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制造的昏暗中,蒙古騎兵首先發動了進攻。
“準備”
明軍少尉陳升喊道。
在他前方透過大雨和陰云制造的昏暗,可以看見積水反光的荒原上黑沉沉的騎兵洪流洶涌而來,萬馬奔騰的顫動在他腳下越來越清晰,雨聲中的吶喊同樣越來越清晰。
他手中鋼弩穩穩地瞄準。
在他兩旁五支鋼弩同樣搭在偏廂車的護壁上,五名弩手透過簡易的瞄準具和他一樣盯著騎兵的洪流,后者的距離急速拉近,很快就已經可以看清,一匹匹狂奔的戰馬上,那些蒙古騎兵們手中的弓箭也已經舉起…
“穩住!”
他喊道。
他們的弩箭不多。
這些弩是備用的,事實上如果不是偏廂車這種戰車,普通步兵根本不會額外攜帶,而即便如此一支弩也只配二十支箭,必須小心節約使用。
就在同時蒙古騎兵們開始減速并在十幾丈外轉向,而在轉向的同時一支支利箭射出。陳升立刻低下頭,他兩旁的弩手們同樣低下頭,轉眼間他就感覺頭頂的笠盔上傳來撞擊,但這些笠盔防護能力足夠強,別說這樣的箭,就是子彈都能擋。而一支支利箭在他頭頂呼嘯而過,落在車城內那些嚴陣以待的士兵中,不時傳來有人中箭的慘叫,只有胸甲和半身甲的明軍軀干都暴露,密集的流矢一樣會造成受傷。而他身下的護壁上同樣不斷傳來利箭擊中的撞擊,甚至他都能看見那些箭撞在外面的鍛鐵板上然后彈開。
這樣的攻擊持續不斷。
蒙古騎兵的洪流在車營十五丈遠處橫掠而過,那些騎兵轉向的同時不斷向后射出一支支利箭。
但陳升還是在等待。
所有弩手也同樣在等待。
然后更多蒙古騎兵在他們前方迅速掠過,而且距離越來越近,這些敵人也在試探,十五丈是很難真正瞄準射中目標,但他們也不知道明軍會用什么手段反擊,所以他們在試探,并在試探中不斷拉近距離。他們就像兜圈子一樣,在雨中的荒原上畫一個巨大的環形,并且逐漸向著盾車的防線接近。
越來越近。
很快進入到了不足十丈。
為求更準確,他們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陳升的鋼弩穩穩地瞄準了一名蒙古騎兵,后者同樣在減速然后向著他瞄準…
“放!”
他喊道。
就在同時他扣動扳機。
后者也在瞬間松開了弓弦。
陳升沒有絲毫猶豫地蹲下,緊接著一支利箭從他頭頂掠過,一下子撞在前面一名陸戰隊員的胸甲上,在后者驚恐的目光中彈開。陳升沖著他一笑,以最快速度用上弦器拉開鋼弩裝上箭,然后轉身低著頭再次趴在護壁上,在利箭撞擊護壁的響聲中向外窺探,一具正在被馬蹄踐踏的死尸赫然進入他的視野。
他帶著滿意地笑容迅速找到了下一個目標,但也就在同時,對面的騎兵突然直沖過來。
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眼看著對手墜落的他緊接著再次蹲下…
“長矛手上!”
他一邊重新裝箭一邊喊道。
偏廂車下嚴陣以待的長矛手以最快速度沖上,他盡量蜷縮身體,然后完成裝填,背后蒙古騎兵的吶喊聲近在咫尺,就在他抬起頭的時候,一個帶著繩子的飛虎爪從天而降。
他以最快速度站起。
就在一支利箭擦著他頭盔飛過的瞬間弩箭射出,那拽住繩索轉向的蒙古騎兵慘叫著墜落,但更多騎兵洶涌而來,一些仗著精良的騎術,甚至在馬背上站起,在后面弓箭掩護下直沖而來,就在沖到護壁前的瞬間向前撲出一下子從天而降…
然后陳升眼前寒光劃過,這個裝逼的家伙身體一分為二。
鮮血和內臟當頭澆落。
陳升抹了把臉,欲哭無淚地看著斬馬刀手,后者還雙手握刀在那里擺造型呢!不過大雨很快沖去了他臉上的血污,顧不得管這些的陳升以最快速度起身,但就在同時,兩名蒙古騎兵撲到他面前,攀著護壁的兩張面孔和他詭異地對視著。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旁兩名陸戰隊員的刺刀齊出,一邊一個刺進這兩名騎兵的脖子,隨著他們拔刀的動作,被心臟泵出的鮮血再次澆了他一臉。陳升在一片血色中看著已經堆滿外面的蒙古騎兵,這些騎兵甚至已經下馬,拿著各種武器直沖盾車兩邊的空檔,但就在同時一支支長矛從那里刺出,最前面的蒙古騎兵立刻被扎成了篩子。
