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
工人們還能做什么?
人家和女皇陛下都已經如此寬容大度,如此為他們著想了,他們還能有什么不滿的?說到底他們也沒想要太多,只是想要一個豐衣足食的生活。
而已經給了他們。
剩下就是城內工人代表和那些工廠主之間的談判了,這個肯定得需要點時間,畢竟后者也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實際上就連軍方的將領也不是很喜歡這種處理方式,在他們看來吊死幾百工人是最起碼的了。不過那些將領們肯定沒膽量反對楊慶的,總之廣州之變至此結束,隨著楊慶在那些工人簇擁中,親自打開大南門甕城的城門,這座城市終于結束之前的封閉狀態恢復了自由出入。
不過桂王和他任命的那些官員…
尤其是咨議局。
他們已經沒有資格再繼續管理這座城市了,在新的廣州公社委員會正式履行職責前,由以桂王府為行轅,親自對廣東實施軍管。
然后…
“諸位,我不偏向任何人!”
楊慶對著一幫召集起來的工廠主們說道。
他也得和這些人溝通。
畢竟作為一個統治者,他也不能只管那些工人,這些資本家們同樣是大明人民。
“但是,你們請看一看錦衣衛這些年的統計數字,然后告訴我,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你們都是讀圣賢書的,還有信佛的,另外居然還有信雅威的,那么請你們告訴我,你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他趴在一個老鄉賢面前,在后者很不適應地躲閃中,保持著不足半尺的距離繼續說道:“仁義,慈悲還有博愛,你們的行為符合哪兩個字?廣州城內五歲以下兒童的死亡率百分之五十,十個小孩五個活不過五歲,進入工廠的成年人,三年內死亡率百分之四十。童工的最低年齡是八歲,八歲啊,你們讓一群八歲的小孩給你們干活,你們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我們又不是不給錢!”
老鄉賢弱弱地抗議著。
“啊,你們是給錢,一個童工最低一天的工錢十五文,廣州米價二兩,朝廷定的是千文一兩,一兩半石糙米,七十五斤乘零點零一五,一斤多點。你們讓一個兒童,每天就靠一斤多點糙米來活命,而且還得給你們工作最多達到十五小時,干不好還得吊起來打,你們還有臉跟我說給錢了?”
楊慶拍著桌子喝道。
那老鄉賢趕緊閉上嘴陪著笑臉。
廣州的童工工錢的確有點低,話說我大英帝國一八零三年,童工的均價還能到一周三先令,按照大明目前的價也就是六錢銀子,這時候英國的一克朗也就是五先令銀幣是三十四克。那么一八零三年英國的童工平均也就是一個月二兩多點,他們的工資標準是按年齡的,八歲的拿成年人工資的八分之一…
難道你們以為大明資本家和英國資本家都一樣,把八歲作為童工的最低年齡標準?
錯了!
十九世紀初英國童工的最低年齡其實是四歲。
四歲啊!
大英帝國不但對殖民地人民心狠手辣,他們對自己人也一樣夠狠!
當然,物價水平也不一樣。
英國一八零三年一磅摻滿鋸末和沙子的面包一點五便士,折合二十多文,比這時候廣州的糙米還貴,那鬼東西恐怕只有一半算糧食,畢竟黑面包摻一半鋸末是很正常。也就是說一周工資能買二十四磅這種面包,但也就是十二磅糧食,而大明的童工一周是十點五磅…
資本家都是一樣的啊!
不過英國的童工很多還要支付房租,每天通常也是一點五便士,大明的資本家倒是都管住…
畢竟在廣州這個很好解決。
而霧都就必須得弄一間真正不會凍死人的房子了。
不過每天十五文的工錢還是有些低得令人發指了,如果在南都生活的話,這個工錢是能吃飽飯的,在楊慶的持續努力下,目前南都米價已經到了六錢,也就是說一個月能換大半石米。雖然大半石米仍舊不算多,但一個八歲小孩也夠了,但在廣州二兩的米價下,這點錢也就只能是去吃地瓜了,而且吃地瓜也最多只能吃個半饑半飽。但這些童工不但要工作普遍十五小時,干不好還是最容易遭到毆打的,就是像咱大英帝國一樣吊起來拿木炭燙這種事情,這些鄉賢們的監工也不是干不出來的。
此外還有疾病。
肺結核在紡織工業中幾乎就是普遍的疾病,童工尤其嚴重,本來就抵抗力差,再加上長期營養不良,染上就是幾乎必死的。
“學徒有工錢就不錯了,要趕過去還得交師傅錢呢!我們中午還管一頓飯呢,十五文不少了,再說又不是全十五文,干得好的還有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呢!我們又不是開善堂,做生意當然得賺錢,我們也不容易!”
