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城內的喊殺聲也驚動了城外宋軍,有士兵飛奔稟報了范寧,范寧和韓琦帶著眾將來到大營外,在這里他們便可以清晰地聽見城內的喊殺聲。
“范相公,這應該是西夏發生內訌了!”
種諤捋須笑道:“梁太后垂簾聽政,引起皇族極為不滿,他們要求實行攝政王制度,矛盾幾年前就有了,估計是嵬名浪之死引發了這場動亂。”
都統制王振興低聲道:“范相公,這可是奪取興慶府的千載良機。“
范寧微微嘆口氣道:“機會雖然令人心動,但疫病卻令人不得不防,還是慎重一點吧!盡量以最小的代價拿下興慶城。”
他隨即對眾人道:“我們再耐心等待,這兩天尤其要防止大量士兵沖擊宋營,投降可以,但不得靠近大營,膽敢靠近大營者格殺勿論!”
眾人皆躬身大營,大家這才返回大營。
城內的嘩變整整廝殺了一夜,兩萬多西夏士兵在內訌中慘死,數萬百姓也被卷入殺死,連大將都羅馬尾也死在亂軍之中,支持梁太后的軍隊最終占據了上風,組織嘩變的三十幾名皇族全部被抓獲,剩下的三千余人也全部放下兵器投降。
三十幾名皇族被押到梁太后面前,為首之人正是李成遇,昔日的老好人滿臉污血,模樣格外猙獰,他雙臂被反綁,脖子也被繩子勒住,梁太后指著他怒斥:“我待你不薄,你卻公開造反,你對得起先帝的托付嗎?”
“呸!”
李成遇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在梁太后身上,咬牙切齒道:“你這個人盡可夫的蕩婦,你玷污了西夏皇宮,玷污了先帝名聲,我只恨不得親手一刀宰了你。”
梁太后大怒,對左右令道:“把他們全部斬首,參加嘩變的士兵也一律處死!”
三十幾名皇族大罵不已,被如狼似虎的侍衛推了下去,片刻,全部在墻根下斬首,其余三千余名投降士兵也全部被處死。
處死了城內所有皇族,梁太后背上的毒刺終于消除了,她又令道:“把所有尸體焚燒后深埋,要防止疫病再擴大。”
藏溫木領令去了,梁乙埋上前道:“太后,昨晚內訌中,很多民宅都被士兵闖入,卻發現全家都病死,太可怕了。”
旁邊大內總管道:“還有一件事要稟報太后,疫病已經入宮了,宮內發現了七個感染者!”
“什么!”
梁太后被驚得目瞪口呆,半晌她無比軟弱地對梁乙埋道:“你跟我來!”
梁太后將梁乙埋帶到密室,呆坐了半晌道:“你和范寧談判吧!我要三個條件,第一,保梁家的富貴;第二,善待西夏天子,不得羞辱;第三,不得屠殺西夏百姓,只要答應這三個條件,我可以舉城投降,若不答應,那就玉石俱焚。”
梁乙埋長長松了口氣,他立刻道:“我這就去宋軍軍營。”
“去吧!”
梁太后疲憊至極,揮揮手,讓梁乙埋去了。
宮中出現了疫病,這是壓倒梁太后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已被逼到懸崖邊上,無路可退了。
梁乙埋來到宋軍大營前,哨塔士兵大喊:“站住,不準再前進一步。”
一名隨從大喊道:“西夏梁相國求見范相公,請通報!”
一名巡哨將領奔上抱拳道:“請見諒,宋軍大營防范疫病極為嚴格,任何人不得例外,請隨我去隔離營稍候,會有人安排梁相國,我會向范相公稟報。”
左右大怒,梁乙埋止住他們,問道:“隔離營需要呆幾天?”
“兩天左右,只要沒有發熱腹瀉,就可以離開隔離營,
梁乙埋倒沒有生氣,他知道這是必須的,便點點頭,對一名隨從道:“你回去告訴太后,我需要隔離兩天才能和范相公見面,請她不要急,很快就會有結果。”
隨從轉身回去了,梁乙埋下馬,帶著一名隨從跟著將領向隔離走去。
他小聲問道:“宋軍大營中可出現了疫病?”
