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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新官上任

  諫院和御史臺一樣,都屬于朝廷監察系統,一個負責搜集建議和評論,一個負責監察百官,都是直接向天子匯報,所以朝廷便將諫院和御史臺合稱臺諫。

  但北宋中前期諫官的權力極大,他們不僅負責收集輿論,更大的職權就是能彈劾大臣甚至宰相,一旦要彈劾大臣,你就需要搜集證據,調查罪證,這就使諫官也有了調查權,所以諫官一般都會有御史頭銜。

  諫院的最高官是左右諫議大夫,左諫議大夫包拯改任御史中丞,目前只有一個右諫議大夫張昪出任知諫院。

  左右諫議大夫的職權分工不是很明晰,基本上都可以做同樣的事情,按理一個諫議大夫就足夠了,但權力需要掣肘,尤其是監督負責監督的機構,皇帝不可能親自監督,上面不可能再設機構,那么用左右兩個諫議大夫就是一個可行的辦法,就算左右手互相監督一樣。

  當然,這種互相監督不能說得太明白,所以臺面上就要有一個光面堂皇的理由,那么設立兩個部門就是一個看得見的理由了。

  諫院下面又設了一個鼓院和一個檢院,就像會計需要一個記賬和復核一樣,鼓院就是收集輿論和建議,檢院就是進行復核,確認這些輿論、建議的真實性。

  范寧出任的就是掌管檢院的左諫議大夫。

  范寧在曾公亮的陪同下來到了諫院,諫院并不在皇城內,而是太平興國寺南大街,大街對面就是御史臺。

  整個諫院占地約五十畝,格局也是一條中軸線把它一分為二,左面是檢院,右面是鼓院,基本上兩個諫議大夫各管一塊,井水不犯河水。

  當然,只是表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地下水流卻是連通的,而且暗流洶涌。

  鼓院和檢院的全稱是登聞鼓院和登聞檢院,顧名思義,就是門口應該有面大鼓,有冤屈者跑來擊鼓伸冤,可惜那是縣衙和州衙才有的東西,諫院不用那玩意。

  諫院用的是匭,也就是武則天發明的,告密者用的那種純銅打造的大箱子,諫院大門外左右各放一只。

  鼓院是銅匭是第一次上書者投放之地,如果十天后沒有回復,基本上就是鼓院拒絕了你的上書,如果上書者不服,可以再投一次,第二次就投到檢院的銅匭中。

  規矩是這樣。

  但事實上,大多數投書者根本等不了十天,第二天就投到檢院的銅匭中去了。

  也正是沒有時間差,一些重大的案子,鼓院和檢院會同時立案,這就需要溝通,也不一定鼓院優先,關鍵是看誰立案的時間早,那么誰就能得到立案權,如果左右院爭執不下,最后只能是上書天子來裁決。

  當然,這種事情很少發生,一般都按照規矩來辦事,左右諫議大夫再不對付,也不敢輕易上報天子,這種此上彼下的事情被天子揪住一回就麻煩了,會給天子留下一個不守規矩的印象。

  范寧跟隨曾公亮走進了左院,也就是聞登檢院,副手左諫司已率領二十余名諫官在大院里等候,當范寧走進來時,院子里頓時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很熱烈啊!看來大家對你期盼很久了。”曾公亮笑著對范寧道。

  范寧笑了笑,沒有接口,下屬對上司什么時候會不熱烈?尤其在公開場合。

  曾公亮也心知肚明,呵呵一笑,擺了擺手,院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包知院上個月調離后,左諫院便一直空著,直到昨天,官家才最后敲定了人選,下面我給各位介紹新任知諫院、左諫議大夫,這位就是范寧范知院!”

  曾公亮抬手給眾人介紹范寧,“想必大家都知道范知院,功勛卓著,能力過人,相信在范知院的統領下,左諫院會成為”

  一番冷飯熱炒后的官場話后,曾公亮便走了,剩下的時間丟給了范寧。

  范寧對二十幾名手下平靜地說道:“我在太學呆了三年多,在鯤州也呆了四年多,資歷確實不夠光鮮,但資歷雖然弱,我還是站在諸位面前,規矩就是規矩,我是重視規矩的人,也希望大家和我一樣的守規矩,我就說這么多,大家都各自去做事吧!”