這時候他眼上的鮮血沖走。
他立刻瞄準后面正在沖向前增援的一名蒙古騎兵,后者同樣也看到了他,手中小斧頭甩手飛出。
陳升的弩箭同樣飛出。
他的弩箭最先命中,因為距離太近準確刺穿后者的布面甲,然后扎進其心臟,而那小斧頭緊接著落下,一下子砍在他肩頭,但因為角度不好在肩膀的一點五毫米厚滲碳鐵板上直接擦過,不過那斧角仍然在他肩頭劃出一道傷口。
他疼得慘叫一聲。
不過緊接著他清醒過來,將手中鋼弩扔給旁邊陸戰隊軍官。
后者立刻把自己的佩刀給了他。
就在同時四名踏著死尸的蒙古騎兵出現在面前,陳升手中軍刀砍出對面騎兵同樣揮刀擋住,但就在這時候一名陸戰隊員的刺刀刺出,徑直扎進這名騎兵身上的鎧甲。而另外一名居高臨下的蒙古騎兵手中長矛卻刺在了這名陸戰隊員胸前,不過后者的胸甲阻擋住了矛頭的深入,陳升毫不猶豫地一刀砍在那騎兵脖子上,后者帶著脖子上噴射的鮮血墜落。但因為外面死尸堆積太高,還是有一名騎兵翻了進來,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站穩,兩名陸戰隊員的刺刀就同時釘進他的胸膛。
而此時四個車城以護壁為阻隔的血戰全都展開,無論清軍還是蒙古兵全在瘋狂進攻。
不過他們的弓箭失效了。
這一點對明軍非常有利,偏廂車護壁可以阻擋直射的箭,但無法阻擋遠距離拋射的,而明軍絕大多數都是胸甲和半身甲,防護面積比不上全身甲,如果對方遠距離持續不斷拋射終究會造成大量受傷。
雖然明軍有鋼弩可以反擊,但箭支不足讓對射很難獲勝。
但現在這個問題避免了。
不過在火器交戰中被明軍壓制的滿蒙聯軍,在冷兵器的交戰中也的確爆發出了悍勇,所有車城外面都擁擠著進攻的敵軍,他們甚至踏著堆積的死尸翻越偏廂車的護壁攻擊。而偏廂車之間的空檔,更是成為最血腥的殺戮場,強攻的滿蒙聯軍死尸都堵塞了這些空檔,而且隨著外面死尸堆積的數量越來越多,明軍面對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浴血廝殺中的陳升,突然聽到了一陣詭異的聲響。
他愕然看著前方。
他驀然發現眼前的護壁角度不對。
“后撤,護壁要塌了!”
他驚恐地尖叫著。
然后他以最快速度跳下去,那些士兵紛紛醒悟,一片混亂地后退跳下偏廂車,他們身后還沒反應過來的蒙古騎兵們紛紛跳下,然后就在他們跳下的瞬間,那護壁的木板在折斷中倒下…
被死尸壓垮了。
這是鑲鐵皮的木板,不是堅固的城墻,人和馬匹的死尸都快堆得和護壁一樣高,再踏上十幾個人向下壓的橫向力量,超過了木板后面的支撐也超過了木板本身的承受能力。突然倒下的護壁,使六名最先跳下的蒙古騎兵慘叫著被壓在下面,但他們后面更多蒙古騎兵踏著倒下的護壁洶涌而來。
“殺!”
陳升大吼一聲。
他兩旁的長矛手和陸戰隊員同樣洶涌向前,密集的長矛和刺刀一下子堵住了缺口,雙方展開血淋淋的近距搏殺。陳升手中刀瘋狂地砍殺著,濺起的鮮血染紅他全身,然后不斷被雨水沖刷流下,不過他的效率明顯不如那些陸戰隊員的刺刀。這種三棱錐的刺刀破甲很輕松,連槍身加起來半丈多點的長度,配合專門的刺殺戰術使用也最靈活,就在后面長矛手頂住蒙古兵的同時,這些陸戰隊員以刺刀瘋狂刺殺著,而他們后面更多增援的陸戰隊員趕來。
不過傷亡也急劇增加。
砍斷一名對手胳膊的陳升,緊接著就被一支長矛捅在腿上。
他慘叫著差點倒下。
不過那蒙古兵緊接著被刺刀釘死。
陳升自己拔出礙事的長矛,拖著血淋淋的傷腿,瞪著血紅的眼睛繼續砍殺,這時候的他腦子里根本什么東西都沒有了,就是不斷地砍殺…
不停地殺。
甚至連一柄直奔他胸口的鐵錘他都無視了,這柄鐵錘的主人在被刺刀釘死的最后一刻,還是打在了他的胸甲上。盡管胸甲上的棱角最大限度阻擋了鐵錘的力量,但這東西仍舊把一點五毫米厚的滲碳鍛鐵打凹陷,然后打擊的力量傳遞到他的腹部。
陳升的眼前一黑,一下子跪倒在腳下的死尸堆里,他拄著那柄崩出一個個豁口的刀,艱難地試圖站起。
但也就在這時候,突然間歡呼聲響起。
他茫然地抬起頭。
看著前方潮水般退卻的敵軍他帶著欣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