另一個鄉賢低聲說。
其他幾個鄉賢雖然沒說話,但臉上表情都深以為然。
“然后呢?”
楊慶冷笑道:“然后就是廣州城內四分之一的工廠主被工人打死。”
“這些刁民!”
一個工廠主咬牙切齒地說。
“就是,好好日子不過,非得鬧到如此地步,要不是女皇陛下和仁慈,這次非得砍他一堆人頭,讓他們都知道造反作亂的下場。不就是干活累點,吃的差點,都是賣力氣糊口的,哪有那么嬌貴,下田干活還不是一樣汗珠摔八瓣?他們都是沒地種的流民,要不是我們給他們工作,他們都得到街上去要飯,都是些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另一個鄉賢同樣切齒。
然后就是一幫鄉賢們同仇敵愾般控訴工人的罪行。
“諸位,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一個可能不太讓你們愉快的消息。”
楊慶說道。
鄉賢們紛紛抬頭看著他。
“我決定將廣州府城的南海和番禺二縣合并,名稱就繼續沿用廣州公社,而朝廷不會向廣州公社派遣官員管理地方了。而是繼續以廣州公社四民大會來推選公社委員會,并且推選一個會首,以此代替朝廷管理廣州公社的地方事務,所以…”
楊慶帶著開心的笑容,看了看這些死不悔改的家伙。
“你們以后歸人民管了!”
他在一片瞠目結舌中說道。
說完他沒有再和這些家伙浪費時間,緊接著站起身揚長而去,就在他出門的瞬間,身后傳來一片哀嚎和暴怒的咆哮…
才沒功夫和他們扯淡。
想讓他們轉變思想是不可能,資本家的天性決定了,他們總是會不擇手段去追求更多利潤,所以不能指望他們良心發現,必須以強力來約束規范他們。沒有強力的約束規范,他們完全是放開籠子的餓狼,然后在貪婪驅使下,一次次挑戰道德的底線,盡管不可否認的是,他們代表了原本歷史上真正的未來。但楊慶卻代表了未來之后的未來,無論是個人審美上還是對自由資本主義野蠻生長的后果的預防上,他都必須給這些家伙關上這個籠門。
接下來的楊慶還有很多事。
廣州平定了,但其他地方可沒有平定。
尤其是幾個主要鐵礦區。
佛山冶鐵業的構成很原始,單純佛山只是熟鐵和鋼的冶煉,另外還有各種鐵器的加工,而生鐵的冶煉由山區鐵礦的一個個生鐵爐負責。這些各地士紳開辦的生鐵爐以就近的礦山和同樣就近制取的木炭為原料,冶煉生鐵然后水運到佛山。而這些冶鐵爐主要分布于粵北的連州,韶州,惠州等地,但最大的集中地在現代反而與鐵礦幾乎不沾邊的羅定。所以當楊慶要桂王割羅定然后廣州工人bao動的消息傳到這一帶后,那些冶鐵和挖礦的工人毫不猶豫地同樣造反,并且與士紳的民團展開混戰。
而連州和惠州也一樣。
也就是韶州因為護衛第二軍駐扎在韶關所以沒敢動手,畢竟那是兩萬精銳。
此外還有各地農民動手的。
總之在這一個多月里,整個廣東各府幾乎都有bao動的,而且數量越來越多,那些士紳的民團自然拼命鎮壓,因此雙方之間的戰斗至今依然沒有平息。
不過這都是小事。
的命令從廣州發出,陸戰隊第一軍迅速分開控制廣州周邊,北線贛州都統劉肇基帶著兩個軍南下接管韶關,同時平定粵北各地戰亂。而南寧都統鄭鴻逵的一個旅迅速接管羅定,雷州民兵旅開進高州,對于交戰雙方全部強行繳械。然后帶著命令的一個個軍管隊分別前往各府州縣接管,至于原本的地方官員統統調去南京由吏部重新銓選,各地鄉賢全部撤銷,以朝廷方式重新改選四民代表。
正好四民大會也快換屆了。
就這樣僅僅半個多月時間,整個廣東全部平定。
然后在楊慶親自坐鎮的強硬壓制下,那些工廠主不得不放棄幻想,并且開始和工人們進行談判。
這個過程就很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