“目前還沒有,隔離營內也沒有,請梁相國放心,之前有不少帶病西夏士兵故意來投降,都被巡哨射殺了,我家范相公在疫病上管理十分嚴格,六十萬大軍沒有一例感染。”
梁乙埋嘆口氣,“幸虧你們朝廷不糊涂,要是換了主帥,恐怕軍營中也是疫病肆虐了。”
梁乙埋和隨從在隔離營沐浴更衣,穿來的衣服都被燒掉,他只在隔離營呆了一天,便被領到中軍大帳去了,范寧很清楚,如果連梁乙埋也被感染,那滿城就無人能幸免了。
范寧請梁乙埋坐下,又命士兵上茶,歉然笑道:“有點怠慢梁相國了,請梁相國見諒!”
梁乙埋嘆口氣道:“這樣做是對的,如果城內早點這樣隔離,疫病也不至于如此肆虐,我也不隱瞞范相公,城內死的人太多了。”
“也包括皇族?”
梁乙埋搖搖頭,“城內已經沒有西夏皇族了,前天夜里叛亂,他們已經全部被處死。”
范寧和旁邊韓絳對望一眼,果然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梁乙埋又道:“雖然城內糧食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我還說服了太后,太后答應投降,但她有三個條件,請兩位相公酌情答應。”
范寧讓人準備筆墨,梁乙埋提筆寫下了三個條件。
第一、保障梁氏的富貴。
第二、善待天子李秉常,不得加以羞辱。
第三、不得屠殺城內百姓,盡力救治感染疫病的百姓。
范寧點點頭,“這個三個條件應該不過分,我可以答應,但有一點我要告訴,梁相國,我并沒有虐待城內士兵百姓的想法,只是為了防治疫病,我必須實行最嚴格的管理,請所有人一定要聽從安排。”
“能不能告訴我,相公打算怎么處理?”
范寧道:“我已將靜州、順州和懷州騰空,尚未染病的百姓送去靜州和順州,染病的百姓送去懷州治療,等興慶府中不再有活人,那就一把火燒掉,否則,興慶府永遠會成為疫病之源。”
梁乙埋忽然跪下哀求道:“懇請范相公救治染病的百姓,不要把他們丟在城內燒死。”
范寧連忙請他起來,指著旁邊的韓絳笑道:“我們二人都是文官,不是殺人屠夫,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我們做不出來,我們會用藥物盡力救治,實在救不了也不會一把火燒死。”
“好!我相信兩位相公的承諾。”
范寧隨即在投降條件書上簽字,算是對梁太后的書面承諾。
次日一早,藏溫木率領數萬士兵率先出城,按照約定,他們都沒有穿盔甲,也沒有攜帶兵器,赤手空拳走出城,在五千騎兵的押送下,前往城南十里外的空地上等候甄別。
所有押送的士兵都戴著口罩,戴著鹿皮手套,這是用九層木棉布縫制的口罩,中間還放置了竹炭粉,算得是最古老的防毒面具,宋軍一共準備五萬五千套,包括口罩、手套、長靴。
甄別主要是是否咳嗽發燒,其實還不用宋軍甄別,西夏士兵自己就會將有癥狀的士兵推出來,關系到所有人自己的切身利益,沒有人會含糊。
軍隊離去,緊接著是梁太后帶著天子李秉常以及她的貼身宮女出城,不能多于二十人,還有文武百官以及他們的父母妻兒,不能帶家仆丫鬟。
宋軍在城外舉行了簡短的受降儀式,范寧代表大宋接受了梁太后獻的國璽、兵符,范寧安撫他們幾句,便派人護送他們去隔離營沐浴更衣,原來的衣物一律燒掉,由宋軍提供符合他們身份的衣服。
這是之前已經說好,并不是羞辱,而是防范疫病,他們在隔離營觀察兩日后,將乘船前往東京汴梁。
第三步,也是最大的挑戰,清理城內的百姓,所有參加清理行動的五萬名士兵都至少服用了十天的去炎散,有很好的預防能力,他們清一色的戴上皮盔、口罩和手套,穿著白色短衣,只帶一柄戰刀防身。
先是近五十萬尚未感染的百姓從城內出來,前往南面的空地上進行甄別,待百姓走完,四萬名宋軍士兵用推車推著生石灰、火油分別從四個城門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