  眾人散了,很多人都一頭霧水,他們沒聽懂范寧這番話的意思,一名官員忍不住偷偷問左諫司李唯臻道:“范知院這番話是什么意思?”

  李唯臻苦笑一聲道:“他其實就是在告訴大家,他的后臺很硬,可以不按規矩升官,但我們必須按規矩做事。”

  官員愣住了,半晌問道:“他的后臺是誰?”

  李唯臻像看白癡一樣瞪了他一眼,“你說呢?”

  既然有左右諫議大夫,自然就有左右諫司,左諫司李唯臻年約四十出頭,也是科班出身,入仕十五年,從九品官一步步升到從五品的左諫司,算得上是按部就班的典型官員,不過也是有點后臺,否則就不會在出任縣丞三年后轉為京官。

  李唯臻給范寧安排了一間很寬大的官房,范寧估算一下,至少有一百二十個平方,窗明幾亮,屋角的銅獸香爐在裊裊冒著青煙,房間里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檀香。

  房間用屏風一隔為二,外面是會客談話之地,放著一張矮桌和四把軟椅,每把椅子旁邊還有一只小茶幾,氛圍很適合談話。

  屏風里面就是具體辦公之處,靠墻放著一只大書櫥,旁邊還有一只稍矮的文玩架,正面是一張寬大得有點夸張的黑漆桌子,一張寬大的官背椅,無論屏風還是桌椅櫥柜,都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看起來很結實,也不老舊。

  不過墻上的字畫沒有了,留下了三處掛過字畫的痕跡,這個吝嗇的老包啊!一片紙都不肯給自己留下。

  不過范寧也不擔心,他的字畫有呢!當初他把青珊瑚借給堂祖父范仲淹,范仲淹便送給他二十幾幅中堂字畫,甚至包括《岳陽樓記》的原本題詞。

  范寧在寬大的官椅上坐下,這時,一名茶童進來,將一副茶具放在他桌案上,這是他自己帶來的官窯汝瓷,四個茶盞一只茶壺,范寧喜歡汝瓷開片的晶瑩鱗狀之美,茶童同時又放下一壺剛煎好的茶。

  范寧細細品了一盞茶,茶不錯,也是京鋌,而且水質也很好,應該是梅園的泉水。

  “李諫司,右諫院的情況如何?”范寧終于問到了這件事。

  李唯臻輕輕嘆口氣,“我們的關系不是太好。”

  范寧點點頭,這一點他已經體會到了,他上任時,右諫議大夫居然沒來,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一記耳光,不光他的面子不給,連吏部侍郎曾公亮的面子也不給,所以曾公亮才臉色很不自然地走了。

  別以為文官斗爭會含蓄一點,隱藏一點,宋朝可不是這樣,宋朝的文官斗爭完全是公開化,毫不留情,可以說是撕破臉皮大罵。

  像后來的新黨和舊黨之爭,完全就是你死我活的斗爭,皇帝也沒有辦法,只能跟著斗爭走,哪一派輸了,就貶斥哪一派。

  范寧現在想知道,左右諫院的矛盾究竟在哪里?

  李唯臻沉思片刻道:“其實左右諫院的矛盾一直就有,慶歷新政時,左諫院支持范相公,右諫院是呂相公的地盤,彈劾范相公那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右諫院干的,這個派系傳統一直延續到今天。”

  停一下,李唯臻又道:“前段時間有傳聞直學士劉沁會接掌左諫院,但我們都知道不可能。”

  “為什么?”

  “因為劉沁是賈昌朝的門生,而賈昌朝是支持瑯琊王。”

  李唯臻的話語中帶著強烈的暗示,范寧完全聽懂了,右諫院是支持瑯琊王,而左諫議是支持巨鹿王,派系完全不同,所以賈昌朝不會有機會染指左諫院。

  其實還有更深一層意思,左右諫院派系分明,實際上是天子的安排。

  領導開會時都在喊:大家要團結一致,如果你當真了,那就傻了。

  天才一秒: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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