,這些混賬東西,都是打哪來的!縣學里怎么養了這么幫廢物!
狂熱書生一號和二號惺惺相惜,三號和四號則對了對眼神兒,只一個字:爽!
秦三笑得肚子都要疼了,玄舞大人這次帶來的兄弟們,個個是能人!
干得好!氣氛烘托好了小暖站起來,向著陳祖謨行拱手禮,“為了還秦某銀子讓先生割愛,秦某實在惶恐。為表歉意,秦某倒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狂熱書生們舉起胳膊。
“講,快講!”張姓書商也加入狂熱書生的吶喊隊伍中。
韓二胖和秦三奶奶對了對眼神,這幫人喝了雞血了?
不過,韓二胖站起來胳膊揮得帶風,聲音比誰都高,“講!秦東家講!”
管他娘的雞血不雞血,這小子是小暖的人,幫著他準沒錯!
小暖這才道,“先生既然不為才,不如將這書稿交給秦某,秦某認識的大書商不少,這書稿刊印后散遍大周,一來可惠及天下讀書人,二來也可換回些銀子讓秦某砸進織布行里去。”
“若是賺的錢超過一千八百兩了,秦某就將這錢拿出來,擴建秦家村族學的校舍或為五車書舍買進更多珍本,可好”
眾人都聽呆了,陳祖謨咬牙,這個該死的秦日爰,真是會做生意!
“為了讓大伙明白賺了多少錢,秦某會將印書、售書所用、所得的賬冊張貼于山長茶宿的外墻上,諸位父老皆可監督、查賬。”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圍觀的眾人沒有一個不同意的,小暖話音一落便掌聲雷動。
小草眼睛發亮的看著姐姐,大黃則不適地晃了晃身子,飛起一片狗毛。
被狗毛掃到的陳祖謨真想抄起桌子上的畫盒,甩到秦日爰臉上,這人比小暖還狠,比小暖還可恨!
小暖是他的女兒,怎么說得顧及著臉面,這廝完全不顧!
“爹爹好棒!”小草拍手,一臉地驕傲,“爹爹的書要遍大周了,奶奶會開心的,爺爺也會!”
陳祖謨笑得比哭還難看。
張姓書商見秦日爰就這么輕描淡寫地把他的生意搶了怎么可能不氣,他剛要跳起來與這小子理論,卻見秦日爰把目光轉向了他,“秦某只知道怎么賣布,刊書要與人合作。張大哥,濟縣這塊兒你可否搭把手”
不用出銀子買書,不用分成給陳祖謨,更不用幫他還銀子,這好事兒誰不愿意!
張姓書商立刻眉開眼笑,“可,搭,這樣的義舉怎能少了咱老張!益州那邊,咱老張也可幫著秦兄弟找書商。”
他兄弟也能搭!
“若是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過了。”小暖笑得一臉欣喜。
看他們兩個人就把事定了,陳祖謨眼都紅了。
他點頭了嗎,點了嗎!他們這是干嘛,那是他二十載博覽群書、近兩年四處求教,用了上百個日夜才寫成的書稿,誰說他不要銀子了!
“陳某…”
“圣上要是知道爹爹是這樣的人,一定會非常開心吧。”小草摸著大黃的耳朵,笑得一臉幸福,“姐夫和姐姐也會開心,對吧大黃”
“汪!”大黃甩頭,抬后抓騷了騷耳朵,又飛起一陣狗毛。
陳祖謨咬牙把話咽進了肚子里,他還能說啥!
待到眾人散去后,小暖也示意小草先走,于是乎,方才還熱鬧的院里只剩下陳祖謨與秦日爰。
待到大門一關,陳祖謨的臉就沉了下來,“你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逼陳某至斯!”
無冤無仇他們冤仇大了!
小暖針鋒相對,“先生,是您以陳姑娘為餌,誘秦某借錢與你。現在呢姑娘花落別家,錢也不想還,是您先要秦某人財兩空的吧”
陳祖謨沒想到他還敢提這茬,心虛道,“那不是你與小女緣分不到么…我看小草挺喜歡你,你若有意…”
還敢打小草的主意!小暖心頭怒起,“秦某的親事無需先生操心,先生將紙筆拿出來,你我再把借條改了”
還敢提借條,陳祖謨目光都要噴火了。
小暖自在坐下,秦三立刻倒了一杯茶遞到姑娘手邊。小暖飲了一口潤了嗓子,才笑道,“這件事于你于我,都無壞處。先生得了名聲,日爰得了銀子,何樂而不為”
陳祖謨不語,這樣做的確是可以讓他岌岌可危的名聲好轉,但是他的初衷是名聲和銀子一起得啊!
小暖還嫌不夠,接著扎他的心,“秦某心里也是欽佩先生的。如果先生是為了錢,絕不會將書稿免費散到書生們手中,而是用這兩月的時間先拿著書稿,去各州要考鄉試的富戶家中偷偷的賣,待鄉試結束后再刊書售賣。這樣做,你照樣是名聲大起,得的銀子是直接刊書的十倍不止!”
“不過,這樣的事兒也只有秦某這等一身銅臭的奸商才能想得到做得出吧。”小暖嘆息一聲,指著汀蘭道,“勞煩姑娘去取紙筆來。”
還可以這樣?他怎么沒有想到!陳祖謨后悔得抓頭…
“日爰,咱們…”陳祖謨理好思路正要與秦日爰商量賺十倍錢的事兒,卻見他已經將新借條遞到自己面前!
“方才有天下人為證,這次咱就不找證人了,可好?”
這么快就寫好了陳祖謨皺眉。
若說秦日爰是沒有提前計劃好的,誰信!可偏偏這件事兒,是他陳祖謨自己提前籌謀的!
陳祖謨灰心喪氣地簽了字,眼睜睜看著秦日爰握著自己的心血走了后,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畫沒了,書稿沒了,銀子還欠著,賺了錢也沒他的份兒…輸了,他這次一敗涂地,他不只斗不過小暖,連這秦日爰他也斗不過。
啥都沒看明白的皮氏,拎著裝有紙錢的籃子從屋里出來,歡天喜地的,“我兒著書立說名揚天下是大喜事,咱得到墳頭上跟你爹講講,讓他也跟高興才成。”
陳祖謨連生氣的勁兒都沒有了,“娘去吧,替兒多燒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