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不介意養著蕭家一群子弟。
顧遠一家步步緊逼,蕭氏從哪一方面都感覺自己人手不足。
遂她特別需要招攬幫自己的人。
蕭林等蕭氏子弟就是她天然的幫手。
蕭氏在蕭家正堂處理了最近蕭家所堆積的事后,她轉去后宅。
沒有人對此不滿,畢竟蕭氏才是蕭家掌權的人。
蕭老爺子只是個傀儡罷了。
不僅蕭家,蕭氏那群出嫁的姐妹有事也會來求她。
蕭氏如同手握絲線的蜘蛛一般牽扯不少人家,用一張濃密的網蓋住京城大半的勛貴重臣。
來到后宅后,蕭氏先見了自己的娘親,如今蕭家的族長夫人,蕭老爺子的愛妻。
從她容貌上依稀看得出年輕時也是一個美人,同蕭氏有幾分相似。
到底不及蕭氏明艷美麗。
蕭老夫人如今臉龐已經堆滿了皺紋,穿著松香色褂子,頭戴抹額,雙手微微顫抖,同尋常老人再無任何區別。
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大病過一場,蕭老夫人精力更是大不如前。
她見蕭氏仍然年輕的臉龐,又是欣慰又是惆悵,聲音沙啞,“你怎能今日過來?”
此時連她不敢輕易得罪蕭氏了。
她這個女兒比自己更擅長謀劃。
當年她尚且能指點女兒一二,現在她連幾句心里話都無法同女兒說。
蕭氏不會聽她的建議。
“我見娘親氣色還好。”
蕭氏親昵向上拽了拽蓋在蕭老夫人身上的被子,“最近還在用我幫你尋到的湯藥?您不比其她人,若是缺了物什,只管打發人同我說。”
“還有幾幅藥沒吃完,等用完了,我再讓人去尋你。”
蕭老夫人神色懨懨的,拉著蕭氏的手,示意身邊的奴婢都退出去。
等屋子中只剩她們母女時,她猶豫道:“最近我總是夢見以前的人,女兒啊,我怕,怕遭到報應。”
蕭氏挑起眉梢,“您胡說什么?什么報應?”
“報應不懂嗎?就是當年我做的那些事啊,老天爺是長眼睛的,你看自從我們弄垮先頭夫人之后,我就想給你爹生個兒子,給你生個弟弟好將來輔佐你。”
蕭老夫人蒼老的面容多了幾分的無奈,“我用盡辦法都懷不上,即便僥幸懷上了,也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小產。”
她現在身體不大好,也是因為連著小產三次所致。
“我們當時查了許久,都只查出是意外,你姐當時根本就不在府上,早就嫁出去了。她若有神仙般的本事,也不至于從嫡長女貶低到庶女,還被我們嫁給了一個草包窩囊廢。”
“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您還提它作甚?沒有報應的,即便老天爺看到有如何?誰不想過得更好,上頭有人阻礙,必然要搬開啊,這些年你和我做了不少的善事,足以抵消那些事了。”
蕭氏不耐煩聽以前的事,她不想光明正大做蕭家嫡長女嗎?
沒有當年那些安排和算計,她們只能在后宅仰人鼻息過日子。
也許她會被嫡母嫁給虐妻的窩囊廢。
不爭,她能有今日嗎?
不斗,她能得好嗎?
不踩著人向上爬,踢開絆腳石,她現在只會是個平庸的婦人。
報應?!
老天只會報應愚蠢不知道爭取的人。
“您就不要再多想有的沒有的,蕭林若是對您不孝順,我會廢了他宗子的位置。蕭林生母早就去了,他又是在你身邊養大的,同你親生的兒子也沒區別。”
蕭老夫人動了動嘴唇,說道:“他和他媳婦都很孝順,家里的姑娘們也時常來陪伴我,只是…女兒啊,我還是怕,當初蕭林的娘親…”
“娘,蕭林的娘親自己中了那賤人的詭計,同您有何關系?”
蕭氏發覺自己母親真是老了,竟然磨嘰起當年的事,“她嫉妒蕭林年輕得寵,怕蕭林出生,這才用了毒藥,打算弄個一尸兩命,當初若不是你,蕭林根本活不下來。”
當然蕭林娘親發生意外時,蕭氏還沒出生,不過她聽說的內容就是這樣的:
“當初為救蕭林,你還割了一塊肉做藥引呢。”
“這都是寫進蕭家宗譜中的大事,警告后人不可娶妒婦,這也是娘親能被父親扶正的原因之一。”
蕭老夫人苦笑搖頭,按著額頭道:“許是老了,總是覺得虧欠的人太多。同時我也放不下你,你…你得到已經夠多了,女兒啊,少些算計,多做點善事吧,我不想你最后…最后落個凄慘結局。”
蕭氏一聽凄慘結局就一肚子火,“我算計來算計去都是為了誰?只是為我嗎?沒有我,蕭家能有今日?他們能錦衣玉食?即便我做了什么錯事,也是為了蕭家!”
說到此處,蕭氏聽到外面有動靜,她立刻警覺的起身,幾步走到窗口,猛然敞開窗戶。
涼風灌進來,蕭老夫人受不得涼,咳嗽個不停。
然而蕭氏如同聽不到母親咳嗽一般,仔細觀察窗外,大約過了半刻鐘,蕭氏還是沒能發現任何的破綻。
連一只貓都沒出現!
難道是她聽錯了?
蕭氏合上窗戶,默默數了十個數,再次打開窗戶,外面依然很平靜。
如此兩三次后,蕭氏才稍稍覺得安心。
也許是風聲吧。
不過回到蕭老夫人跟前,蕭氏道:“以后這些話,您就不要再提了,后院到底是非多,萬一被誰聽去,鬧出誤會,對您和我都不好。”
蕭老夫人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方才不是沒有催過蕭氏關窗,但蕭氏沒有聽她的。
“好…”
她只能點頭,心頭有幾分難言的悲涼,算計得來的一切,總會感到心虛。
再好的湯藥也治不了她整夜做噩夢!
女兒比她心硬,也比她心狠。
本想勸女兒同顧遠好好相處的話,她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娘您好好歇息,我已經使人去叫大姐了,正巧我有點事需要她幫忙。”
“女兒,你放過她吧。”
“瞧娘說的,她現在只是依附于我過活的人,我若不見她,反倒讓她心里難安了。我就是讓她做點針線,都是姐妹,這算是為難她?”
蕭老夫人目送蕭氏離開。
大小姐練習針線只是為了興趣,沒想到卻成了她謀生的手段,先夫人在地底下一定會痛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